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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判令下来了。
      女犯和男犯流放之地不同,先行被押走。
      楚伶目送着这一室囚犯走向各自的未来,无论是袁宜君找回原本的身份,高傲地去做她的大小姐,还是柴清月被两个丫鬟搀扶着往苦寒之地流放,她竟然成了最后陪崔植醒来的人。
      只是她也陪不了多久了,罪名已定,刑罚已始,很快的时间,所有人都要接受不同的命运。
      牢房里走了许多人,夜晚到来时,人的声音少了,便显得其他生物的动静更大了点。
      楚伶不知道之前人类众多是否也起到了吓唬老鼠之类生物的作用,今夜走了许多人之后,她总觉得那些动物更加猖狂了些。
      没了柴清月等人的照料,楚伶又不能放任崔植去死,便接过了照顾他的职责,这会儿刚摸了他的额头,觉得不烫了,借着一点月光,便看到他小腿处有什么东西在动。
      楚伶吓得后脑冒汗,立刻左右去瞧有什么能击打的东西,但这牢房空荡荡,除了稻草就是烂被子,这会儿都被崔植压在身下,动弹不得。楚伶也来不及多想,脱下自己的鞋子朝那处挥了过去,似乎是击中了什么东西,接着就听到“吱吱”的尖叫声。
      是老鼠!
      楚伶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和其他的虫豸不同,老鼠可是会咬噬人的!她生在好时代,虽然没见过,但是小时候看过一些故事,里面就讲过窑洞里的孩子被老鼠咬掉耳朵,这给她童年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当一种生物会威胁人类生命的时候,它就变得更加可怖了,而当它的食谱上有人类时,将会变成噩梦。
      老鼠对楚伶来说是比毒蛇还可怕的东西。
      楚伶向来是个危机意识过强的人,她见过老而成精的猫,见过仗势欺人的狗,在她眼里,所有动物都有害人的可能,所以她不养任何宠物,只专注于人类这一物种。
      这些提防也加深了她的恐惧,此刻便更加紧张。她用力将崔植拖到牢房门口,借着走廊零星的火光,此处老鼠经过的概率还较低一点。
      为了避免崔植昏睡不知反抗,被老鼠咬了也不知情,便将他最大面积地放在光下,自己则半坐着抱住他,一时之间也没了睡意。
      虽有熬夜功底,但是楚伶习惯在熬夜时尽可能地收缩自己的身体机能,比如她不会喝水吃东西,也不会开口说话,除了思考着的大脑和睁开的双眼,其他一律进入待机状态。但是当下,除了光,便剩下声音可以稍微吓退一些在暗处伺机而动的老鼠,楚伶只好强迫自己对崔植絮絮叨叨。
      一开始没什么话说,她便随便哼几声,后来开始唱歌,歌词记不住几句,大多都是调调。
      唱歌累了,可是这长夜却像没有尽头,楚伶想了许久想到了能聊的话题,便说起了对崔植的个人印象。
      “牛,学神,你是真的厉害,励志草根第一人。我真的理解不了,你是怎么能看书效率那么高,一下午就看完两三本,还都记得牢牢的。果然人和人的智力是不同的。”
      楚伶现实世界里没见过学神级别的人物,她所就读的学校里没什么风云榜,班级里也没有全校前十,身边所见不过都是一群小黄牛,闷头苦学,实打实靠努力拼出的成绩。这件事说不上好或者坏,虽然这样的生活挺无趣,连个段子都凑不成,但没天才级别的人物碾压,这导致她一直活得挺坦然的,成为了一个坚定的努力派。
      进入工作之后,所考量的能力便多种多样了,任何人、任何岗位都有自己独有的作用,学神这样的概念也逐渐模糊。
      若是没有这一遭莫名其妙的经历,她恐怕这辈子都很难见到这么一种人类中的稀罕物了。
      “感谢你让我涨了见识。”
      “崔植,”楚伶有些困了,她想起了牢房里一张张颓丧的脸,想起自己何时、又该如何离开这个游戏,不知觉间便脱口而出,“你怕吗?”
      她怀中似乎感受到了一丝颤动,楚伶第一反应是老鼠爬上来了,立刻扶起崔植找寻,发现两人身上都是干净的,这才松上一口气。
      再抬头时,发现崔植似乎睁开了眼睛,但再瞧,又不省人事了。
      楚伶以为自己看错了,又按原样将人抱在怀中,睡意再度悄然袭来,要睡着时突然明白,刚刚,崔植应该是短暂清醒了片刻。
      是因为听到自己的问题了吗?
      啊……崔植原来,也是怕的。
      这让楚伶一时间难以置信,但她看向怀中的男人,或者说青年,楚伶不知他年龄,但猜想也不过是上大学的年纪,即使他经历再丰富,头脑再聪明,时间也限制了他的阅历。
      有些道理是需要慢慢品味出来的。就像不只是挫折让人成长,成功与善良的人一样也参与人类的熟成。
      或许一个人很倒霉,前面的人生遇到了许多的困难和恶人,但总会有的,在漫长的未来人生当中,总会有喜悦和带着善意的人出现。只有度过了恶,又感知了善,人才能建立属于自己的坐标系,完整而丰满地认识这个世界。
      楚伶不才,比崔植虚长几岁,或许没有他的才智,成就也远不如他,但是在认知自我、他人和世界的进度上,总是要比崔植多上一些。
      所以她可以很快地从失败和糟糕的境况中走出来,不钻牛角尖。她觉得崔植也有这样的能力——崔植以往的成熟让她估错了,如今才骤然醒悟,崔植,也还是个年轻人呐。
      他穷尽所有心力,摈除所有欲望,将全部的时间都专注于升官之上,楚伶虽然不知道他最终的目的为何,但都不能否认他为之付出的心血。
      如今满盘皆输,功名利禄一朝尽,妻妾各散东西,或许连命都难保住,这样巨大的失败,他怎能不崩溃,不害怕?
