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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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孜鸢就觉察到了身边跟踪的人多了，而且是从不间歇，不像以往，只是趁着外出打猎的功夫偷偷回来查探，看来昨天朱妍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已经引起了白候等人的警觉，所以时刻盯梢就等着自己露出马脚，赶尽杀绝。
只是孜鸢更相信，为了得知弟弟死亡的秘密，孜玉会想方设法保护她，直到彼此都得到所想要知道的答案为止，所以她很是心平气和，和那些人的气急败坏相比，呈现出一个鲜明的对比，因为她已经在仇恨中沉浸了多年，已经有足够的忍耐可以等到事态的第一步落幕。
所以此刻她以极为闲适的模样，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之上，光从庭院外照进来，金色的光线将素白的手指都染出了艳丽的颜色，而指尖端着的是白瓷牡丹花纹的小盅，孜玉进来之时看来的就是这番模样，走近了一看，才发现小盅里的不是酒而是茶，是此处山上自产的一种茶叶，叫做璧茶，因长于山崖之上而得名，虽说清香宜人，但是味道却有一丝苦涩，可此刻她的神情却是像在享受着天仙甘露一样，让人神往，若非早已知晓此种茶的味道，孜玉觉得连自己都会忍不住前去一试，也许这就是眼前之人让人觉得分外可怕的地方。
孜鸢伸出手，取了个小盅为她倒了一杯：“要喝一杯吗？”
孜玉摇了摇头，只说了一个字：“苦。”
“其实这茶里我加了稍许的紫苑花叶子，两者综合，明明是两种互不相同的事物，却能拥有一种戛然不同的姿态，如同这杯茶一样，上一刻分明还是苦涩难忍，下一刻就变得甘甜润喉，人也是同一个道理，上一刻明明还是谦谦君子，为世人所称赞前途无量，下一刻可能就可以为了一个再荒谬不过的理由而杀人，幸福与痛苦不过在人的一念之间而已。”孜鸢拨弄着手中的小盅，悠悠然的说了一句。
“你是想向我说明什么吗？”孜玉的神情已经不若先前温柔婉约，因为此事牵扯她钟爱的弟弟，所以昨夜她一晚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一直能忍耐到现在，只是不愿被自家丈夫发现，从而多生事端，毕竟村子里人对孜鸢的排斥太过于明显，她即便再怎么迟钝也不可能忽视，偏偏孜鸢的话中却饱含深意，让她不得不心生疑窦。
“我只是在说说明一个道理而已，毕竟世事变迁，人心叵测，并非是凭借一己之力就能力挽狂澜的。”然而就在她再次要开口的情况下，孜鸢开口阻止，左手与右手相叠，偏着头的模样带着无辜的神色轻轻笑着：“我很想知道你在害怕什么呢，是怕我的到来会毁了这个村子的平静还是......明明你和她们不一样，你心思敏锐聪颖，按说不应该如此迟钝，那么就是一直以来你其实已经注意到了，但是并没有在意，因为用你自己的话而言，就是你的心中除了你弟弟之外，已经容不得其他，所以我真的没有做什么，只是用了一句话将两者联系在一起，这样你才能去正视，你一夜辗转反侧，也是因为你自己越想越害怕而已，于我无由。”
孜玉的牙齿紧紧地咬住下唇，就在孜鸢以为她会承受不了的时候，她却突然转身急于离开，就在这时，一道她不愿听见的轻柔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你不喝也是好的，要知道这璧茶要到春天的时候饮用才是最佳的，因为要去除这种苦涩滋味，最好的不是孜鸢花瓣，而是庙中常有的青竹，春天之际采以初长成的青竹叶子，用这样的水来煮璧茶才是最好的，滋味甘甜清远悠长，实在是茶中上品，只可惜，眼下尚不至时候。”
庙同于寺，加以青竹就是等字，孜鸢知道孜玉想问的是关于亲弟一事，所以截了对方的话，给予的答案是时机不到，她相信对方会明白的，果然对方顿了一下之后留下了一句：“固尔所愿。”
孜鸢再次端起面前的小盅，里面的茶已经凉了，只是轻轻啜了一口，就感觉那股已经消去的苦涩滋味又回来了：“果然，还是糟蹋了。”说着抬起手，看着金黄色的液体缓缓的滴落到地上，而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她再次定下心来，就已经感觉到先前跟踪自己的人已经不在了，看来此刻孜玉的家里怕是要不得安宁了。
直到回家开始做饭，孜玉的情绪都没有回复，一切的行为都是下意识的动作，把米和水加到锅里后，就坐在炉灶后面，看着火，回过身来一瞥，炉灶里的火都快要灭了，赶忙又塞了捆柴垛子进去，这下心还没定下来呢，就听见门口砰地一声，竟是陆良踹门进来，铁青着脸，一脸风雨欲来的神情。
“你说你没事和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说些什么说的那么开心，不是说了你让你们去接触她的吗？你倒好，一个转身就把我的话抛到脑后，一大早就去找她，你们也很多话可以聊吗？”
记忆之中陆良从来没有过如此咄咄逼人气急败坏的神色，哪怕是在自己最狼狈遭别人所嫌弃的时候，他都是很温柔体贴的对待自己，孜玉当场就愣住了，回过神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和孜鸢的谈话，随后在看到紧随着陆良进来的白候以及其他的数十人，第二个念头就是说得也许是对的，这伏虎村的埋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让这些男人不过是一些风吹草动就如此紧张，不过即便脑中瞬间思绪已是千回百转，但是没有推开他紧攥着自己胳膊的手，说出口的时候还是以很轻柔的嗓音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去找孜鸢的呢，你不是已经出去上山打猎了吗？还是一直有人跟踪着，那么是跟踪我呢，还是跟踪孜鸢？”
