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卷·归途》一时一遇

3、第 3 章

　　萧星玹看了看天色，已经是黎明时分了，再继续搜寻下去也很难再找到更多线索，于是他对连義说：“道长，这里离安平镇不远，你的脚程比我快，要不你先去县衙通知他们一声，让衙门赶紧派人来收殓尸体。总不能让这些人继续曝尸在这里，对了，还有镇上那头狼妖的尸体。”
　　连義同意了他的安排，转而问道：“那你呢？”
　　萧星玹：“我留在这里守着，免得有什么野兽过来把尸体拖走了。虽然这里还残留了一些妖气，以野兽的敏锐，暂时还不敢靠近，但是等时间一长妖气散去，就说不好了。”
　　连義点点头：“也好，那你自己小心。”。
　　萧星玹：“放心吧。”
　　于是，连義动身返回安平镇。
　　天还未亮，县令就听捕头前来禀报，说有一位道长将害人的妖物解决了，急得他连官服都没穿戴整齐就匆匆赶到了县衙。
　　当看见堂下狼妖的尸身时，县令惊骇得久久回不了神。
　　但是无论如何，这件案子总算是了结了，县令向连義行了一个大礼，感谢他为安平镇除了一大祸害。
　　不想连義却表示，除去狼妖和找到失踪的孩子都是萧星玹的功劳，这倒是让县令惊讶不已。
　　原本县令还感到奇怪，连義气度不凡，身边却跟着这样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如今看来，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县令不由得赞叹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县令差人取来二十两纹银的赏金，递给了少年。
　　天光破晓，笼罩在安平镇的阴霾渐渐散去，或许要不了多久，安平镇就能恢复往日的繁荣。
　　二人离开县衙后，连義问萧星玹：“你如今有何打算？”
　　萧星玹想了想，也不清楚自己应该何去何从，只好回答：“唔，没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吧。”
　　连義在原地踟躇了一会，开口对萧星玹说：“如果你还没想好要去哪儿的话，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萧星玹有些疑惑：“和你一起？是什么意思？”
　　连義解释道：“其实我所在的门派，最近正好有入门试炼，我看你骨骼清奇，又富有侠义之心，所以想推荐你参加我们门派的试炼。当然，前提是你愿意的话。”
　　听完连義的话，萧星玹不禁想到昨夜连義斩杀狼妖的身姿，有些意动。
　　连義又说：“你聪明机灵，虽然现在只粗通一些低阶术法，但也能与恶妖打得有来有回。不过若是你长期无人教导，即使你天分再高，恐怕也只能止步于此了。这样一来，未免也太可惜了。我看你在修行一道上极有天分，如果悉心教导，将来惩奸除恶，一定能够帮助更多的人。更重要的是，你小小年纪就有心斩妖除魔，足见你心怀仁义，这也是我愿意推荐你的原因。虽然我们萍水相逢，但能有此际遇也是一场缘分，你不妨好好考虑一下。”
　　萧星玹：“连道长，是不是只要我通过了那个入门试炼，就能学你昨晚使的那种很厉害的剑法了？”
　　连義没想到萧星玹会这么问，他思忖了一下：“如果你想学的话，等你正式入门之后，我可以教你。”
　　萧星玹：“那我愿意跟你走，去参加入门试炼。”
　　萧星玹回答得太快，连義担心他只是一时冲动，劝道：“你也不必这么急着回答我，可以多考虑一会。”
　　萧星玹却摇摇头，认真地看着连義：“从小我就知道，像我这样身份的人，改变命运的机会比旁人要少很多很多，所以这个试炼，哪怕只有万分之一通过的可能，我也想去闯一闯。”
　　连義被萧星玹的话打动，他半蹲下身体，与萧星玹齐平，温柔地抚了抚他的脑袋：“好，那你一定要加油，我也很期待你能加入我们一线天。在那里有很多厉害的前辈，也有很和善的师兄弟，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萧星玹露出一个笑来，眉眼弯弯，眼眸如星，他学着江湖侠客的手势，对着连義抱拳：“多谢连道长，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连義被他逗得笑出了声。接着，他拿出了一瓶丹药，自己服用了一粒，又分了一粒给萧星玹：“昨天为了安平镇的事耽搁了一天，我本来还有任务在身，现在得抓紧时间了。这个是辟谷丹，可以补充人体一天所需要的能量，不需要再额外进食。”
　　萧星玹接过丹药，二话不说就服下了。