      但仔细分析,他爬得快,自然根基不稳,跌得也快。对妻对妾他足够尊重,却没有用情牵绊,人心自然会在遇到利益相关时离散。至于眼下危机,伴君如伴虎,又何尝不是功名利禄的伴生物。
      楚伶有大把的话安慰他,但又不敢在这牢房里讲出来,于是便寄希望于崔植的性子坚韧,只是安慰道:“别信命,信你自己的思考。”
      一切皆有迹可循。
      想了想,更多的话似乎也没必要说了,楚伶只是再抱紧了崔植一点,低声道:“别怕。”
      别怕未知的命运,别怕随时身亡的危险,别怕高门世家、天潢贵胄,怕了腿便软了,脑子也钝住了,便再没有逃生的机会了。
      他们这样相依偎着,一直到走廊有官兵的声音,牢门被敲击,有犯人被拉出来,所有的动静逐渐变大,一步步靠近了楚伶的牢房。
      她将崔植放回在简陋的床上,最后喂了他一口昨晚省下的水。
      “要活下来,”她贴着崔植的耳朵说,“我也会活着。”
      牢房的门被打开,背后传来狱卒的呼喊。
      楚伶毫不拖沓地起身朝门外走出去,走廊上已经站着不少男女,皆灰头土脸,精神不济。
      狱卒不开心地大叫一声,让所有人打起精神,一会儿卖不到富户家去,谁也得不到好结果。
      楚伶跟着队伍往外走,没看到崔植艰难地睁开了双眼,随着大门再度落锁,他也终于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这边,楚伶刚出大门,就见到了李叠的身影,虽然所有人都穿着一样灰扑扑的制服,但他的刀疤实在显眼。
      察觉到楚伶的视线,李叠瞬间抬头看了过来,那视线锐利非常,楚伶楞了一下,却没被吓到。
      她对人类的恐惧程度还是弱上许多的。
      李叠也没料到这小女子竟然如此平静,扯着嘴角朝她暗示了一下,大意是一会儿到了牙人那里不用她上台露面,私下走个流程就能将她带走了。
      楚伶可看不懂这么复杂的暗示,但她对于这种不明所以的安排,有机会的话会尽可能问清楚,场合不对的情况下便采取少言少为的做法,通过积极观察现状自行判断。
      见李叠不反对她跟着众人往街口去,楚伶便没再多话,老老实实地往前走着。他们这一队大部分都是奴籍,习惯了被买卖,都挺安分的,一路上也没出现什么偷跑之类的意外事件。
      就这样一路行至街口,那里旧有一个小台子,人口买卖就发生在上面。牙人已经在台下就位,远远见着一串人走过来,便上前来领。
      带头的狱卒和此人聊起了闲话,看样子挺熟悉。
      两人交谈几句之后,楚伶便看见狱卒在待售人口中指了几位,其中便有自己,想来应该是先交代好哪些已经被提前定下了。
      牙人也毫无异色,点点头便将人分组往台上领。楚伶能看出这牙人分组很有一套,男女分开,再按容貌和技能分开,想来早就已经做好了背调,此刻才会如此麻利。
      楚伶等预售人被悄无声息地拎了出来,在众人分组的混乱空隙被掩护进入台子后方。
      就在楚伶即将进去的时候,一道声音从高处传来,“等等。”
      在混乱的当口,这等声音按理说不应该被留意,但是就是这么奇怪,他这一句话说完,四周都安静了下来。
      楚伶回头才明白为何,说话此人身穿骑装,胯下一匹高头大马,通身气派一看就非比寻常。街口都是平头百姓和待售官奴,此刻必然先识人后闻声。此人说了什么,是否被听见都不重要,他这一身气派过来,众人便得噤声了。
      四周大致安静了下来,那男子才慢条斯理地将马鞭抬起,指向楚伶所在的方向,问:“此人何故?”
      牙人立刻挤上前,战战兢兢地将楚伶的事情一并如实告知。
      男人一边听一边看向楚伶,察觉她眼中带着一些茫然,似乎并不认识自己,也未作声,直到牙人将一切讲完,笑着将小臂至于马头之上,身子向楚伶那方倾斜一点,道:“看来你不记得我了。”
      楚伶一听这个就很坏事儿,她的确认脸能力很差,但是有个脑子的都能听出来对方很不爽,一时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还未等她想到要找什么托辞,男人已经再度开口,只是这次却向着牙人道:“此人也算与我有旧识,我就在此处亲眼看看她所投何人吧。”
      牙人一听,哪敢让这贵人再等,立刻调整分组,将楚伶安排进了第一组送上了台。
      本来在后台等着接人的李叠手掌按在刀柄之上,手指狠狠地攥紧。
      台上的楚伶也陷入了尴尬境地,因为那骑马男人的搅局,现在没人敢买她,生怕惹了贵人不高兴,她就只能站在台上,被那男人戏谑的眼光从头到脚地扫视,片刻又是一声嗤笑。
      楚伶低着头瞧瞧翻了个白眼,此刻她已经不为这突发事故而紧张了,只希望尽快给个结局,她好思考下一步动作。
      似乎男人也看够了好戏,便又开口道:“看来这女子没人要买,不如就按规矩售给哪个妓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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