《彩蛋集》宴起

4、《被皇帝捡回宫后》

　　一行人继续往前行驶，虽然已经离开了戈壁就要到达依卑国的地界，但他们所处的地方仍是人烟稀少。

　　此时已到了傍晚时分，戈壁里的落日显得格外大气磅礴，却又平添一丝凄凉。

　　已走了一天，一行人早就筋疲力尽，商队里也是静悄悄的，全不见清晨的活跃气氛，只隐约能听到“咕噜咕噜”灌水的声音。

　　队伍前面，小雪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然后解下腰上的水壶，也“咕噜咕噜”猛灌起水来。待水咽下后，她才觉得舒服些，但嘴唇仍是干得厉害，稍稍轻扯便痛得厉害。

　　杨叔见此，便提醒道：“你之前买的口脂呢？涂一点会好些。”
　　“哎，对。老是忘了它。”小雪笑着回道，却又扯到自己的嘴唇，惹得她“嘶”了一声。

　　小雪在马身上挂着的几个口袋翻找着，终于翻出来她买了许久的口脂。这是他们经过一个国家时，她在路边看到的，口脂的包装盒上印着淡雅的花纹，很是吸引人。她便买了一盒，如今倒也能用上。

　　小雪用指甲撅了一小疙瘩，均匀地涂抹在嘴唇上，然后又抿了抿，才觉得嘴上好些，不那么难受了。

　　杨叔一直静静地看着小雪，末了，感慨一句：“长大了，我的小雪长大了。”
　　这句话说得小雪很是不自在，她玩笑道：“爹，我不过是涂个口脂，什么长大不长大的。”

　　杨叔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小雪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岔开话题问道：“爹，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出这个鬼地方？”

　　“累了？”
　　“嗯。我看他们也挺累的。”小雪所说的“他们”自是商队里的其他人。

　　杨叔回头看了一眼，果然是人困马乏，死气沉沉。其实他现在也有些受不住，但还是鼓着一股气向后面喊道：“哎！兄弟们！再坚持坚持，今天晚上我们就能到最近的一个城镇了，我们就可以不用睡在外面了，还能吃顿好的。到了明天我们就可以去更大点的地方，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到繁华地区了。这样我们离家就更近了！”

　　听到这番话，尤其是“家”这个字，众人的精神立刻被提起。商队里顿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颇有些重振旗鼓的感觉。

　　借着这股气，一行人又向前迈进了许久。

　　杨叔又突然想到什么，严肃道：“大家也不要放松警惕，就要到依卑国的地盘了，一定要注意！”

　　听到“依卑国”三个字，众人残留的瞌睡直接被惊没了，他们知道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近几年，不时发生依卑人抢劫沿途商队的事情，即便如此，这也阻止不了大多数商队，因为来回这一趟的利润实在是太丰厚了。而且，他们也发现，遇袭的大都是人数比较少的商队。

　　一般来说，队伍规模大的商队多是由皇家或大家族资助派遣的，依卑人或多或少会有些顾忌。即便如此，每一支经过这里的商队也都是在赌博，拿自己的命堵不会遇到依卑人。

　　***

　　良久，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以下，在天角处留下一抹橙色的晚霞。风也吹拂起来，让人感到一丝丝的凉意。

　　突然，众人都感觉到了脚下的大地在震颤，起先声势很小，但渐渐地，震颤的频率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响。

　　“前面！快看前面！”商队里有人喊道，声音满是惊恐。

　　众人皆往前方看去，入眼是高高扬起的尘埃，一群彪悍的大汉骑着马，正往前冲来，隐约间还能听到粗犷的嘶吼声。

　　见此，杨叔已面如土色，他扯着嗓子喊道：“跑！快跑！”

　　声音极其刺耳，仿佛下一秒就要破音，他没有想到，他们会那么倒霉，竟然就让他们遇到依卑人了！

　　众人不疑有它，忙调转方向，狂甩鞭子抽打马屁股。马匹吃痛，随即扬起蹄子疯了似地向前奔。

　　小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杨叔一把捞过去坐在他的前面，然后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此时此刻，保命要紧，他们也顾不上千辛万苦拉的货物，只一心赶紧远离此地。

　　杨叔小雪二人此刻落在队伍的后面，小雪在商队十余年，以前确实遇到些拦路抢劫的土匪流氓，但都是些纸老虎，他们自己便能解决，但从未遇到过如此恐怖的阵势，那群人简直就是从地狱爬出来的鬼怪罗刹，恨不得下一秒就能将人生吃活剥了。

