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be存档中求生》一十五九

3、第 3 章

　　“楚伶，你挺迟钝的。”
　　楚伶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毛骨悚然时，想到了前同事对她的评价。
　　那时候这位同事在暗戳戳地追求她，说些暧昧的话，突然地想要肢体接触。楚伶虽然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但的确不怎么喜欢别人没有分寸的亲近。但多数情况下楚伶面对这些言词行为的反应是毫无反应，她不会害羞或者抗拒，每当这时候，她就像一个无性别者，虽然读取到了男士们的示好，但是无法给出任何反馈。
　　于是被人说迟钝。
　　她一开始会在心里反驳，不是的，我知道你们是什么意思。但之后觉得这个说法也没错，因为剧烈的情感反馈来得很迟，会等到无人的时候，周期性的一波波地造访她的情感中枢。
　　脱离了当时的情形，迟来的反馈总是带着一种令人生厌的断层感。
　　当下也是如此。
　　那一道细小声音之后，她充分认识到了这群贵人的危险性，立刻便开启了最糟预案机制，但如果说她的个人感受，那一刻是什么都没有的。
　　但随着队伍越来越接近大殿，寒凉的感觉便席卷而来。楚伶轻轻搓了搓小臂，在进大殿之前，冒然回头看了身后的天空。晚霞铺满了天际，大面积的橘红深深浅浅地混在一起，这样的云，这样的天空，像是在热烈地挽留着什么。只是夜晚将近。
　　在后面的人马上要挤过来的时候，楚伶收回视线跟上前面的步伐。
　　一众人停在大殿口。负责文艺汇演的人应当都是熟练工，自觉地分开站好，留出布菜者数人独列一队。管家看了她们一会儿，将部分人换了位置排列。所有人不知道被管家安排了什么样的未来，但这时候都提心吊胆。
　　曾啜泣过的那位姑娘怕到整个人都在克制不住地抖动，心里不知已经给自己安排了几种凄惨结局。
　　楚伶看不过去，上手按住她的肩膀，想要帮她控制住颤抖，“你冷静。”
　　再这样下去，必然会触怒贵人，不死也得死。
　　姑娘明白，但她控制不住，反手死死抓住了楚伶的手腕，指甲都要抠进她肉里。
　　“帮帮我，帮帮我……”
　　楚伶吃痛地想要抽回手，“我帮不了你。”
　　“可以的，可以的！”她指了指彼此的位置，“我们换换！”
　　楚伶一瞬间对这个NPC很失望。她冷着脸不说话。
　　但片刻后，小姑娘又低声地说：“我叫尚秋，如果我死了，你帮我记住我的名字，好吗？”
　　一瞬间楚伶又心软了，在她看来，交换位置很没必要。但还是要问尚秋一句，“你确定吗，我可是新人，我的位置也不一定安全。”
　　尚秋似乎已经有点病急乱投医，在听出楚伶有愿意更换的意思时便急不可耐地挤到了楚伶的位置。
　　楚伶没说什么，挪了一个身位，代替了尚秋的位置。
　　换完之后她有点后悔，觉得自己还是有些鲁莽。不过她经常性后悔，这点悔意也没太影响她的心情。
　　但是当看到管家站在大殿口唤她们进去时的锐利目光，楚伶不怎么伶俐的脑瓜突然就反应过来了尚秋换位的真正原因。
　　换位本身没有意义，她的目的仍然是拉人下水。
　　果然管家对她们换位很有意见，楚伶被点出来提到了第五个进殿，她所要服务的贵人在左位第三，一个地位不低的男人。
　　楚伶一边心里在疯狂输出，一边面无表情地快步在她的贵人身后站好。
　　现在她已经一步步地走错，给自己捅到最烂的当口了，就只能疯狂开动脑筋，不浪费一分一秒地分析目前的情况。
　　她服务的贵人地位不低，管家自然不会故意安排像她这样进院不久，服务技能还没点满的新手，除非这位贵人没有别的喜好，也不需要被好好服务，他只是来发泄，来凌虐，服务人员对他来说只有一个用途，那就是做砧板上的肉，任由他切剁。
　　想到这里，楚伶的额头渗出一层冷汗。
　　但这大殿中既然还安排了歌舞，那楚伶就赌一个概率，这群人并不是纯粹以杀人取乐。那么，是人就要受到群体束缚，她服务的贵人即使要处置她，也得找到一个由头。
　　这么想着，楚伶打起十二分精神开始给贵人布菜。她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稳稳地斟上一杯酒，再将每种菜式谨慎地按照冷热咸甜分区分批次夹取。这期间，贵人一言未发，似乎在留神听其他人的交谈。
　　就在楚伶以为第一关已经度过的时候，她即将抽回的手被突然地抓住。热的，粗糙的，大力的手扣住了她的手腕，楚伶下意识就想要骂人，但想到场景不对，还是收起下巴忍耐了起来。
　　她的手被举高，楚伶能感受到男人视线的停留。片刻她的手被凌空晃了晃，头顶上方传来男人恶意的笑声，“手很稳啊。”
　　楚伶的心立刻就被吊到了嗓子眼儿，自发开始脑补后半句，什么手很稳啊，去热锅里捞个铜钱吧之类的。她脑子转得不够快，只能尽量将所有糟糕的情况想在前头，才能给自己留出解答空间。
　　说点什么，说点什么，这时候什么都不说就又陷入了被动。
　　但此刻楚伶脑子一片空白，偏生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时候，手腕一松，男人嫌弃地丢开，语气淡淡地评价：“但丑。”
