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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以前吃得清淡,怎么这回看他的饮食,也开始嗜辣了呢?”
“老爷说入乡随俗。赤河这地方比较潮湿,当地人都嗜辣,老爷说这可以祛除身体内的湿气。老爷吃一点辣,不过量不太多,老爷说过量了对胃不好。”
“老爷自来了这赤河镇,饮食比以前在家时要好了点,午间也能吃下两碗饭,晚间睡眠也好了,戌初入睡,卯中起床,夜间只起夜一次。看着虽然比在帝京时消瘦,精神却比之前要好。老爷说,这里水土养人。”
“顾山长身子也比在帝京好多了。老爷常和他一起上山各处走走,眼看着精神头都比以前好多了。”
“上山都有人跟着吗?”
“都有呢。小人是一定跟着的,另还有顾山长的下人,有时小顾先生也一起,陆校尉那边也会派人跟随。林老将军之前也吩咐过,毅勇候虽不常来,陆校尉却也是很尊重老爷和顾山长的。老爷在这也待了两年多了,陆校尉只要空闲,都跟随老爷四处走动的,老爷闲下来也时常指点他。他现在能读简单的兵书,也是老爷教的。顾山长和老爷之前兴了个书塾,现在小顾先生接手了,不论是夷人还是山民都有人在其间就学。小人曾听老爷同陆校尉提了一嘴,相对青州那边,这边的夷人部族与咱们关系平缓一些,咱们可以兼爱相融,顺应时势,徐徐图之。小人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兼爱,这是墨子提出的观点,与之相辅相成的便是非攻。兼爱就是兼相爱,交相利,就是爱人,爱百姓而达到互爱互助,而不是互怨互损。非攻即反对攻战,即“大不攻小也,强不侮弱也,众不贼寡也,诈不欺愚也,贵不傲贱也,富不骄贫也,壮不夺老也。是以天下庶国,莫以水火毒药兵刃以相害也”。当然了,非攻并不就是反对一切战争,而是指不主动攻击别国。
顺应时势,徐徐图之。如果山民和夷人对山下的文化生出兴趣,必然会亲近向往山下的生活,那对大雍自然也能亲近认可,不战而能屈人之兵,才是上策。
顾松坐在一家饭馆里,笑容可掬地与人说着什么。顾含章踏进去,顾松向她招招手:
“之前说的菜品,阿元不是想吃吗?我让店家做了,阿元一会好好尝尝。”
这家食铺不大,不过看起来挺干净。顾含章随着顾松上了二楼,靠河的一张桌,之前顾松提及的豆花、腊肉、筒筒笋,分别用粗陶碗装着,桌上还放了几个放了调料的味碟。
“当地还有样吃食,还有些时日才到季节,也不知你吃是吃不惯。”
“什么?”
“也是一味药材,叫鱼腥草,鱼腥草味辛,性寒凉,归肺经。当地人叫它折耳根,茎和叶都能吃,用这儿的晒醋拌了,挺开胃的。不过有人也吃不惯它。春雷之后便开始少见了,要到十月左右才开始多起来。”
正说着,店小二手里端了一盘凉菜上来。
“喏,那就是。”顾松手一指。
菜放上桌,顾含章走过去,那菜看上去有茎叶,茎白嫩嫩的,叶一面青绿一面紫红,调料里应该放了辣椒面,还有一股晒醋的香味,闻上去就有些食欲。
豆花是豆子磨成的,不过不是黄豆,是黄豆中的黑豆,因而那豆花看上去有些黑色。这个与豆腐又略有些不同,比豆腐嫩。
“这个用豆子磨成浆,煮后滤挤出豆渣,放盐卤水进去,豆浆成花状,再用青竹编的小簸箕轻轻压一遍,一边压一边舀出多余的水,压成形了,用竹刀划成一块一块,再煮开,就成了。若是做豆腐呢,那就要把成花状的豆浆舀入铺有棉布的木格内,包好,用重物挤压,把水挤出,就成了豆腐。若压至无水滴出为止,那就是豆干。”
“祖父,我觉得您才是吃货!瞧您,一道菜品您都能说出怎么制作出来的。”顾含章吹捧。
正说着,楼梯上顾文山走上来了。
“顾爷爷。”顾含章上前作势扶他。
“可不用,还硬朗呢。”顾文山作势唬脸。
“知道知道,您同祖父都还硬朗着呢,还能上山打虎呢。”顾含章笑嘻嘻地,一点不害怕。
“你这丫头!”顾文山含笑,同顾松招呼一声,顺势坐下。
“来来来,这可是虫茶。祖父说喝了有可多的好处了。”顾含章奉上饭桌上的茶碗。这可不是平常所用的茶盏,而是比盛饭的碗稍小一点的粗陶碗,碗中是大半碗的茶水。
“牛饮耳。”顾文山说了一句,接下了茶碗,喝了一小口。
“说得好似你平常没这么喝过似的!”顾松护犊子。
“说得你好似没这么喝过似的!”顾文山也回了一句。
眼见得俩老小孩能就着这喝茶一事给论出个四五六来,顾含章忙机智地道:
“哎呀,这是什么肉?好香!”
