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之弃子》太平洋君

59、第 59 章

　　枪声响起的时候，餐厅里就仅剩下一个人在吃东西。

　　褚裟切开三分熟的牛排，血水流出，他将切下的一块送进嘴里，并没有一丝的紧张感。

　　“你耍我们？”暂时逃脱追捕的男人冲过来抓住叛徒的衣领，将对方瘦削的身体从座椅上拽起来，“钱呢？交出来，否则我就杀了你。”

　　“急什么？”褚裟嗔怪地垂眼看男人，他很娇气，被这么拽着，呼吸便急促起来，耳根红了。

　　“戏子无情，婊—子无义，你们姐弟两个都是吃里扒外的家伙……”

　　“文明一点，别这么粗鲁。”褚裟想把对方的手推开，没成功，因此继续被人按在桌子上，“你应该没时间可以耽误了，要不要跟我讲重点？”

　　“钱，把钱给我！”

　　“没有想要的了？”

　　“家里……我的老婆孩子……你没把他们怎么样吧？”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家啊？”男孩的声音有些像鸭子叫，应该是变声期。

　　“我想吃冰淇淋，麻麻不让吃，你偷偷买了给我吃嘛，最爱拔拔了。”小女孩说话奶声奶气的，隔着手机都能想到她有圆圆鼓鼓的脸颊。

　　“老公，你别跟那些人胡混了，早点回家吃饭，我等你。”妻子的语气里带着埋怨和关心，她又嘱咐丈夫回家时买点卫生纸和花生油，回家后去灌煤气罐。

　　“看看，慌了吧。”褚裟关上录音，他这次总算把那只粗糙又肮脏的手拿下来了，“我早跟陈叔说，别找有家有业的人干活，后顾之忧太多了，哪里舍得下性命……”

　　“你想要我怎么做？”

　　“杀了陈叔。”褚裟说得轻松，尽管他从前经常被陈叔接济照顾，但现在害对方也毫不手软。

　　“有那个……”男人想称呼尹沅为婊—子来着，可碍于褚裟控制了自己的家人，好声好气地劝道，“尹沅动手不比我利落？”

　　“你做不做？”

　　“好，我做，你答应我不动我家里人。”

　　“一定要杀了他，否则他们还是会死。”

　　“以前怎么没看出你是这么一条毒蛇呢？真会演啊，演废物，演生病，老天爷也没叫你死了。”

　　“我可能还需要你做点别的事。”

　　“不要得寸进尺。”

　　褚裟拖着单薄的身体走在大街上，最后走到警局，他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章天骐，在对方微妙的表情下读懂了些什么，突然之间，他痛苦地捂住了脸。

　　“你不应该过来的。”章天骐既有疏离又有掩盖不住的关心，他不想由于个人原因无法继续涉足这种重案，也不想褚裟伤心过头。

　　“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褚裟从前就料想过尹沅暴露后被抓，紧张了许久，现在发生了，反而有种安心感，天气骤然变冷，他在寒风里站着，颇为可怜。

　　“她什么也不肯说，但……”章天骐不想逼褚裟进绝路，“你并不是完全不知情吧？”

　　“这是什么意思？”褚裟空洞的眼神里多了一些愤怒，“这么多年，北堂这颗毒瘤害了多少人，你们不管，可怜我姐姐……”

　　“褚裟！”章天骐十分后悔自己刺激褚裟这一下了，对方越来越激动，眼皮合上，昏睡了过去，他半抱着人，“你……你就不能听我说完，现在你要洗清嫌疑，就不能逃避问题。”

　　事已至此，褚裟只能面对现实。

　　孟琪的脸在审讯室的灯光下格外威严，少了平时的娇美，格外英姿飒爽，“你真的不清楚自己姐姐都做了什么吗？”

　　“不知道。”

　　“无论是关于北堂常年来祸害鱼肉人民，还是关于你姐姐杀人的行为，你都是一问三不知，自己不觉得这不合理吗？”

　　“警官，我是个顶没用的家伙，他们都嫌我拖累，怕我知道后太激动睡过去，自然瞒着藏着……”褚裟抚摸着椅子的把手，神情落寞，“求你可怜我只有这一个姐姐，再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让我救救她。”

　　“她是在报复我，报复北堂的人，这些你都知道吗？”

　　“不知道。”

