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诸子笑

6、桃酥

　　“爹爹吃桃酥！”
　　凌辞回过神看着面前的桃酥浅浅的咬了一口。
　　凌雯撒娇道：“爹爹再吃一口。”
　　凌辞无奈的咬了一半，同时又忍不住自嘲地想到，或许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清高自傲的乐珩仙君才能多吃上一块桃酥。
　　“爹爹好吃不？”凌雯眨着一双宝石般的灵眸一脸期待地盯着凌辞，似乎想从他的神情中读出些许情绪。
　　“嗯，好吃。”凌辞不带情绪地说。
　　“那爹爹再吃一口。”凌雯开心地说。
　　凌辞垂下眼眸将剩下半块桃酥吃下去。
　　凌雯舔了舔指腹残留的点心碎屑，又伸手拿了块桂花糕递到凌辞嘴边说：“爹爹吃桂花糕。”
　　见凌辞咬了一口，凌雯睁着大眼睛问：“好吃吗？”
　　凌辞轻轻皱眉沉默无语。
　　凌雯看向一旁的元聿道：“小师弟。”
　　“啊？”元聿闻声扭头看向凌雯。
　　凌雯趁着元聿张嘴把剩下半块桂花糕塞进他嘴里又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去拿别的糕点。
　　“我靠！黎明你做的什么东西？谋杀吧！师姐你别拿了，难吃死了，吃桃酥，师尊说了好吃。”
　　元聿一把夺过凌雯手中的糕点，把桃酥推上前去。
　　黎明脸色阴沉，然而在尝过一口自己做的糕点后默默地吐了出来。
　　凌雯点点头一股脑地给凌辞塞点心，凌辞不主动也不拒绝，仿佛一切都是为了配合凌雯。
　　元聿看着凌辞傲娇的模样，思绪回到了前世。
　　前世，灵煜阁覆灭，凌辞的灵核碎裂被关在地牢，吃食不喜欢，他便一口不吃，即使是后来饿昏过去也不肯吃一口。
　　而他大发“善心”做了糕点，凌辞也不肯吃，只有凌雯喂才“勉强”吃上一点。
　　在外人眼里凌辞孤傲高发与甜食不沾边，只有他自己心里请楚那都是做给别人看。
　　到后来，他为了恶心凌辞强迫了他，对他百般羞辱，也是凌雯来求情，让他想到了折磨凌辞更好的办法，可是先后悔的却也是他。
　　屠尽整个灵煜阁，元聿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却在凌雯死后疯了。
　　那两年是元聿人生中最昏暗的两年，亦是凌辞人生中最昏暗的两年。
　　凌雯身死后连骨灰都不剩下，程萧不会复活了，凌辞变得麻木得了失心疯，整天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形如死人。
　　仔细想想他为什么会恨凌辞呢？因为在惩戒台受过的伤么？可明明他的小师姐受得更多；是因为对程萧见死不救吗？可明明凌雯也受伤了，凌辞在为凌雯治疗；是因为宋玲儿吗？可宋玲儿是自甘坠入魔道啊！
　　还是因为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元聿找不到答案。
　　凌雯一个劲地给凌辞喂点心，自己亦吃了不少，嘴鼓鼓的看着可爱极了。
　　黎明看着两人无声的互动，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程萧看见元聿失神的看着凌雯和凌辞，内心暴怒，面上却依旧表现得平和，即使是双手紧握指甲嵌入了掌心也感觉不到疼痛。
　　程萧冷冰冰地看着凌雯和凌辞，内心不由地冷笑，心道：天铭山讲学就是你们的死期。
　　凌雯感觉脊背发凉不由得回头，程萧立刻换回平日安静温和的表情。
　　凌雯忍不住往凌辞身边靠了靠小声道：“爹爹我感觉我被鬼盯上了。”
　　“……”
　　“你不觉得后背发凉吗？”凌雯眨巴着眼睛一脸天真道。
　　凌辞瞥了程萧一眼，将凌雯拉到另一侧。
