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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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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时。”
谢之卿扣紧手指,在雪里抿了抿唇。
“我几天后就要出国了。”
其实灵时早就想到了,不光是谢之卿,自己周围的这些人家,少有不把孩子送去国外几年的。
即使从小一起长大又如何,以后多半是分道扬镳,或者——笑里藏刀。
这种冷漠,从父辈、爷爷辈、乃至列祖列宗均是如出一辙。
向来如此,确实未必对,但稳若泰山、生死难改倒是真的。
“嗯,一路顺风。”
灵时俏皮地眨了眨眼,冲对方扯出一抹笑来,甜得像半化的糖葫芦。
睫毛上沾了点霜,颤了颤,落下了几颗小冰晶。
“你知道吗,雪里送别自古就很浪漫。”她望了望水洗般清澈的天。
“纷纷扬扬的万树梨花,飒飒袭人的西伯利亚平原特产,还有——冬日必备蛇果!”
灵时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新鲜的Red delicious,把它塞到了谢之卿的手里。
“看!它很漂亮,配你,刚刚好!”
“灵时,你知道我不是想说这个。”
谢之卿用袖口擦了擦蛇果上的指纹,眼睛抬也不抬,只是望着它被剪得剩一点的叶杆。
灵时仰头看了看谢之卿。
黑而密的发随风而动,琥珀色的眸看起来水汪汪的,好看得紧。
风这么大,他却好像一点也不冷,披着一件冲锋衣,站得笔直。衣服上落了点冰。
“嗯?怎么了。”
她解下自己的围巾,踮起脚想帮他裹上。
“你是冷吗?我穿了很多,可以把围巾借给你。”
谢之卿一把压住了她的手,替她戴上了羽绒服的帽子,又重新细细将围巾系好。
“你是有情感表达障碍症吗?”
“明明你什么都懂,却总是转移话题,一直说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那我先说好了。”
他望着灵时,眼睛像是不见底的深潭,或者说,马里亚纳海沟。
“我不想出国,因为这样会很久见不到你。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很希望能继续保持这样的关系,并延续到未来。”
灵时有些呆了,她觉得风忽然大了起来,吹在她的眼睛上,涩涩的,隐隐有些刺痛感。
眨了一下眼睛,眼泪就掉下来了。
“谢之卿,我眼睛疼。”
她凑上前抱住他,小兔子手套搭在肩膀上,毛茸茸的帽沿贴着他的脸。
“你帮我吹一吹好不好。”
说着说着,灵时软糯糯的声音有些轻微哽咽。
“风好大啊。”
谢之卿调整了位置,挡着风,托着灵时的脸,拿出纸巾,叠好,替她擦了擦眼泪。
“灵时,你是我认为很重要的人。”
“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多喝水,多吃饭,受了委屈学会倾诉,难过了要哭出来,好吗?”
灵时闭着眼睛,只觉得谢之卿的音色好轻好轻,就像害怕把指尖上的海绵泡泡戳破似的。
温暖,炽热,让她想起家里的阿拉斯加趴在地板上,瞪大圆溜溜的黑球球,望着周围,似乎拥有了全世界。
嗯——很奇妙的感觉。
鬼使神差地,她贴近他的耳畔,悄悄地说:“谢之卿,要记得我。”
至于为什么,她也不清楚。
只是,谢之卿的耳垂,渐渐泛红。
而且,那几秒的呼吸,尤其失衡。
“滴滴滴——”
家用机器人从身后滑出,绘声绘色地模仿着人类的嗓音:“十点到了,现在是睡觉时间哦!”
真是令人心烦。
灵时把谢之卿去年生日订给自己的毛绒熊丢在床上,一头栽进了被子里。
她揉着大熊的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捏住。
他已经出国快三年了。
该死,怎么这么久?
算了,关我什么事。
睡觉!
声控系统关掉了房间的灯,特制的床垫也变了形状。
灵时躺在枕头上,披散着波纹状的卷发,睁着眼睛盯天花板。
很小的时候,那里是拉斐尔的圣母像,沉静柔美,祥和安宁,只是那些柔软的曲线总是会让人在夜间眼花缭乱。
满目黑暗与模糊中,将醒未醒时看到一张张脸,只觉得温和也化为可怖,单纯也化作诡魅。
那是接踵而至的噩梦。
灵时还记得自己和妈妈说这件事时她的表情,波澜不惊,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漠。
她说:“你去问问管家。”眉毛的弧度都没有变一下。
很细节的事情,甚至可以说微不足道,为什么还是会有滞涩感。
可能是因为矫情吧,就像他们总会和叔叔阿姨们说的那样。
而现在,宝蓝的纯色天花板与落地窗外的霓虹灯交相辉映,热闹得令人眩晕。
“关窗帘。”
灵时转过身,用被子盖住肩膀,背对着窗户埋在了枕头里。
熟悉而轻微的“咔擦”声响起,她明显放松了许多,沉沉睡去。
不用睁眼也知道,周围,是彻骨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