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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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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次,我缓了许久。
这位缇小姐在我灵魂里哭得太伤心,实在是叫人心累。
睁眼,坐起,胡乱打量着这个房间。
是个温馨的地方,有花有书有琴,烛火不要钱的燃烧,还有木头雕的鸟啊猫啊,生活气息浓厚。
我坐起来很久,都没有人冲进来,那就说明现在的我,没有侍女。
缇小姐,混的不行啊。
我爬下床,套了件还算可以的衣服,推窗……打扰了,天还黑着。
这一动作吵醒外间的人,不到五秒,一群人围住了我。
一马当先的就是刚死了的皇帝,这时他的脸上没有血迹和阴翳,皮肤光滑细腻,连毛孔都瞧不见。
我第一个反应却是:真好,他还活着。
等等!缇透小姐你够了,不要用我的脑子想这么可怕的事情,你忘了他给你喝人肉汤的事了吗?
但我的脑子好像不排斥这种想法,一时我也无法判定这是我在想,还是缇透在想。
皇帝身后,是两脸担忧的阿姨叔叔,按照半夜都能进闺房的设定来看,应该是缇透的父母。
他们关切地问我头怎么样,我才发现脑袋被细布裹了起来,或是肾上腺素作用减弱,疼痛瞬间袭来,我一下子蹲在地上。
被人抱起来放回床上,迷迷糊糊手腕被人拉出去又送回来,嘴里一阵一阵涌现苦味。
终于,我又醒了。
没有起身,我在思考人生究竟为什么要这么难,比如我只是想散散心,现在困在这里连出去的条件都不知道。
比如我一世又一世看见皇帝原来的样子,但还是对他杀人不眨眼的样子更清楚。
没有道理,世界上不是所有事都有道理。
所以秉承着这个观念,我十分顺利的失了忆。
老梗永远的神!
谁都不肯告诉我原主为啥受了伤,我问了几遍觉得没劲,便开始回忆前几世他们说的,太傅府被屠的事情。
这或许是变局的重点。
还有前一世,我只是被划伤,皇帝死后我也跟着没了,那就说明皇帝是重生关键。
我回头阴笑看着做手工的皇帝,心想万一事情不可挽回,那我就搞死他让故事重启。虽然重生每一世的时间都在往前倒,但最多倒到我刚出生,那可就太有时间摸透剧情了。
这时,皇帝感觉到我的注视,抬头朝我笑。我不是傻子,那笑容里是爱意,明明白白。
但现在我俩是兄妹诶,虽然现在的我知道我俩血缘不同,但是!现在他叫缇傥啊!是全都城人人皆知的,缇透的亲哥哥。
太刺激了,皇帝这一生太刺激了,杀母,恋妹,屠府,还是皇帝,能干的不能干的都干过。
还有为了保护心爱的女人,故意九年没搭理过她的这种,让人牙酸的行径。
这才叫不负年华!这才叫……
“欢欢,看这只小鱼,像不像?”
他打断我的思路,把木雕的小鱼递给我。
别说,手艺真巧,这鱼除了硬邦邦,和真鱼没啥两样。我夸了他两句,他竟然骄傲起来,说哪有兄长做不到的事?
那神情里,有独属于少年人的意气风发。他平日里都骄傲地微微抬着下巴,不是看不起别人,而是一种由内而外的自信。
我突然就变得很难过,他得是经历了什么,才变成最后那样的?明明现在他就很好啊,会手工,会逗女孩子开心,有家,有心之所向。
难道我的任务,是让他得偿所愿?
可他是皇家人,这种事,他父母应该知道的。
我又想起那对父母,不禁恨得牙根痒痒。不是因为他们对我不好,他们对我还行,说话温柔,关爱有加,除了没有现代父母的那种亲近,其他的都很好。
我的恨意只是因为,他们跟我父母长得一模一样!
最近来的亲戚们,也都跟我的亲戚们,一模一样!
你这系统怎么回事?怎么还查人祖宗?
