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声》约春酒

5、第 5 章

　　曼琦一愣，言哥哥？这叫的可实在够肉麻的。

　　“你是说那个脸挺冷，说话挺冲的那男的？”

　　肖可立刻变脸，“他叫段梁言，不叫那男的，他的脸不冷，分对谁，他说话也不冲，是有些人活该。”

　　曼琦惊讶这病怏怏的小丫头居然也这么刻薄，但她看起来实在有点可怜，她又急着上厕所就不和她一般见识了。

　　上完厕所回到房间，肖可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抱着肩膀靠在门口突然很鄙夷地挑衅曼琦，“你为什么这么不要脸啊？”

　　曼琦以为自己听错了，这骂人的语气还云淡风轻的，小丫头片子一个，“上过学吗？张口就骂人。”

　　肖可冷笑两声，干脆进屋站在了曼琦面前，“我上不上学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种败类女人就应该被乱棍打死，骗钱，下作！”

　　曼琦听着耳边的辱骂内心十分平静，以前她听过更过分的，反正不伤她一根汗毛，她早就习惯了入耳不入心。

　　“继续骂，我要吃饭了。”曼琦坐下来准备吃桌上的包子。

　　肖可气到嘴唇发紫，浑身颤抖，昨天晚上要不是她哥拦着她，她都要冲进来揍人了。

　　“你们把我哥揍成那样，你还好意思吃饭，给狗吃都不给你吃！”包子被肖可抓住直接摔倒地上，包子馅像抛洒出去的种子一样散落。

　　曼琦摇头笑笑，送包子的人是她，掀饭桌的也是她，怕不是精神有什么问题。

　　包子吃不成，曼琦索性坐到沙发上懒散的扣起指甲，直接忽略这个发疯的丫头，她疯就让她疯。

　　肖可气的直跺脚，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把她逼到了崩溃边缘，“啊……贱人！”随后失控的冲过来。

　　曼琦一躲，肖可那副瘦弱的骨架便像折了一样摔在沙发上，表情十分痛苦。

　　曼琦盯着肖可看了半天，确认她的呼吸越来越不正常，脸色也越来越惨白后，急忙过去推了推她肩膀，“你怎么了？”

　　“不用你管。”肖可执拗的甩开曼琦的手。

　　曼琦确实不想管这个骂人很有一套的臭丫头，但真袖手旁观，恐怕真的要出人命了。

　　“这里还有别人吗？我叫人送你去医院。”曼琦凑过去大声问。

　　肖可摇摇头，神情开始涣散，“他们都去码头了，我的药在……隔壁……”

　　曼琦二话不说冲出去，带着药瓶火速奔回来，眼看着肖可吃完药，脸色一点点缓和。

　　肖可恢复意识后没有说谢谢，依旧不友好的反问，“刚才你怎么不跑？为什么救我？”

　　曼琦灿然一笑，“如果我跑了，你有个三长两短不都要赖在我头上，到时候还是要被你的言哥哥抓回来做人质，多麻烦。”

　　肖可不傻，如果一个人真的坏到骨子里，哪会想这么多，这个人绝对称不上善良。

　　顶多还有点人性罢了。

　　“虚伪，你救了我，等言哥哥回来就可以借此再跟他要一笔钱了对吧？”肖可嗤笑两声，青紫的嘴唇绷的很紧，下巴高傲的扬起，完全没了刚才的狼狈。

　　“你们兄妹是救过段梁言的命吗？你哥去酒吧玩要他买单，拿你为借口还能讹他一笔钱？”这过于离谱了，段梁言脸上可没写着冤大头三个字。

　　没想到肖可突然一脸幸福，羞涩中夹杂着骄傲，“以后我会嫁给言哥哥，我们的关系还用多说吗？”

　　曼琦一怔，段梁言肯花十万块钱给兄弟赎身是因为这层原因？

　　“那祝福你们。”曼琦敷衍的回应她的炫耀。

　　和肖可的对话实在没那么舒服，这些私事她又不在乎，没必要再浪费任何精力。

　　肖可得意地起身朝门口走去，关门前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曼琦道：“我肯定会幸福，你肯定不会，因为你是很脏很脏的女人。”

　　伴着“砰”的一声摔门，曼琦的身体好像被这句诅咒定住了，她呆坐在床边好半天都在‘回味’那句：你是很脏很脏的女人。

　　她脏吗？脏。

　　她清楚记得跟着峰哥离开村子后，她被带去了一个充斥着烟酒声色的舞厅，男男女女们随意地搂着腰，贴在一起的身体随处可见，劲爆的迪斯科舞曲下还有妖艳的女人一件件褪去衣裙。

　　曼琦低着头不敢看周围，快步跟在峰哥身后，抓着行李的手心里都是汗。

　　终于到了一间小办公室，峰哥给曼琦到了一杯水，安慰地拍拍她的肩，“曼琦，你别怕，你刚才看见的都和你没关系，干爹是靠这个赚钱，但干爹不会让你做这个赚钱。”

　　说完，峰哥瞥了一眼曼琦的表情，发现她还是一脸抗拒和难以接受，只好把提前准备好的另一套说辞搬出来，“曼琦，干爹小时候家里也穷，没怎么读过书，生意做的是不够体面，但这已经是干爹最大的能耐了……”