　　小雪吓得蜷在杨叔的怀里，紧闭着双眼。突然，耳边响起“嗖”的一声，小雪下意识睁开眼睛，却见前面的一人从马匹跌落下来，后背上赫然插着一枚箭。

　　后面的人放箭了！

　　小雪还欲再看，杨叔却用身上宽大的披风将她裹住，不留一丝缝隙，只剩黑暗。

　　随即，嗖嗖嗖——

　　更多的箭仿佛刺破空气带着邪风向他们扑来。又有几人从马上摔了下来，为荒凉的土地染上大片大片妖艳的血迹。

　　他们身下的马多是用来拉货物的，怎能和后面恶人雄姿勃勃的快马相提并论，再加上后面的人一直在放箭，他们的速度自然减缓。很快，余下的人便被包围住，他们才识得追赶他们的恶人。

　　来人皆是凶神恶煞之面相，身材魁梧，穿厚厚的皮衣，虽剃发但个个留着奇形怪状的发型，耳饰金环。

　　一行人皆走南闯北多年，一眼便知这是依卑人，众人皆心如死灰，知道今日是难活下去。

　　他们个个皆怕的要死，大气不敢出，有胆小些的已经浑身抖如筛糠，掉了眼泪，甚至尿了裤子。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还年轻，我……我不想死。”

　　一个年轻人面色苍白，魔怔似的喊起来，甚至还欲冲出包围圈。离他近的一个依卑人眼都没带眨一下的，直接手起刀落，竟是把他的脑袋砍了下来。血液飞喷出来，溅到周围几人的身上和脸上。

　　随即，所有依卑人皆举起手里的弓箭，对准圈内的人。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依卑人就放了箭。在最后关头，杨叔用手臂紧紧护住披风内的小雪。

　　小雪不知道外面具体发生了什么，在被杨叔护住的一瞬间后，她便听到放箭的声音。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她的右手臂上传来强烈的痛感，痛得她几乎失去了意识。浑浑噩噩间，她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

　　不知过了多久，小雪逐渐恢复了意识，只觉得浑身酸痛，好似有什么重物压在自己的身上。她好像还在披风下，外面一片寂静，没有一丝光线。

　　小雪不禁动了动自己的身子，却扯到了右臂，剧烈的痛感顿时冲上脑门，痛得她不敢再乱动，只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她的左手小心地靠近右臂的痛处，果然摸到了一片濡湿，一枚箭还插在上面。

　　小雪缓了缓气，然后使劲想推开身上的重物，却发现只是无济于事。她大喘着气，不再推开，而是一点点从下面爬出来。连爬带推，费了不少的力气和时间，她才终于出来。

　　待小雪坐定身子，却见眼前的范围内，到处堆积着尸体，上面横七竖八插着箭，不止有人的，还有马匹的。而刚刚压在她身上的“重物”就是杨叔，他的脑袋上直挺挺地插着一枚箭，血液一直从伤口流到下颌，只不过已经凝固了。

　　“爹！爹！爹！”小雪用手推杨叔的身子，却又扯到了伤口，可她此刻也顾不上了疼了。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小雪不死心地又去推杨叔的身子，嘴里不停地喊着“爹”，但怎么可能会得到回应。

　　小雪终于放弃了，埋在杨叔的怀里，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无边的戈壁上，充斥着悲凉的回声。

　　***

　　第二日，旭阳初升，为荒凉的大地带来了一丝暖光。

　　小雪倚在杨叔身上，双眼无神，眼睛内满是红血丝。右臂上的箭已经被拔掉了，上面草草地绑了一个布条，布条上还浸有血迹。她昨夜哭了许久，最后累得直接趴在杨叔身上睡着了。如今已入了秋，西北的清晨又格外的冷，所以她是被生生冻醒的。

　　又过了许久，太阳都升到了半空中，小雪才好似恢复了意识般。她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待舒服了些，她便起身先将杨叔的尸体摆成头朝北，脚朝南的方位，然后又将其余人的尸体也这样摆放。

　　待忙完后，小雪已经是大汗淋漓了。她静静地立在那，一言不发，只默默地看着面前一排排的尸体。

　　良久，小雪猛地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亲人惨死异乡，她真的很想让他们有个安葬之地，尤其是她的爹。但如今她右臂负伤，这里的地还很硬，她又没有任何称手的工具，她实在是无能为力。

　　事毕，她又在马匹的尸体附近一个个翻找布袋，将所有她觉得有用的东西都收纳在一个布袋里后，便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离开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