我无力,身心俱疲。
重生后,我发现我的举止言行越发像古代人,我突然就很怕,步步惊心的结局会应验在我身上。于是我找当代书法大家写了【社会主义好】的牌子,放在闺房里顶礼膜拜,除了坚定无产阶级思想,还要时刻提醒自己,我是个现代人。
皇帝看完后问我这是什么意思,我就胡诌说:“梦里,我就是看到这几个字,才醒过来的。”
皇帝信以为真,也描了一幅回去,挂了起来。
我深表欣慰,或许真的有一天,我能给他讲讲跨时代的新思想。
在屋里闷了一个多月,我实在不想在府里拘着了。时间不等人,我得搜集更多信息,最后让皇帝顺顺利利过上好日子,然后快点回家,说不定考试还没开始。
磨了阿母磨阿父,最终等我磨到皇帝时,他松了口,说过几天有一场马球带我去看。
行,别说马球了,就是看马踢球,我也去。
日子一到,皇帝给我换了套方便的衣服,躲过父母,一起出了门。
我没想过,电视剧里人人耍威风逞能耐的马球赛,对我来说毫无吸引力。
咱就是说,看过从马背上一飞八尺高,一脚把球踹进洞里的剧情的人,实在是看不上他们这种磨磨唧唧的打法。你瞧那球都让他们带跑偏了,还得策马回去追。
我越发无聊,观察起观众席上的众人。
因我和皇帝出身是太傅府,所以身边坐了几个看起来就很贵的世家子,其中只有一个跟我一样无聊的人,对着场子抠手指头。
他就在我隔壁,我听见他叹了口气道:“啊,好久没有吃瓜了。”
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我立时来了兴趣,凑过去问:“谁的瓜?”
他估计也是无聊,放下手指倾过来一点,“我跟你讲啊,是衮王和他小姨子……”
“衮王?”我点点头,“他看起来就像出轨男。”
男人同意点头,倾过来更多跟我分享:“衮王的瓜,可不是这一个,我跟你说啊,这都业内保真!”
这种时候,吃瓜可比看马球好玩多了,我笑起来,瞬间与他聊得投机。
就在我俩快把衮王妻妾情人数个遍的时候,他身边一个人嘀咕:“衮王家哪有瓜地?”
我:震惊!
那人:震惊!
我俩一下子分开,离得超级远。
我那脑子翻江倒海,激动狂喜都不能压抑起来,我想这种时刻可不能用普通暗号,得想个脍炙人口的让读者耳目一新。
于是我端起一盘菜试探地看向他,念道:“尝尝这道菜?”
他瞪大眼睛回我:“群英荟萃?”
然后我俩唱了起来:“要您老八十一点都不贵!”
“卧槽,亲人!”
若不是他和我的小厮侍女拦着,我俩非得抱一个不可。
这可是意外之喜,我还寻思这是个单线任务,谁承想竟然能组队。我俩迅速挪去旮旯但在众人视线里的位置,交换情报。
“你哪的人?”
“内蒙,你呢?”
“山东!”
“挺好,咱俩离得不远,诶你咋穿进来的?”
“我上班摸鱼,看着手机,眼前一黑就到这了。”
“你看的是知乎?”
“你也是?”
我俩一起深呼吸,叹出一口气。
“所以这真的不是知乎举办的真人秀吗?”
“不是!”我斩钉截铁,“因为我已经死了三次了。”
那人震惊,“这地方还能死?”
然后二次震惊,“死了也回不去?”
在我的沉默里,他获得了答案。
“我靠,那咋样能回去?”
我问:“你来之前,看完故事没?到底讲了个啥?”
他回答:“就看了个开头,分类是追妻火葬场不成功。但男主谢垓我没找见啊,还是个第一人称,更弄不明白了。”
“追妻火葬场?”我反复琢磨,或许说的是皇帝冷落缇透九年,后来终于能跟她光明正大,可缇透却伤透了心。
哦,这时我想起来了,男主后来叫谢垓。
“所以我们的任务就是让火葬场不成功?那……那啥样叫不成功?”
“不知道。”他说:“我怕死了也回不去,一直没敢死,到这一年,每天都在摆烂。”
我无语,这就是人跟人之间的差异。有的人死了三次,次次铭心刻骨,有的人吃喝不愁,啥也不干享了一年福。
“你叫啥?”我终于想起来问他的身份。
“我叫宋巧,家里长辈说叫这名好养活。”
我刚想介绍我自己,却发现三世过去,一时还真忘了我叫啥。
不过宋巧立刻找到了新话题,“有个事一直想问,你们内蒙古,真的专门有个水管流牛奶吗?”