　　曼琦从未听到过这样沧桑中略带哭腔的诉说，字字句句都带着让人无法迁怒和责怪的苦楚，生而为人，曼琦猛然间就觉得是不是自己太矫情了，她就是一个穷破渔村长大的孩子，还挑剔起来了？

　　“干爹，那我能做点什么？”

　　峰哥听出了曼琦话里的顺从，满意的点点头，“丫头，干爹不会让你做苦活累活的，你长的漂亮又读过书，脑子活，你只要勤劳肯吃苦，干爹就给你钱，只多不少。”

　　曼琦睁着懵懂的大眼睛，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这所谓的‘动动脑’是什么，等到后来她直到那是陷阱是深渊的时候，她已经站在泥潭里了。

　　她脏了，肖可说的没错。

　　深吸一口气，曼琦打断了自己的回忆，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抬眼已是上午十点了，曼琦拿起段梁言留给自己的电话拨通了那串熟悉的号码。

　　“喂？谁啊？”峰哥接起电话。

　　“干爹，曼琦。”

　　电话那边瞬间打起了精神，“曼琦，你在哪呢？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干爹找了你一晚上，那臭小子人呢？我现在就去接你。”

　　曼琦顿了一下，以干爹在南浦的势力和人脉，一晚上的时间别说找一个活人，一条野猫也能翻出来了。

　　有点讽刺，但真真假假的人情世界她早已习惯，假话听着顺耳就够了。

　　“干爹，他们的窝子就在渔人湾东面的码头。”

　　“渔人湾，那不是六哥的地盘吗？他小子在那干什么？我去找六哥就能解决。”峰哥的回答十分谙练。

　　“他叫段梁言，应该有些来头，我听到他们今天在码头那边搞了什么名堂，阵仗很大，几百米远的屋里就能听到锣鼓鞭炮声，六叔搞不好已经在现场了。”这些都是曼琦的分析。

　　电话那边沉默片刻，“曼琦，你的意思……”

　　“至少我们目前是低估他了。”

　　“那干爹今天先不去接你，再委屈你一天，你留下好好探探他的底，争取咱们干一票大的。”峰哥的语气里竟透着兴奋。

　　“好。”

　　挂了电话，曼琦靠在窗前看着远处的海边愣神，海风吹在脸上有丝丝的凉。

　　*
　　情人湾码头。

　　临时搭建的演出台上年轻的乐队在激情演唱着，海岸沿线支起了数个大型天幕，天幕下的宾客们或品茶或食着丰盛的海鲜，不远处的几个正准备点燃最盛大的烟花，迎接最后的揭布仪式。

　　段梁言在人群中实在太惹眼，高且挺拔，裤管里的修长笔直和白衬衫黑腰带捆住的紧实肌肉，烟味，酒味，男人味……

　　码头上很少见到女人，但段梁言释放的荷尔蒙气息连老爷们都跟着移不开眼睛，备受瞩目，年纪轻轻就有了今天的成绩，光环无比夺目。

　　第一次见到段梁言的前辈们眼里都是对这位后生的欣赏和羡慕。

　　“早就听说你了，梁子，一表人才，有勇有谋，好好干！”端起酒杯的某位大哥满满诚意。

　　“是啊，半年前我就听说咱们南浦闯进来一个毛小子，想不到半年后咱们就同桌共饮了，以后有事说话，大忙我不敢打包票，小忙不在话下。”

　　“是是是，南浦是海城，咱们靠海做生意的都是一家人。”最后说话的人举起杯，所有人都跟着起立躬身以示尊敬，这个人就是峰哥口中的老六。

　　段梁言满杯的酒一饮而尽，一番致谢里既有对在座各位的尊敬又有对未来合作共赢的期待和虔诚，赢得在座掌声一片。

　　众人瞩目下，段梁言揭下了那块盖在石碑上的红布，情人湾三个鲜红的大字面冲大海，熠熠生辉。

　　“梁子，你这码头为什么叫情人湾啊？有啥寓意？”有人笑着问。

　　段梁言低头笑，再抬头时深邃的眼里尽显柔和的醉意，“江海寄余生，梦归情人湾。”

　　“好！”
　　“好！梦归情人湾！”
　　“好一个梦归情人湾！”

　　众人再次举杯，情人湾三个字瞬间带这群性情的男人们情感升华了，烟歌酒醉，酣畅淋漓。

　　伴着潮涨潮落，夜与星辰接踵而至，喧闹告一段落，码头安静下来。

　　肖光跟在段梁言身后晃晃悠悠地傻笑，“老大，你今天拽的词儿哪学来的，咱们情人湾要出名啊，梦归情人湾……梦……”

　　段梁言头疼的厉害，手指按着太阳穴揉了两下，“今晚你就留在这守着，梦肯定能归在这。”

　　肖光嘿嘿傻笑，已经醉到神智不清了，“好嘞，我梦……我肯定梦……”

　　段梁言松了松领口的扣子，背对着海朝亮灯的区域走过去。

　　今天确实喝多了，熬了几天的夜，他只想沉沉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