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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女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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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徐氏和侯夫人崔氏为揣摩不到上意而心忧,也不过嘱咐白琼等人几句,明日宫中女使到来时,一定要跟着好好学礼仪。
辞出祥庆堂时,白琼注意到,大姐白瑞的步伐可谓是神清气爽,丝毫不见忧虑。若说二姐白珩是心性所致,那大姐这般模样,就有些引人遐想了。
姊妹几人分别后,便各自回去了。
晚些时间,惠国公夫人派人传来消息。
承恩公幼子年已十六,到了该议婚的年纪。
刘皇后和这个最小的弟弟虽非一母所出,但也是从小带大的情分。若说皇后是想替弟弟提前相看一番,倒也不难理解。
只是承恩公府并非放出消息,是以崔氏一开始并未往这个方向去想。即便承恩公有意为幼子定下出身勋贵的妻子,宣宁侯府也并非首选。
承恩公长子成婚时,刘皇后尚待字闺中。是以如今的承恩公世子夫人并非出身高门,只和当时的刘家家境相当。如今作了世子夫人,娘家得到的实惠也有限。刘皇后不许本家依仗外戚的身份胡作非为,不然刘家该是世袭的侯爵,而非降袭的公爵。
这样想来,承恩公想给幼子定下勋贵人家的女儿,也是情理中事。如果刘皇后迟迟不肯松口,将自己娘家改封为世袭爵位,这份荣光至多延续三代。再往后,就只能看自家的造化了。
而惠国公夫人送来这个消息,那就说明,承恩公是有这个想法的。和老牌勋贵结亲,扩展自家势力。
这样一来,刘皇后召见宣宁侯的女儿,便意外地合乎情理。刘皇后不许本家过于膨胀,而宣宁侯府又是老牌勋贵,眼下却并不显赫。即便赐婚,承恩公也只能得到面子,里子有多少,便不好说了。
这也是将到亥时,白琼还在熙和堂的缘故。
白琼心下也正疑惑,为何嫡母只让挽春请了她。
崔氏也并未说别的,只让她明日跟着女使好好学规矩,到皇后面前切莫失了礼数。
这就更让白琼疑惑,宫中召见,自然是教好了规矩,才能往御前引的。
白琼不懂,崔氏奶娘却看得分明。
“夫人是想……?”若果真如此,几位姑娘里,倒是五姑娘的婚事看着最好。
承恩公府,当今皇后的娘家,太子的外家。只要不是谋逆的重罪,便是富贵荣华一辈子。
崔氏一抬手,止住了奶娘接下来的话。
“这事儿还没定准,便是咱们想,也要看娘娘应不应。再者,我心里总是不安定,也许娘娘召见,和此事本无关系呢?”未央宫连基本的暗示都没有,这让崔氏心下根本拿不定主意。
再者,若是皇后真有意从自家里择一个作弟妹。若是挑不中珩姐儿还好,若是挑中了,自己又该怎么和惠国公夫人交代?两家将要结亲,就差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了。
崔氏从来没有想过让女儿嫁到除惠国公府以外的人家。女儿的心性,崔氏最是了解。这是个不染世事的性子,是担不起一府中馈的。论起诗书文章,不是崔氏夸口,女儿是担得起才女的名声的。
可哪家娶妇是为才名?总归是要理家事的。
是以崔氏只有替女儿相看,既能琴瑟和鸣,又能不理家事的人家。前者只能看夫妻二人日后如何相处,而后者,则是崔氏能为女儿做到的。
既不掌家,便只能往幼子中相看。
可巧惠国公幼子和白珩年纪相合,又是惠国公夫人从小养到大的,教养品性方面自然没的说。且这孩子也算是崔氏自小看着长大的,为人温良,虽在读书上并无多大建树,但却是难得的心地纯善,又无富贵公子哥儿的恶习。
相比于建功立业,崔氏更愿意女儿能富贵平顺地过一辈子。再者,若真嫁了那有能力的,只怕正妻的位置也坐不安稳。再让女儿吟一句,悔教夫婿觅封侯,那才是害了女儿一生。
而若刘皇后真的有意,在崔氏看来,琼姐儿未必不能争上一争。即使刘皇后不愿娘家过于膨胀,可也不会故意为幼弟寻摸一门不堪的婚事。最好是能担得起家事,交际会客也要能应酬得来才行。