　　萧星玹：“连道长，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连義：“临安城、叶家。先前我们门派神草峰的两名弟子被叶家的家主所救，作为报答，神草峰峰主便将他们峰的推荐名额给了叶家家主的女儿，让她能够参加一线天的入门试炼。我这次下山便是专程来为她引路的。”
　　萧星玹：“原来是这样。这里离临安城不远，我知道附近有一条近道，虽然不比官道好走，但却快上许多。连道长，你想节省时间的话，我可以带路走那条近道。”
　　连義：“如此甚好。”
　　萧星玹：“连道长，你刚刚说我们门派的名字是一线天是吧，那你能给我讲讲一线天的事吗？咱们正好可以边走边说。”
　　连義轻轻笑了笑：这个孩子，还没通过试炼呢，就以“我们门派”自居了。
　　不过连義还是给萧星玹讲起了一线天的往事。
　　如今的一线天已经是当今修真界的中流砥柱，但当年也是受了不少磋磨才成长到如今的地位的。
　　一线天的初代掌门陈景行是一个奇人，他的剑法出神入化，有着“剑仙”的美名，甚至至今都无人敢说能够在剑法上超越他。陈景行年轻时喜爱四处游历，好友遍布天下。
　　三百多年前，那个时候的道法仙术还多是以家族传承为主。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求仙问道，各式各样的修行方法应运而生。
　　为了自保，更是为了占取更多的资源，许多修行者相互建立合作，诞生了各种门派。陈景行和好友也玩笑般的成立了一个门派，这就是一线天的前身。
　　门派的诞生使得一些散修的生活日益艰辛。他们受到排挤，只能在门派的倾轧下艰难挣扎。一些门派更是仗着自己人多势众，霸占大量的资源，欺压百姓，劫掠他人。
　　陈景行和好友们还有一些急公好义的人一起联手粉碎了这些门派企图垄断资源的计划，帮助了许多被打压的散修还有百姓。渐渐地，他们声名鹊起，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
　　有钻研各类武术的武学宗师，有喜好培育灵草灵药的种植能人，有精通符篆、阵法的高手，也有擅于冶炼武器、法器的锻造大师，还有书法大家、围棋国手，甚至连一些妖族都前来投靠。这些在各个领域都有着非凡造诣的人，互相取长补短，将一线天缔造了一个传奇般的门派。
　　这是一线天最辉煌的日子。
　　看着这个小小的门派逐渐壮大，陈景行心里有欣慰也有一丝担忧，他已经隐隐地感觉到这个门派正在慢慢蜕变成一个不受他控制的庞然大物。
　　一线天如此迅速的发展，羡慕嫉妒者有之，痛恨鄙视者也有之，只是奈何一线天实力与日俱增，其他门派都只能望其项背，不能也不敢与之相争。但是在不知不觉间，一线天早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
　　就在一线天最如日中天的时候，陈景行在反复思考后力排众议，决定退位让贤，这在一线天内部掀起了轩然大波。
　　原因并不复杂，虽然一线天如今实力强悍，但陈景行发觉他再也无法像过去一样，随心所欲地去帮助那些受到压迫的人，尤其是牵扯到门派之争、利益之争等等，牵一发而动全身。
　　陈景行素来便是一个肆意洒脱的人，现在一线天所处的位置已经不适合再由他来领导了。
　　在陈景行阐明理由之后，其他门人虽然不赞同，但看着陈景行坚决的态度，他们最后还是选择尊重陈景行的想法。
　　在众多候选人中，陈景行选中了心思最为缜密的文无意成为第二任掌门。
　　文无意是个很有头脑的人，一线天发展势头虽猛，但其实当中暗藏着不少隐患。于是他暂缓了一线天的发展趋势，在方方面面进行细化，一步一步完善一线天的制度，让一线天的前进之路更加稳健、踏实。
　　从结果上来看，陈景行确实有先见之明，在文无意领导下的一线天宛如铁桶一般。
　　只可惜，月盈则亏，一线天也没能逃过这个命运。
　　在某一天，一线天门人心中最重要的支柱——陈景行，羽化了。
　　虽然修行能够使人延年益寿，但再强大的人终究还是肉体凡胎，总有油尽灯枯的一天，即使是有着“剑仙”之称的陈景行也不例外。
　　在陈景行羽化后，同他一路走来的数位元老级人物也一一陨落，一线天元气大伤。
　　这时候，从前看不惯一线天和觊觎一线天典藏秘籍的那些门派沆瀣一气，联合起来意图攻打一线天，掠夺一线天的资源和秘籍。
　　这些门派咄咄逼人，更是请了高人坐阵，势要将一线天拿下。
　　两边展开了殊死搏斗。奈何敌众我寡，一线天情势危急。为了减少一线天的伤亡，第二任掌门文无意拼死开启了杀阵，以一人之命歼灭了对方五成的人手。
　　掌门牺牲后，一线天的弟子们更加群情激奋，拼死抵抗，逐渐在这场“战争”中占据了上风。