　　“六年前我满怀期待地想要破获大案，当时你姐姐报警，说北堂买卖妇女，我去了，可被发现了，你姐姐心怀愧疚地救了我。后来她被北堂的人当成叛徒处置了……这件事确实是我的不对，当时我只是……”孟琪似乎也觉得自己的理由可笑，所以她说不出来。

　　“怎么会，姐姐究竟遇到了什么！”褚裟情绪激动，呼吸过度，脸涨红，他抠着脖子很痛苦。

　　章天骐迅速撑开纸袋，把它的口子对准了褚裟的嘴，“呼吸，慢慢来。”

　　褚裟迫切地抓住纸袋，也抓住了章天骐的一双手，他泪眼朦胧地盯着对方，呼吸渐渐归于正常。

　　“这人什么毛病？”

　　“孩子，你先出去，我想跟他谈谈。”王□□不急不慢地走过来，他见章天骐还在原地，“麻烦你也先离开，我要跟这位小兄弟单独谈。”

　　褚裟垂下的眼珠一转，抓紧章天骐的手，让对方离开这里。

　　门关上，王□□还是慈眉善目语气温和的老样子，他让褚裟起来坐着，“你跟章警官的关系很不错。”

　　“我小他几岁，又帮他查案，对我关心多一些也不稀奇吧？”

　　“正常，不稀奇。”王□□喝了一口浓茶，他年纪大了，精神不济，“你想要什么？”

　　六年前，孟琪成了一名刑警，某天她接到一通举报北堂拐—卖妇女儿童的电话。可警方查了又查，什么也没有挖出来。

　　当时的孟琪满腔豪情，决定自己亲自去北堂调查真相，结果被不了解她背景的小混混抓住了。

　　尹沅是北堂头目的女儿，她有点私心，想让警方摧毁北堂这个恐怖的地狱，因此冒着危险放走孟琪。

　　“谢谢，我会让同事们再跑一趟的。”

　　“你一定要来找我。”

　　在孟琪离开时，她无意中发现抓自己的人正和尹沅说说笑笑，心中一惊，立刻想到这些人是一伙儿的，便没要求同事再来调查北堂的问题。

　　初入社会的年轻女孩对人世间并不了解，她活在家人给的蜜罐温床里，不曾经历风吹雨打，嫉恶如仇，冲动又好骗。

　　孤注一掷的尹沅只等来了愤怒的父亲和其他北堂的头目，她曾经也只能惶恐不安地跪地求饶，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

　　“妈的，居然敢联合外人对付你老子！”尹诚毅抓着女儿的头发，狠狠扇了几巴掌，他打量女孩丰满的身材，“你真贱啊，跟你妈一样。”

　　“女孩应该被用来享受。”中村加岛推了推眼镜，“鄙人想要欣赏一番。”

　　“让外面的人也都进来。”

　　“乖侄女，让叔叔好好疼你。”

　　“她就是重案组一直在抓的连环杀人犯？”年轻的小警察好奇地多看了两眼嫌疑人，他感觉得到对方身上冷冽的杀意，但形容不出来，倒是无法质疑。

　　发现有人看自己，尹沅收回视线，她如今坐在一辆普通的警车上，太低估她了，只用这样容易被拦截的车，只是用手铐束缚她的行动。

　　前方是十字路口，突然有一辆大卡车冲了过来，把警车顶飞出去。

　　宋志杰喘着粗气，他停下车子，拿了自制的猎—枪下车，眼观六路，快速且警惕地靠近冒白烟的警车。

　　手肘撞开还没碎落的车玻璃，尹沅双手撑着车身钻出来，小警察抓住了她的脚腕。

　　“睡吧，醒来就没事了。”
　　尹沅一下就把小警察打晕了，她迎着今日的阳光眯了眯眼睛。

　　“靠，疯女人，你可别杀警察。”宋志杰至今还对未来抱有幻想，他想留自己一命，哪怕跑不了，最多获无期徒刑，好歹还能偶尔见见老婆孩子。

　　这种人好威胁，褚裟不想自己沾上脏事，便叫宋志杰来，即使他想来，发作性昏睡症说不定还会拖他的后腿，不仅救不出姐姐，还把自己搭上了。

　　“你挺厉害啊，这么一撞，还能清醒地爬出来，手铐怎么解开的？”宋志杰紧张时会絮叨，许多人都这样，情绪紧张，精神亢奋。

　　尹沅瞥了一眼宋志杰，她在思考，下了公路后，蹲在绿化旁边小便。

　　“我有老婆，你怎么……”宋志杰赶紧背过身，他知道尹沅不可能这样勾引自己，但如此行为也过于豪放，“黄大刚、中村加岛和陈军都是你杀的？肯定是你，还有谁是你杀的？”

