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関]狐者异之目》小神明

30、五·三

　　尽管来问话的警察说很可能是自杀，咖啡馆的侍者还是认为副教授先生并不像是会自杀的人。理由之一是如果真的确定是自杀的话，连他常去的咖啡馆都跑来问话就很不正常了。另一个理由则是他认为佐古这样一位先生，就算是要自杀肯定也会躲到遥远的山中，不会特意留在家里还喊人来围观。
　　我不理解所谓【佐古这样的先生】是什么意思。京极堂说这世界上其实没有因为是这个人所以变成那样也是理所应当的逻辑。我并不完全认同这道理，但也明白很多时候非要等事情发生了人们才会想到要去感叹【啊没想到是他】之类毫无意义的事，因此即使说这样一位先生要自杀也不会给人添麻烦所以决不会自杀，我也无法接受。
　　至于警方的调查，我想就算是自杀案也要调查的吧，最少要排除一切其他可能，尤其像是佐古这样在模糊的界线左右摆动的情况。
　　但这些话我没有向侍者说，毕竟看上去佐古如果是遇害的他会更好受一些。

　　我在离开咖啡馆以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考虑佐古其实是自杀这件事。

　　没有人是不可能自杀的。就算是京极堂和榎木津肯定也偶尔产生过这样的念头吧。不是说一定要去施行，也不一定就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理由，只是突然想到了，觉得就算死了也无所谓，这时候如果陷进去的话，随便上吊也好投河也好，总之自杀会变成一样不需要判断只要执行的简单工作。
　　话是这么说，那两个人大约在一瞬间就会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吧。他们和我不一样，是不会轻易考虑这种被魔鬼蛊惑了才会做出的事情的。
　　我是很容易被蛊惑的那种人。如果侍者的判断没有错，那么佐古应该也是一样。看他轻易就被三鬼浩二的事情逼到要做长生不老的实验，就知道他即使不是个意志薄弱的人，也肯定是好奇心过分旺盛以至于容易钻进牛角尖怎么也出不来。
　　一旦钻进去了，说不定碰了壁就再也无法活着绕出来了。曾经一度陷落在那样的空间里，一再思考着这样下去不行可是也无法逃跑所以还是死掉比较好——但我是没有行动力的人，即使这样的想法充满了内心结果也只会窝在角落里一次一次重复自我厌恶自我逃避自我封锁最后什么都不知道地等着别人来救我。
　　这样反省着，眼前出现了京极堂坐在桌前面无表情看书的样子。

　　就算面对这样的我，也一次次伸出援手的京极堂。

　　无法理解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更不清楚将我拉出黑暗角落的时候京极堂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大概以后也会继续这样重复下去吧。毕竟我无法想象也不愿意想象京极堂对此厌倦后会怎么做，更重要的是，我实在不能想象京极堂厌倦之后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啊、对不起。”
　　应该是失神的我撞到了对方，但对方却低下头道歉了。
　　“没关系。”
　　被道歉的话，就算觉得是自己的错也会这样不自觉地说我原谅你了。不知道别人是如何的，反正我总是这么不经大脑思考地回答别人，然后才开始后悔这时候应该好好道歉才对。这时候才看清了站在面前的人，是个奇怪的男人。
　　男人是长方形的。没有附加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长方形。我自己也知道有点失礼，不过还是好奇地将对方打量了好几遍。第一印象并没有搞错，对方确实就是长方形的。因为男人根本没有脖子，像是把一个方形的纸盒直接粘在一个更大的方形纸盒上面，忘记了其中还有名为脖子的过渡部件，结果导致男人的整体就好像是个很大很大的盒子。
　　这样的人都没有自杀……我很不厚道地想着。
　　“……是我没注意。”
　　像是在赶时间的男人挥了挥手表示不介意，从我身边擦过就往反方向走过去了。

　　佐古常去的书店就在转角的地方。

　　我想会不会警察也已经来过了，有些忐忑地走进去。和京极堂的旧书店不同，这家书店里充斥的油墨味道感觉更新鲜，里面也没有夹杂灰尘的味道，还有即使是大白天也亮着的吊灯，证明店主人很用心地照料着这家店，和对本职工作敷衍了事的京极堂完全不一样。
　　店里有零星的几个客人，各自站在不同的书架前面寻找着什么。柜台那里则站着一个面色和蔼的老伯，大约就是那个很负责的店长。我总觉得这气氛不适合去找老伯搭话，只好呆站在某个书架前面看着那一排密密麻麻的书脊，并不去思考它们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内容，只是看着它们。
　　总觉得，就算里面根本就没有任何内容，这些书也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