　　程萧轻轻地拉了一下元聿的衣袖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道：“瑾铭可以帮我拿一下桃酥吗？我够不着。”
　　元聿有些为难，桃酥摆在凌辞面前。
　　凌雯瞥了元聿一眼不动声色地将桃酥扒拉到自己面前接着埋着头狼吞虎咽起来。
　　“雯雯，慢些吃，没人跟你抢。”凌辞轻拍凌雯的背说。
　　“人不抢，狗要抢！”凌雯大声喊道。
　　“狗？”
　　凌雯护着桃酥指向远处的一只白色小狗，那是元聿曾经送给程萧的生辰礼物。
　　程萧的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忍不住去看元聿，期待元聿可以给自己撑腰。
　　元聿为难道：“萧萧，我下次再给你做吧。”
　　闻言，程萧的眼眶立刻泛红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随时都会哭出来。
　　“瑾铭你是不是后悔和我成为道侣了？”
　　此话一出旁边桌的弟子立刻投来看戏的目光。
　　元聿连忙道：“怎么会呢？我最喜欢萧萧了。”
　　“那你为什么什么都给小师妹……”
　　凌雯看了一眼凌辞见后者只是淡定地喝茶，于是一拍桌子站起来说：“你没事找事是吧？我都强调多少次了，我是你师姐，不是你师妹！”
　　凌雯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到好处，只是正好整个食鲜堂都安静下来了投来看戏的目光。
　　“我不是那个意思……”程萧楚楚可怜地说。
　　“那你是哪个意思？我比你先拜师我就是你师姐，你三番五次叫我师妹是几个意思？你爹娘没教你礼仪吗？”
　　程萧恰到好处的落下几滴泪水，哽咽道：“对不起，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你只是蠢！”凌雯立刻打断程萧道，“你以为谁都会惯着你啊？什么都不会，要不是小师弟谁知道你啊？修为低，境界低，什么都不会，除了吃和找我麻烦你还会什么？
　　“你三番五次找我麻烦不就是怕小师弟跟我跑了吗？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啊？没有道侣活不了？我看你天天双修也不见得你修为有长进，要是没有灵根趁早收拾东西滚蛋。
　　“什么样的马配什么样的鞍，真是晦气。”
　　“师姐！”元聿忍不住出声道，“师姐，你太过分了，向萧萧道歉。”
　　“道什么歉啊？我说错了吗？你是家主的外甥，他是你的道侣，他的资源都是宗门给的，天天给他那么多的资源也不见得他的修为有什么长进，不纯浪费吗？”
　　“这……”
　　“小师妹我……”
　　“我是你师姐！”
　　程萧委委屈屈地跑走了，元聿立刻追了出去。
　　“萧萧！”
　　“啧，晦气。”凌雯漠然的坐下。
　　“凌小师姐说的好有道理啊，那程萧不就是仗着元大公子喜欢他吗？一天天也不知道在作什么。”
　　“听说他以前刚到宗门的时候因为修为太低没有长老愿意收他为徒，之后榜上了元大公子才有幸拜入乐珩长老门下。”
　　“那他是在做什么呢凌小师姐可是乐珩长老门下的首席大弟子，听说是乐珩长老的亲女儿呢。”
　　“啧，乐珩长老好心收他为徒，他倒好，天天防着凌小师姐拐走他道侣。”
　　“要我说，凌小师姐就算要找道侣也不会找元聿吧？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是呀是呀，我可听说了，宗主曾经向乐珩长老提过亲，搞不好凌小师姐就是未来的宗子夫人。”
　　“我也说是，我要是程萧有这大腿还不抱？”
　　“早就看程萧不爽了，要不是有元大公子护着我也想去骂几句。”
　　“亏他也知道自己老，仙泽的规矩是按拜师顺序决定长幼又不是按年龄，也不知道他在装什么。”