陆良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看着孜玉平静的容颜以及与神情截然不同的咄咄逼人的姿态，他突然兴起了一种类似于羞恼厌烦的情绪，不愿意去面对此刻妻子冰冷犀利的神态，那会让他想起自己一段过去，当情绪再次被那段记忆所操纵的时候，他的情绪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莫名的冲动让他直接把这种羞恼厌烦直接化作的行动，不顾一切，甚至有一瞬间他忘记了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妻子，而把她想象成了以往成百上千个被自己杀了的女人，狠狠地一个巴掌上去，然后猛地就将她推倒在地上。
白候等人一看，心知不对劲了，赶忙几个人上前摁住他，毫不留情的扼住他的脖子手脚，带着威胁警告的语气低声说道：“你给我清醒一点！”这样一下，陆良也就清醒了，从刚才的魔障中乍一回神，就看到孜玉跌坐在地上，头发帘垂下，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陆良心惊，赶忙要上前扶起孜玉的时候，大门却突然看了，秀珍手里拿着件刚做好的成衣笑语盈盈的说着：“孜玉啊，快来看看你的衣裳做好了，要不先试试合不合身？”一抬头就看见十来个人都站在那，一惊：“今儿个你们怎么都在这呢，不是上山打猎了吗？”
说着拨开人群，走到白候旁边，刚要说话之际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孜玉，秀珍来回看了眼孜玉和站在那的陆良，感觉有些纳闷，就问了句：“老二，你这是怎么了，自家媳妇摔倒了还不扶一扶，还是你们两个吵架了？”
“大嫂我没事。”说着孜玉已经从地上起身了，取了袖中的绢布擦去掌心里破皮之处的细小石子，却还是低着头。
秀珍可不是这么认为的，有些担心的就放下手中的衣服，上前去仔细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孜玉细致的脸上因为陆良的不分轻重已经有了一圈明显的红印，五指分明，看了这围成一圈的男人，再看看孜玉脸上的伤，秀珍就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大概，狠狠地瞪了陆良一眼：“老二你现在能耐了是不，连自家媳妇也打，你看看孜玉的脸上都被你打成什么样了，有什么事可以说出来大家伙好好商量商量，有你这样一来就动手的吗？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很出息，还有你们，一个个的难道就只会站着，劝个架都不会？”
秀珍是白候的妻子，在场的所有人除了白候之外都得叫一声嫂子，况且眼下秀珍还怀着身孕，就算心里再怎么生气也不得表露出来，只得由着她骂，到最后还是孜玉扯了扯秀珍的袖子，低声说道：“嫂子，我没事，你看着这时辰已经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做饭好了，待会儿还能休息一下，至于衣服我等下就去试，如果有什么不合身的我再来告诉你。”
见孜玉都这么说了，秀珍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瞪了陆良一眼之后，就和白候一起回去了，很快，屋子里就又只剩下陆良和孜玉两人了，他张了张口，反复犹豫了及此，正要开口之际就看见她又弯下身子捡起刚才跌倒时，不经意碰到的铁勺，然后很轻声的说了一句：“我要做饭了，你先出去。”
陆良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说的出口，也就转身出去了，就孜玉一人盯着炉灶跳动的火苗，不知在想什么。
孜鸢站在村落附近的一个小山坡上，居高临下正好可以看到陆良家发生的骚动，她一直站着望着，直到陆良从屋子里出来，嘴角勾起了别具深意的笑容：“看来父亲说的没错，魔障一旦生根就无从湮灭，会蛰伏在人的心里伺机而动，这样倒是和伏虎村的村名不谋而合。”
记忆中在自己的父亲，东若的大将军在把家传的承影剑交予自己的手上之时，曾经再三强调了一句话就是剑和人一样都是有灵性的，历经千百年，剑上早已沾染了无数的鲜血，所以无论是多好的古剑其实都是一把魔剑，若是心神不宁，就极易被剑所操纵，而人本身也是如此，出生成长之际就有两种思绪在相互平衡，就是理智与情感，理智就像一张网，将情感等私欲控制在人足以操纵的范围之内，但是一旦一朝犯错，将理智的网剪出些许的漏洞，那么私欲的扩张就会比理智的限制快上百倍，人也会喜欢那一刻随心所欲操纵他人人生的感觉，一旦你享受起这样的感觉，那么这种感觉就会一直蛰伏在你的心里，随时蓄势待发，就如同刻在骨血之中，再难湮灭。
白候也好，陆良也好，或者是其他人，他们曾经有过一段属于疯狂，随心所欲的时光，在那段时光里充满了杀戮以及他人痛苦绝望，但是给予他们自己的就是绝对的荣耀，别人对他们的畏惧，财富，美人，奢靡富庶的生活，属于他们心底的魔障在那段时间里被召唤，直到裴九卿决意杀人灭口，这些人才不得不迫于活命而开始过起隐居的生活，可是他们是不满足不甘心的，他们自喻是蛰伏的老虎，伺机而动，三年的时间渐渐地磨去了他们的小心翼翼，却使得他们越发不甘心，可是他们所能做到的最大的奢求，却仅仅是娶妻生子过着正常人的生活，这该是一种如何让人扼腕的心情呢？
然后就是自己的出现，一点点揭开这个村子不为人知的事情，直到他们身上最大的秘密曝光……孜鸢手里捏着一点素白的花，捏着花枝旋转着，只看到雪白色的小小一片在这不合时令的时候盛开在雪地里，然后轻轻的松开手，看着花在风中慢慢的打转飘落，划过院中晾晒的衣物之上，留下一抹淡淡的香气，然后落下，与雪相融。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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