　　一句不足矣，他还要再补上，“人也笨。”
　　席间立刻有人笑道：“姿色也平平。人都知王三公子最爱美人，怎么刘员外这次送上来侍奉的人大不如前？”
　　刘员外立刻赔笑，“怎么会。只是我这女儿虽然容色一般，但一来为人稳重，服侍周到，二来，她对王公子仰慕，主动要来侍奉，我这……哎，还是太过偏疼她们了，竟惹得王公子不快。”
　　楚伶将身子彻底伏下，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实际上心里跳脚骂刘员外：你个狗日的老板，关键时刻出卖员工！临时工就是不如正式编是吧！这种时候还不提把我换下去，铁了心要拿我祭旗，完成这位姓王的每日残暴指标是吧！
　　这位王公子还真的接了刘员外递过来的话，阴晴不定地问了一句：“是吗？”
　　刘员外使了个眼色，证人尚秋就战战兢兢地跪下来说：“回公子，临进大殿前，姐姐的确在看清内殿情形后，突然要与我换位。”
　　楚伶：草草草草草！
　　经过这一圈人引战，最终焦点还是落到了楚伶身上。王公子果然将视线又移了回来，问：“是吗？”
　　楚伶咬咬牙，她这时候不能把换位的事儿再掰扯一遍，说到底，换了就是换了，领导们不耐烦听那些细节，而且细节掰扯半天发现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在躲着这位领导，结局估计是谁都好不了。
　　但她也不能太舔狗了，别到时候领导满意了，把她当个怨种使唤那就更完蛋。
　　换算成职场危机，楚伶有了些熟悉度，脑子终于开始重新运作，紧急组织语言道：“回公子，奴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心中紧张，便寻了心中的幸运数。”
　　“哦？三，竟是你的幸运数？”
　　楚伶答是。她注意到了最早有些挑事的那人称呼这位为王三公子，但刘员外称呼他时又用的是王公子，以楚伶多年看家长里短的经验，说不定这位王三很介意这个数。小说电视剧的通用套路不就是，女主无意间给邪恶反派一个正面回馈，让他换个视角发现真善美，治愈了他的多年心结巴拉巴拉。
　　楚伶不想当谁的白月光，但是这套路能保命就先用上。这一刻功夫，她已经刚开始组织语言，准备向王三公子证明3为何是她的幸运数字了。
　　王三公子蓦的笑了，却说：“那你可真是不幸啊。”
　　没有继续将幸运数字的话题进行下去，王三公子反而问：“有何才艺？”
　　楚伶只好回答：“粗浅学了几日剑舞。”
　　王三公子招了招手，下人便送上一把剑，他拔出来，看了材质，摇头道：“剑舞自然要用真剑方有舞中之意。”
　　于是又让人送上开了刃的真剑递给楚伶。
　　这一步尚在楚伶的应对范畴，她接过剑，到大厅中央抱剑施礼。正要抬手起舞时，王三公子手指一点，落到了尚秋身上，说：“也给她一把剑，剑舞看多了，女子比剑倒是头一次。反正刘员外的女儿繁多，多一个少一个都不心疼。”
　　刘员外还未说什么，尚秋就先跪下，说：“公子恕罪，奴不善舞剑。”
　　王三公子慢悠悠地反问：“不善，便可以不做了吗？”
　　刘员外立刻让人将剑塞到尚秋手中，强硬将她带入场中。
　　楚伶面无表情地拔出剑，整个脑子都是木的。
　　她渐渐发现了情况不对。这是游戏，人物再智能也都应当是有剧本有逻辑的。为什么套路失败了？
　　对面，尚秋已经擦干了眼泪。
　　楚伶不觉得自己会输。她选择剑舞的时候也想过会演变成比剑，但她以为会是和男人比，这样更符合猎杀的恶趣味。届时她就可以发动咆哮大师技能，让那人丧失战斗力。如果是在游戏里，这样就已经能判她赢了。
　　尚秋自然也打不过她，甚至都不需要她动用技能。这小胳膊小腿儿的，等她将人打翻，应该也能判定胜利吧？
　　然而尚秋先动了，一把剑直接朝楚伶而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楚伶慌忙躲开。她的体力值虽然很平庸，但是放在女孩儿中间还是中上水平，比起这些弱柳扶风的瘦马更是碾压式的强。但有心伤人的武器和无意战斗的武器发挥的威力是不同的，楚伶一时之间差点被尚秋拿捏了去。
　　最后楚伶的好视力帮了忙，抓住了尚秋劈剑的轨迹，横剑格挡，将尚秋的剑挑飞了出去。
　　赢了。
　　她有些气喘地看了跌坐在地的尚秋一眼，心想回头再找你算账，个叛徒玩意儿。然后抱剑做了谢幕礼。
　　这时候她才看到了厅内众人的长相，全都是平平无奇，个别还略带猥琐，看来都不是核心人物。
　　刘员外，你可真不负员外之名，好一个常见的胖子建模。
　　这时殿内突然传来了小声惊呼，楚伶察觉背后有脚步声响起，忙转身避让，依旧没躲过尚秋刺来的一剑。
　　剑尖戳中她的右肩，从未有过的疼痛一下子打得楚伶措手不及。她震惊地发现尚秋还想继续刺下去，血液已噗噗地开始涌出。
　　殿内有人说了一句，“等一下。”
　　尚秋便依言停止了动作，收了手。
　　那人一边走，一边慢悠悠地向尚秋解释：“留她口气，我还有话说。”
　　尚秋脸上带着薄红，低眉敛目地垂手让开，由着那人接近楚伶。
　　那人略带满意地看了看已经倒在地上的楚伶，接着他转身蹲下，笑着问：“怎样？如今还觉得幸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