　　“不就是想压小师姐一头吗？也亏得小师姐脾气好，要是我早翻脸了。”
　　“平心而论，难道元大公子就没有错吗？”
　　“……”
　　见舆论一边倒，凌雯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继续吃点心。
　　过了会儿元聿回来看见凌雯还在吃有些生气道：“师姐，萧萧在哭，你去给他道个歉吧。”
　　“我才不去呢，我又没做错什么。”凌雯果断道。
　　“师姐……”
　　“你也知道我是你师姐呀？我比他先拜师我就是他师姐，他一口一个师妹是几个意思？不就是故意找事吗？”
　　元聿还想再说什么，但看见凌雯不开心也就没说什么了。
　　“烟花！”凌雯突然站了起来连带着装点心的小碟子掉到了地上。
　　“自己出去看吧。”凌辞泯了一口酒淡淡地说。
　　“好！”
　　烟花是盛开在夜晚的一瞬绝色。
　　“今年的烟花里云深长老装了糖果，门生们要的自己去抢，禁止恶性竞争。”云深长老的大弟子覃双站在高处朗声道。
　　凌雯早一溜烟跑到广场中央等着天降糖雨。
　　食鲜堂很快走了一大半，黎明也心痒向凌辞说了一声出去了。
　　九承的弟子大多都跑了出去，闲来无事便去找凌辞。
　　“乐珩。”
　　凌辞冷漠地瞥了来人一眼不着痕迹道：“九承。”
　　“你怎么不出去捡几颗糖？我记得你挺爱吃甜食的。”
　　“吵。”
　　元聿呆愣一瞬，他知道凌辞并不是嫌吵，而是他的小太阳会把自己捡到的糖果拿给他。
　　九承哄道：“还记仇呢？”
　　“没有。”
　　“没有就好，药宸叫你有空去一趟。”
　　“嗯。”
　　“算了，我还是让他去找你吧，每次你都答应得好好的，每次都不去。”九承无奈道。
　　“嗯。”
　　九承坐在凌辞对面尬了一会儿便说：“那啥，没什么事我走了。”
　　“随意。”
　　九承有两个人格，一个是温文亦雅的谦谦公子九承，一个是弧僻偏执的暴躁老爷药宸。
　　九承还没来得及离开，一道白色身影小跑过来，让他不由地皱了皱眉。
　　“爹爹！爹爹吃糖果！”
　　凌雯一路小跑回来用宽大的袖子兜出一个袋子，里面装满了糖果。
　　“乐珩，她……”
　　“无事。”
　　九承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凌辞气定神闲地将凌雯揽入怀中，只得叹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疑惑转身离去。
　　凌雯自顾自的剥了颗糖喂给凌辞，后者咬住糖果含在口中。
　　“好吃吗？”
　　“嗯。”
　　凌雯脸上多了一片绯红低着头从容中取出一个盒子自言自语道：“这些都给爹爹……”
　　“师姐！”元聿忍不住出声道。
　　“你怎么还在这？”凌雯忍不住皱眉但又迅速收起不悦的情绪道，“呐，小师弟吃糖。”
　　“谢谢师姐。”元聿见凌雯不情不愿的模样只拿了一颗，剥去糖衣，糖果含在口中，甜在心里，他希望时间可以永远停在这一刻。
　　因为在两个月后的天铭山讲学会发生一件大事。
　　前世，讲学时，凌雯被黑衣人绑架，命悬一线被君净门宗主所救，也正是因为这一救，君净门惨遭灭门，而君净门宗主聂全也身陨于此。
　　君净门被灭门后，程萧被黑人袭击，遭灵火焚身万劫不复。
　　元聿垂下眼眸不去想那桩惨案。
　　天刚蒙蒙亮，凌雯打着哈欠趴在凌辞腿上软糯糯的说：“爹爹，我困。”
　　“睡吧。”凌辞温柔地抚摸凌雯的头轻声道。
　　朝霞初升，凌辞逆着光仿佛镀光一般，看不清其神色，只依稀看见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为他添了几分神性。
　　元聿的心一时漏了半拍，一时心头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