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见者》楼五

16、第十六章

　　齐尽善一来到治安处，就直接找上了治安处副处长姜维新。

　　此时正值周末，第三区治安处的人员只有平时的五分之一。而特案组只有组长李维奇一个人留守。李维奇正闲得发慌，一步一步，用两只闲不住的脚丈量着办公室的每一块地砖。

　　齐尽善今天一大早就给治安处打了电话，直到下午，她已打了不知几通，但得到的回复一模一样。这几天，治安处的人也没见过许少宁处长。

　　齐尽善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丈夫已经是四天前了。三天前，她回到家中时，许少宁就不见了，电话就放在家中，但人却不知去了哪里。起初她压根没多想，但接连几天不见人影，她难免开始胡思乱想。许少宁为人一向严谨，绝不会做出这种突然消失的事，所以，她预感到大事不妙，绝不能再耽搁，便匆忙来到治安处报案。

　　姜维新刚调到第三区治安处不久，和许少宁的接触仅限于工作。前几天上都发生水污染事件，许少宁并未现身，他只以为许处长可能是被其他事情绊住，脱不开身。不想，他竟然失踪了。

　　姜维新一边安抚齐尽善，一边整理线索，准备立案侦查。

　　一向坚毅的齐尽善，一想到丈夫下落不明，生死无踪，竟也止不住落泪啜泣。

　　姜维新端着纸巾盒，绕到齐尽善面前，默默递了过去。

　　“不好意思，失态了。”齐尽善没有去抽纸巾，而是从挎包里掏出一条平整洁净的帕子，轻轻擦了擦眼眶。

　　姜维新见状，不由觉得自己唐突了。齐尽善是光明城首屈一指的生态学家，环保观念远重于常人，自然不会因为伤心落泪，就浪费一张纸。

　　齐尽善刚走，李维奇就被姜维新叫了过去。

　　李维奇是打心底里害怕见到这个视自己为仇敌的亲弟弟。母亲选择了他，抛弃了弟弟，于情，他对弟弟有愧；身为兄长，没能尽到呵护之责，于理，他仍是有愧。可姜维新并不给他任何弥补的机会，打定主意和他僵持到死。李维奇的每一次主动示好都被姜维新无情回绝，时间一长，他便退缩了，就像拳台上被数次击倒的一方，次数多了，拳手的信心大受打击，于是便破罐破摔，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装死。

　　姜维新仍是一张冰冷的扑克脸，不起身不抬头，拿足了上司的架子。

　　“根据光明城法案，特案组虽直属于总治安处，但在发生紧急事件时，特案组有义务协助各区治安处办案。李组长，这个案子就交给特案组处理了。”

　　就在姜维新一丝不苟地背法条时，李维奇差点双眼一翻。

　　“出了什么事？”

　　姜维新指了指办公桌边缘的文件夹，示意李维奇自己看。

　　“这！”李维奇抬手一翻，神色大惊，握着文件夹的双手不由用力一捏。

　　“切记，暂时保密。”姜维新这才抬头瞥了一眼李维奇。

　　第三区治安处处长失踪这种事，算得上是天降陨石，震天动地的大事件。

　　姜维新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保密处理，等事情略有眉目之时，再行公开，以免造成什么不良影响。

　　陈燃心情低落的时候，最喜欢让自己忙碌起来，用繁忙的工作强行压下恼人的心绪。第三区图书馆一案虽已正式结案，但还是留下了一点疑问。这个疑问虽然看起来与案子无关，但说不定，这背后牵扯着不为人知的大秘密。刘上和周凭二人为什么急需用钱？他们费尽心思积攒的钱财究竟花在了哪里？这个疑问困扰了整个特案组成员很长时间。

　　陈燃带着这个疑问，从家中直奔治安处。

　　“陈燃，回来的正好，来活了！”陈燃刚一进特案组，便见李维奇挥着手臂，招呼他去出外勤。

　　不到二十分钟，特案组的成员便聚齐在许少宁的家中。

　　许处长为人古道热肠，热心公益，除了治安处这一摊，他还身兼数职，今天忙环保，明天关注儿童的心理健康，后天帮退休人员丰富生活，上都忙完了，还有下都要忙。虽然许处长面面俱到，兼顾得极好，但诸事缠身，难免会有忙不开的时候。这一次，上都发生水污染事件，第三区治安处上下乱作一团，结果许处长却迟迟联系不上，大伙只以为许处长可能是突然有事，临时出差去了。却不想，竟是失踪了。

　　根据监控显示，许少宁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他的住宅。三天前，他回到家中后，便再也没有出来。