她指着一个盘子,顾松掉头看去:
“哦,这个叫香肠,也就是腊肠。跟当地的腊肉一样用松柏枝熏出来的。赤河这边儿气候潮湿,冬季没有雪,当地人冬节下杀了猪,把那猪小肠取出来冲洗干净,再把那肥瘦肉剁碎,加了盐等调料装入肠中,晾晒后用松柏枝熏过,能够放一年不坏。那腊肉也是如此,抹了盐等调料晾晒后用松柏枝熏。”
“这个,”他点点一道看起来卖相不是很好看的汤菜,“里边的叫筒筒笋,就是竹笋,当地的箐竹发出来新笋,用炭火烘焙成笋干,食用的时候先浸泡一个时辰,然后大火煮半个时辰,再切段浸泡半个时辰,用中火煮半个时辰,与鸡或腊肉同炖食用。”
又招呼顾文山:“看就能看饱呀?”
顾文山笑眯眯地坐正:“小丫头,咱们多吃一点,让他凶咱们!”
“祖父才不会凶我。”顾含章扮个鬼脸,替俩人各添了一碗米饭,自己也舀了一碗,坐了下来。顾丙带了春一等人和顾文山的仆从退下了楼,那里自也给他们准备了一桌。
“耶,小顾先生怎的没来呢?”顾含章这才发现差了人。
“不管他,”顾文山道,“他自有人做饭,书塾里有人呢。”
“山妹儿又来啦?”顾松抬头。
“那妹子哪个集市不来才是怪事呢。”顾文山笑着回答。
俩人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着,一顿饭吃完,顾含章肚儿圆圆,顾松与顾文山相偕去书塾,顾含章眼珠一转,也积极地要求陪同。
春一等人要跟随,顾含章挥挥手:“别,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横竖这街就这么大点儿,也都是祖父熟悉的地方,那么多兵士驻守,你们也去松快松快。福祥你带阿莫阿离也去河对面松快松快,这边儿街上它俩跑不开,春一你帮着看着。”
“就是兵士多了,万一冲撞了姑娘怎么办?”
顾含章邪气一笑:“你家姑娘还怕被人冲撞?”
她挥了挥拳头,半夏她们秒懂。
得!主子不需要她们,几人凑头商量一圈,剪秋表示要回去整理整理药包,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好在镇子上寻寻。夏一夏二一对眼神,决定下河看看。
“哎呀,你俩可省事儿,这儿可不少男兵,一推窗就能看见河,可消停点吧。”忍冬叫唤。
“咱玩咱的。”夏一看一眼夏二。
“咱有水靠,往下游点,没事儿。”夏二道。
“你呢?”夏二又问春二。
“我去找伯夏。你去不去?”春二问冬一。
“我跟春一起。”
“哦哦哦,那好吧,我也跟春一起。”
忍冬表示也要一起,半夏则要同夏一夏二一起。
几人商议停当,分了三路各自行事。
顾含章随着顾松俩人去了书塾。在主街左边有个小巷子,跟着走过去几十丈,再沿石梯往下靠近石门的地方,有一处面阔两间上下两层的木楼,就是现今的书塾。过了午饭时间,书塾中已经没什么人,有两三个小童端坐在书案前练着大字,小顾没在,堂中坐着一名少女正缝补着一件衣服。
“山妹,做什么呢?”顾松明知故问。
“顾先生,顾山长,”少女一双黑葡萄大眼,一笑一弯月,“小顾先生的衣衫破旧啦,我替他缝缝。”
“哦,小顾呢?”
“楼上看书。”
说话间,小顾下了楼来,见到两位长辈,恭敬地施礼。
顾文山踱过去,看着小童练字。顾含章好奇地打量着山妹,山妹回头,冲着她善意地一笑:
“这位妹子是才来的吧?看着面善呢。”
“这是我家孙女云阳,才到赤河。山妹你要有时间也带她逛逛你们的寨子。”顾松丝毫不客气。
“好呐。”山妹眉眼弯弯,笑着应了下来。
顾含章感觉有一道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装着没有感觉地顺着视线看过去,小顾来不及收视线,有些狼狈地低垂下头。
顾含章上前,挽住山妹的胳膊:“姐姐,之前常听祖父在信中提及在赤河过得如何如何的快活,姐姐可要带我也一道感受感受。”
“顾先生在咱们寨子里可是极受欢迎的--就是附近别的寨子也是很尊敬的,还有顾山长,”山妹也是个活泼的,“妹子要是不嫌弃,明儿就上咱们寨子过过节,顾先生、顾山长也一起,祭司大人也会来哦。夫子,你也去,好不好?”
小顾板正脸没吭声。顾松瞥他一眼,对着山妹道:
“好呀,老头子正想着明天怎么陪孙女过中秋呢,山妹这提议好!”
又问顾文山:“老顾,你去不去?”
“去。不是说祭司会在吗?咱们也好几个月没见着他了吧?”
“对呢,祭司大人说了这次会来咱们寨子过节气,我阿爸昨天就亲自去接他了呢。”山妹高兴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