对于这些,崔氏自然是看好白琼的。别看平日里不言不语,崔氏知道,琼姐儿心里是个有成算的。若能推一把,往后的日子必然好过。
崔氏不是苛待庶女的性子,若能有个好前程,不仅对个人,对家族而言,也是好事。
景川侯世子和承恩公幼子相比,也算不分伯仲。除非刘皇后抬举幼弟,不然一门双爵,还是太张扬了些。
而这些也不过是在崔氏心里打个转儿,真要如何,还要看皇后的心意。
知道自家姑娘要入宫面见皇后,云卷、云舒都很激动。要是自家姑娘被皇后看重,往后不说是青云路,便是这婚事,也能好相看些。
而白琼的反应则和往常一样,甚至安寝得更早些。
明日宫中来使,必是一早要起的。
不出白琼预料,还没到卯时,她就被云卷、云舒摇醒了。
“姑娘快起吧,熙和堂已经掌灯了。”白琼睁开眼,就见石斛、玉桂几个小丫鬟捧着她好几件大衣裳,都是会客时才穿的颜色衣裳。
而桌上的首饰匣子也俱已打开,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白琼都不知道她有这些首饰,好几件都是过节时才穿戴的。
心知这一遭躲不过,白琼干脆认命,任由云卷和云舒替自己打扮起来。
这和诰命夫人入宫觐见相比,已经算很少了。昨日崔氏入宫朝贺,只头上的红宝石头面,便足有半斤多。那支金凤簪,也有十二两重,是实打实纯金的簪子。
折腾到卯正,云卷和云舒才把白琼拾掇出来,看着才像真正的世家贵女。
一身玉色锦缎衣裳,上饰缠枝莲花并祥云仙鹤。梳牡丹髻,戴凤簪凤钗,金凤口衔珍珠流苏,端得华贵非常。
白琼并没有打耳洞,所以并无耳饰。
就这样妆扮好了,还要崔氏看过后,看看有什么改动之处。虽不是今日入宫陛见,但能给宫中来使一个好印象,还是十分有必要的。
等到了熙和堂一看,白琼就知道云卷、云舒这一番功夫算是白费。因为和长姐相比,自己这一身,已经算是“素净”的了。
白瑞一身嫣红衣裳,腕上戴着红宝金凤镯,发髻上首饰虽不多,但透着精心妆扮的痕迹。白瑞本就生得明艳亮丽,这样打扮过后,更添几分风姿。
这一身不说艳冠群芳,也可以说是独树一帜了。
崔氏只当瑞姐儿从未踏入宫门,知道要入宫陛见,这才如此作为。盛装朝见本就是理所应当,是以崔氏并未起疑。
白珩还是寻常打扮,一身天水碧衣裳,再无半点多余首饰。
白琼入内,向父亲宣宁侯和嫡母崔氏请安,“女儿见过父亲/母亲。”
崔氏含笑叫起,“厨房做了芙蓉羹,今儿起早了,一会儿用些暖暖身子。”说是芙蓉羹,其实就是牛奶炖鸡蛋,只做得晶莹洁白,再撒上一层桂花糖霜,又唤作芙蓉羹。
白琼谢过之后,又听父亲宣宁侯道。
“很该这样打扮起来才是。”这话却是对白琼说的。
往日里白琼衣着过于素净,以至于宣宁侯险些忘记,小女儿也早已及笄,是到了该议婚的年纪。
崔氏心知这是丈夫听了自己的话,对琼姐儿上心起来。却并不点破,而是含笑附和。
白琼无奈,只能应是。
在熙和堂用了早膳,又去祥庆堂给祖母徐氏请安。一直到巳正时分,白琼才见到宫中来使。
教导礼仪的梧桐苑早已收拾妥当。世袭侯爵就有这样一个好处,无论家势是否败落,这祖上传下来的宅子,却是一如往昔,不会跟着变小的。
梧桐苑临水,地势开阔,一早是开国老侯爷养老的所在,环境清幽不说,老侯爷闲了时临水垂钓,别有一番趣味。
只因为这处所在极大,又无人居住,故而每年只简单保养,并不在此花费太多银钱。
而今中宫垂召,也是想在天使面前作一回脸面,不欲让自家显得小气,崔氏这才命人将梧桐苑收拾出来,以备此用。
直到见了宫中来人,崔氏心下更加沉重。
女史宋怀玉向来为刘皇后所倚重,乃是皇后心腹。她作为教导礼仪的女史,实在有些屈才。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看重,而显得有些诡异。
崔氏面上不显,仍然热情招待了宋女史。
“掌诏女史宋怀玉,见过宣宁侯夫人。”虽则宋女史受皇后看重,但在品级上,却是要低于侯夫人的。
然宋女史乃皇后近臣,莫说如今宣宁侯府没落了,便是本朝开国之时,对待宋女史这样的人物,各家也是极尽讨好的。
“女史言重,还请上座。”崔氏出身名门,一应交际自然谙熟于心。
宋女史同样也是人精,人情往来自不必说,先是捧了崔氏,又提了去祥庆堂拜见太夫人,最后才提了教导宫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