　　当时临危受命的新掌门苍临却知道这点优势不过是大家一时的激愤所造成的结果罢了，恐怕难以为继。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他找到当时几个颇具声望的世家，与他们的家主做了一场交易。
　　二代掌门曾定下规矩，一线天每隔五年会安排一场试炼，凡是无门无派且成功通过试炼的人都能拜入一线天门下修习。
　　苍临掌门与这些世家做的交易就是，在这次围攻中，这些世家必须与一线天站在同一阵线。等这次危机解除之后，每次一线天试炼开始时，他们能从家族中挑选一人到一线天参与试炼。一旦通过试炼，就能在一线天修行五年，直到下一次试炼。如果他们之中有任何一方反水，则约定就此作废，一线天宁为玉碎，和所有人同归于尽，也绝不让宵小之辈得逞。
　　要知道一线天收藏了众多能人异士的修炼心得，各个领域都有涉猎，如今不必拜入一线天门下就能修习这些高深的道术，确实很难不让人心动，所以最终几大世家都同意了合作。
　　在几大世家的驰援之下，一线天士气大振，很快就将那些门派的联盟打得溃不成军。
　　那些门派也曾想效仿一线天去拉拢一些世家来对抗，奈何僧多粥少，他们本就因利益人心不齐，人手折损大半不说，好处一点也没捞着，甚至在围攻一线天时还要相互提防，更别说留出点心力去游说其他世家了。
　　随着时间越长，他们内部的矛盾也积攒得越来越多，因为各方利益不均，始终无法达成一致，最后他们只好选择偃旗息鼓了。
　　在这次围攻中最让人痛惜的就是二代掌门，他用自己的性命阻挡了敌人的步伐，为一线天争得了宝贵的时间。也幸亏三代掌门利弊取舍杀伐果断，若不是他游说各方，请来了援兵，一线天可能还会有更多的牺牲。
　　这次一线天的困局虽解，但一线天的弟子们从中吸取了教训，他们没有放松警惕，在这场围攻的刺激下，他们变得更努力修行了。
　　往后几十年，随着这一代人成长起来，好几位不世出的天才崭露头角，一线天威名再起。
　　而那些曾经觊觎过一线天的门派却日益凋零，有些甚至直接解散，从众人的视线里消失了。
　　萧星玹一路上默默听着连義讲述一线天那些波澜壮阔的历史，听到最后他也忍不住慷慨激昂起来，为那些舍身忘死的前辈们，也为那些奋发图强的后辈们。不过没一会他又有些忧心忡忡：“连道长，那些世家会不会凭借和掌门的约定反过来掣肘一线天啊？”
　　连義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担忧，安慰道：“不会，且不说当时的那些世家都是掌门特意挑选的颇有声誉的世家。更重要的是，掌门那时候就预见到了，世家以家族传承为主，特别讲究亲缘关系。而修行的人一旦有了世俗牵绊，在修行上难免也会为其所累，因此寿数往往不比那些一心求道的人，所以世家的传承往往更迭得很快，而且通常是一代不如一代。这么多年过去，许多世家都逐渐没落，能保持荣耀不坠的世家都算得上是很了不起了。和我们定下约定的世家里，除了傅家和谢家，其他几个世家的实力也早就大不如前，更不必提掣肘我们。”
　　说到这里，连義也不禁惋叹道：“生老病死，世事无常。如今我们一线天能做的，就是遵守当时的诺言，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帮上一帮，全了当年他们的援助之情。”
　　萧星玹放下了心中的忧虑：“原来如此。”
　　连義忍不住打趣萧星玹：“你还没加入一线天呢，倒是先替我们操起心来了。”
　　萧星玹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而后又好奇地问：“对了，连道长，试炼是什么样的？”
　　连義：“其实我也不知道，试炼开始前的一个月，掌门会随机选定一名首席弟子及两名特等弟子共同策划，故而每次的试炼内容都各不相同。”
　　萧星玹叹了一口气：“听起来很不简单的样子。”
　　连義：“是啊，我们门派的试炼连很多已经修行了很久的人都会感到一筹莫展，难一点才能有选拔的意义啊。”
　　萧星玹追问：“那那些没有通过试炼的人呢？”
　　连義：“自然是被遣送下山，重新修炼，等五年后再来。”
　　“五年啊......”萧星玹眼底划过一抹幽光，很快又重新扬起笑容：“那我一定得加把劲，可不能再等上五年。”
　　连義知道萧星玹在担心什么，看着萧星玹努力给自己打气的样子，连義喃喃自语：“我觉得你一定可以顺利通过试炼的，一定......”。
　　就在这时，阿遥忽然从萧星玹的肩上飞了出去。
　　萧星玹：“阿遥！”
　　萧星玹紧追两步跟上了阿遥，阿遥又往前飞了一段距离，在某处来回盘旋。
　　萧星玹停下了脚步。
　　连義也跟了上来：“怎么了。”
　　萧星玹指着草丛中一大片干涸发黑的血迹对连義说：“那具男尸被袭击的地方，大概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