　　许少宁的家位处第三区城郊，是一处独栋的三层别墅，别墅外连着一片花海，清风拂过，花浪层层叠叠，幽香四溢。

　　齐尽善站在别墅门口迎接众人，她眼角的浅纹夹满疲惫，看起来整夜未眠，眼中泛着暗红的血丝，似乎刚刚才哭过。

　　四人分成两队，李维奇和陆威负责屋内，陈燃和方昭阳负责屋外。

　　李维奇、陆威和齐尽善换上鞋套，带好手套和口罩，依次朝里走。

　　刚一进门，李维奇就注意到，摆在地上的鞋都是许处长常穿的高亮皮鞋，没有一双是女鞋。

　　齐尽善察觉到了李维奇的疑惑，当即便解释说：“最近我手上有好几个研究项目，时间紧任务重，所以近几个月都住在研究院。”

　　李维奇点点头，继续往里走。陆威跟在两人后面，手举检测仪，探测可疑的痕迹。

　　客厅的纸篓里有一堆玻璃碎片，茶盘上的玻璃杯刚好缺了一个，应该是有人打碎了水杯。

　　李维奇把玻璃碎片收进证物袋时，清晰地看到其中一片碎玻璃上留有干涸的血迹。

　　许处长的外套整齐地摆在卧房，而睡衣却不见了踪影，看来，他失踪时，应该穿着睡衣。

　　餐桌上摆着一个矮瓷杯。据齐尽善说，那是许少宁用来喝咖啡的杯子。李维奇举起咖啡杯，但见杯里杯外洁净如新，也许是当天他没有用这只杯子，也许是用完后清洗过了。

　　浴室里散落着两只拖鞋，应该是许处长的，难道他失踪时，没有穿鞋？这间浴室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整栋房子干净整洁，没有一丝拖拽和打斗的痕迹，更没有血迹或者其他污渍。许处长的无端失踪，就像是这偌大的房子会吃人，要不然，还能有什么解释呢！

　　整栋别墅只有一前一后两个出入口，陈燃和方昭阳在院子里地毯式搜索，一共发现了四个人的脚印。其中之一自然是许处长的，许处长只有进入的脚印，没有出去的，如果这座房子没有其他出入口，那许处长应该就消失在这栋房子里。而另外三人都是女子，其中一个脚印不止一次进出，想必这个脚印就是齐尽善的。

　　而另外两人的身份，特案组也已从监控中看了个清清楚楚。当天傍晚，共有三个人进了这间房子。

　　第一个人是林瑜，今年刚从光明学院毕业，目前正在第三区图书馆备考。她进入这间别墅的时间最短，不过十分钟，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第二个人是计长之，第三区执行处初级职员，她在别墅里总共呆了二十五分钟。

　　第三个人就是齐尽善。

　　只有林瑜到时，许少宁穿着睡衣推开门，亲自请林瑜入内。这是许少宁最后一次现身，之后，他就离奇失踪，不知去向了。

　　这些脚印与监控记录的情况完全相符。

　　和房子里的状况一致，院内也找不到可疑痕迹，没有丝毫拖拽重物或是摔打撕扯的印记。也就是说，许少宁进入别墅后，再也没有出来。

　　“齐教授，这间房子里有密室或者暗道吗？”李维奇攥着一沓尚未开封的证物袋，转头问齐尽善。

　　齐尽善干脆回答：“没有。”

　　密室失踪。李维奇心头萦绕的疑惑越积越多，一时间千头万绪，不知从何下手。但见齐尽善忧心忡忡，心神不宁，却还是忍不住安慰几句。

　　“齐教授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查明真相，找到许处长的下落。许处长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齐尽善点点头，双手交叠抱在腹前。“有劳。”

　　送走了齐尽善，特案组一行四人继续在房子里搜索。

　　李维奇走进许少宁卧室旁的衣帽间，整间屋子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全部是清一色的男装和配饰。据齐尽善说，她是近几个月才搬到研究院去住的。这么说，他们夫妻二人一直有分房睡的习惯？

　　他拉开正中那扇专门装外套的玻璃门，想在衣服口袋里找些线索。不想，竟意外发现了一个极其隐秘的指纹锁。

　　陈燃迅速回到出勤车上找设备，没过多久就打开了指纹锁。

　　指纹锁开启后，整面墙由中间破开，一道黑暗从缝隙间爬出，撑出一条间隙，露出通向地底的楼梯。

　　一踏进密道，灯光便亮了起来，不亚于艳阳高照的白日。

　　沿着楼梯向下，就来到了一间不算大的密室。这间密室并无特别之处，空空荡荡，仅有两个孤零零的灯架嵌在墙上。通道的出口在一里外，以治安处紧急通讯设施存放处作为遮掩。

　　看来，这对模范夫妻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模范。齐尽善竟然对两人的卧房里藏着这样一条秘密通道的事情毫不知情。

　　如此说来，许处长没有失踪。他应该是从这条秘密通道离开了家。不过，他为什么要悄悄从密道离开家？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又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