　　“换辆车。”尹沅看中了摩托，刚才有个穿绿衣服的过去了，这种应该会结伴而行，所以她守在路边。

　　“我们不快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来了。”尹沅说完就跑到路上，有辆疾行的摩托车猛地刹车，上面的年轻男孩对她骂骂咧咧，她则是冲上去把人踹下车，薅了对方的头盔，一两下便把人打晕，这才戴上头盔，招呼宋志杰上车。

　　车速很快，宋志杰坐在女人骑的摩托上，心情复杂，他怀抱猎枪，左顾右盼，只怕警察追上来，“你怕不怕？”

　　尹沅骑了很久才在郊外停下，这里没有任何监控，也没有人烟，她靠着摩托车看地图。

　　“你在看什么？”宋志杰的屁股麻了，他用手揉搓着，想尽快恢复知觉，自己可不是尹沅这种怪人，不吃不喝不休息，还能精神抖擞。

　　“我弟弟在这里等我。”尹沅手里的地图是手绘的，上面还画了她和褚裟的大头像，显然是褚裟的手笔。

　　“难怪他不告诉我地址，原来你们约好了地方。”宋志杰有些生气，他知道自己是个外人，不被信任，但被蒙在鼓里很难不介意。

　　“如果被追上，你就用它杀了我，不必担心褚裟报复你，他会理解我的。”

　　“他人呢？”

　　“在游泳馆。”

　　王□□皱起眉头，细问多长时间了，警察回答他已经一个小时了。

　　“他每周六的下午都会去游泳馆游上个一两小时，没事的，还有救生员，毕竟他离不开人照看。”

　　“让便衣进去。”王□□心中有数了，人一定是跑了，果不其然，便衣进去后发现救生员被绑在椅子上，身后绑了炸—弹，“叫拆弹组过去。”

　　尹沅到的时候，小屋的灯亮着，她看了看四周，宽敞的院子里有几只偷花生的刺猬，圆滚滚的很是可爱。

　　“唔唔唔——”孟琪被绑在一棵树上，她瞪大眼睛跟尹沅对视，可对方无视她走进了小屋。

　　“吃点东西。”褚裟把做好的沙拉递给风尘仆仆的尹沅，他把朗姆酒兑上可乐，“自由古巴，尝尝看。”

　　“嗯。”

　　宋志杰想问褚裟点事，他就跟着对方来到孟琪跟前，看着两人对话，似乎听明白了一些内情，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报复，其他人都杀了，唯独留下了孟琪慢慢折磨。

　　“姐姐要报复，我不站她还能站谁？”
　　褚裟笑笑，根据那本三流爱情小说所写，他作为恶毒女配尹沅同父异母的弟弟，对孟琪因恨生爱，最终背叛亲姐姐，放走孟琪。
　　爱情小说惯有的套路是女主惹祸，男主从天而降，英雄救美，进而女主成长，认识到自己曾经的错误，男主在一次次拯救女主中爱上了她，没有人在乎配角因为一笔带过的“少不更事”受了多大的罪，落入了怎样的地狱。

　　“你真的能让我减刑？”宋志杰是偷偷跟孟琪说话的，对方同他许诺了减刑的好处，他动心了，但还在犹豫。

　　褚裟没犹豫，用猎枪对准了宋志杰，一枪过后，对方倒地。
　　他看向绝望的孟琪，将药瓶放在对方的鼻子下面，一呼一吸，几秒就叫孟琪昏睡，此时他才把绳子解了，回身就对上了尹沅。

　　“给我。”

　　“姐姐，你恨，要报复，我始终跟随着，但我们不能成为魔鬼，难道叫几个男人羞—辱她就能让你高兴吗？”褚裟避开了姐姐伸过来的手，他情绪一波动，眼眶就红了，泪水打湿了睫毛。

　　“没错，以牙还牙，以眼还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