我的脸迅速耷拉下去,“这么感人的时刻你非逼我削你吗?”
他笑了笑,“这不是激动嘛。”
我也想起一件事,“你知道这里最缺德的事情是什么吗?”
宋巧摇头。
“是你的父母亲人和你现实中父母亲人的长相一模一样!”
“并不是啊。”宋巧否认,“我亲爹可比我现在这个爹帅多了。”
“啊?”我皱起一整张脸,“为什么啊?为啥都是穿书,你跟我差这么多?”
这时宋巧已经知道谢垓就是缇傥,便同样知道我是谁,“主角命途多舛,合理哒。”
“合理个大爷!”
我俩继续理思路,若是按照小说流程,最后要达到“追妻火葬场不成功”,才算是成功,所以谢垓必须得负了我。
“不是,咋那么别扭?是,谢垓现在是喜欢我,但我这张皮里面,瓤子换了,以后他不一定娶我,所以我们应该先给他找媳妇!”
宋巧持不同意见,“平头百姓家哪来的血海深仇,没有血海深仇哪来的死不罢休?”
我:“你学编剧的吧?”
宋巧:“鄙人不才,三年级起就开始看小说。”
我叹气,蔫了吧唧道:“所以他必须当皇帝?必须忍辱负重?”
宋巧拍了拍我的肩膀,“革命之路艰险坎坷,同志可要加油啊!”
我嫌弃:“我看你就在这过吧,反正吃喝不愁,回去还得卷。”
宋巧也泄气,“虽然没错,但没有家人和WiFi,我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跟孤魂野鬼似的。”
我俩一起叹气,把穿书以来所有孤独都吐了出去。
宋巧突然拽住我问:“我家下人去年好像跟我说过,在太傅老家查到一个纹身师,听说很重要。”
“纹身师?”我挠头,“你这原身是谁啊?”
宋巧:“赵王啊。”
我再次震惊:“你是杀我全家的凶手!”
宋巧扔了手里水果,“不是吧?”一张脸写满抗拒,“不要啊,那我得判几年?”
我有点高兴,“谁都别想逃。”
有了宋巧操作,皇室遗孤仍在人世的事情,在百姓中传出来。父母果然着急得很,忙着压消息查来处,一天到晚不着家。
宋巧私下见我时,两眼通红,他说他的手下都很开心,因为摆烂一年的主子终于开始工作了。
“简直社畜地狱!”宋巧这样评价。
“但是缇透,你的消息是从书里看来的还是自己悟到的?我查到的消息说,缇傥就是太傅之子。”
“那谁是皇子?”我摊开手:“总不能是我!”
宋巧不信,问:“你后腰是不是有一块宝剑形状的胎记?”
“胎记确实有,但没有形状,是一大团黑。”说完,我愣住了,宋巧也参透其中关系。
“所以纹身师是干这个用的?”
我俩处于一种无法平静的状态里。
太傅是想让两个孩子混淆,然后呢?如果天下无君,就把他推出来当皇帝吗?
“好狠的父母,万一消息暴露,当朝君王,利益相关者,都会想尽办法杀了这个隐患。”
我平复心情,果然疯批是遗传,谢垓变成那个样子有迹可循。即便因为长相原因,我还觉得这家人可以一救,但现在看来,没有必要。
当晚便做了噩梦,梦里我把穿越后每天的事写成日记,进宫后被谢垓发现,他要杀我。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我可以装作她的,我可以的!这么些年你不是也没看出来吗,求求你别杀我!”
画面外,一个声音叫着缇透,焦急但又温柔。
醒来发现是谢垓,他满手都是我的泪水,轻轻拍着我的肩膀说:“没事,兄长把噩梦拍走啦,欢欢不要怕。
我却哭的更起劲,四世以来,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现在一一揭晓,我却因这四世纠缠惋惜。谢垓的人生和原主的人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但我总抱着这是个剧本的心态,强说只要过了那场屠杀,一切就都顺利,马上就能回家了。
能和我说话的人太少,他们听不懂我嘴里奇奇怪怪的话,所以只要没事,我就会偷偷与宋巧书信。他对回家一事手把掐拿,已经说到等回去了请我吃饭,家庭住址电话号码都告诉了我。
我却还是闷闷不乐,直到皇帝殡天。
我知道太傅府的劫难,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