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别怕 ...
-
我的信仰很少，又好像很多。
我从不向虚无许愿，因为我知道，没有谁会搭一座通天的桥，我只有自己攀上那高耸入云的山峰，去摸那只在天空中看到过得云彩。
我现在跪在寺庙里，我就不再信奉别的神明，我只信你。
刘一成双手握着一炷香，手上的香有些熏人，熏的人眼睛泛红。
让她少些疼痛吧。
平安坐在窗口旁，小口小口的喝着茶。
刘一成才查完房回来，就去了平安的房间里面。
平安的房间很干净，窗户大喇喇的开着，风不断地出进房间里，白色的窗帘被扬起，又落下。
秋天的风温和又带了些凉意。
刘一成把江北的情况都告诉了平安，战况不理想，前线的伤亡很惨重。也提到了余清月的一家现在的情况。
还没有告诉余清月，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所以什么都没说。
“一成，我要走了。”平安拨弄拨弄了手里的被子。
“你收到消息了？”刘一成有些明白，平安写信的原因了。
平安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前方战事不断，平安要回到属于他的岗位上去了。刘一成留不住平安，就想他也同样留不住余清月。
拽在白大褂里的手快掐出了血。
“你......”平安有些欲言又止，“你多陪陪她吧。”
这一次是真的感受到了。
这种羁绊感。
刘一成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
那桌上的茶咕噜咕噜响个不停，平安也不说话，拿着书低头看着，手中的纸却一直都没有翻页。
他在等刘一成开口问。
“她是不是给你表白了？”刘一成说话的时候看着平安，他不想要错过平安脸上的表情。
平安合上了书，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打算要看那本书。
“你喜欢她？”平安反问道。
刘一成坐不安稳，总要挪一挪身体：“我说了，我不会喜欢一个快死了的人。”
“那你觉得我喜欢她？”
上次平安这样问他的时候，他非常确定，平安不喜欢余清月，可是现在，刘一成有些不确定了。
应该是有的，不管是什么样的喜欢，一定是有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刘一成以为的那种喜欢。
刘一成张了张口，还是没能回答。
“刘一成，你真没种。”
好久没有从平安嘴里听到这种话，刘一成别过了头。
把杯子里冷掉的茶到了，换了一杯新茶。
“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可惜，你配不上她。”平安心想，要是自己再年轻一些，他一定要在那天回应余清月的喜欢。
因为年轻，好像觉得爱情就是生命的全部。
可是他已经快40了，那不顾一切的勇气，好像在岁月中失去的差不多了。
即使他知道，余清月没有那么喜欢自己，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她，不过是一场知道结局的恋爱罢了。
可是眼前自己这个弟弟，明明在两年前就遇见了她，明明就喜欢她，却连一场恋爱都不敢谈。
一边比谁都克制，一边又比谁都在意。
真好笑啊。
“哥，你答应了？”刘一成看着平安眼里的不屑问道。
平安真的笑出了声音，“你想在我这儿知道什么？知道在离开的时候我们都做了什么事？都发生了什么？想知道在你离开的时候，你熟悉的事情是不是变得陌生了？”
刘一成是想知道的。
在离开的时候，他好像能抛下所有的事情和情绪，他也确实抛下了。
可是他回来了，在回来的时候，他就没有办法再掩饰什么了，也再怎么都避不开了。
所以他什么都想知道，什么都要关心。
“可我要走了，车已经在外面等了。”平安抬了抬鼻梁上的眼睛，“你要是想知道，你就去问余清月吧。”
说完，平安松了轮椅的固定扣。
“推我去医院门口吧。”
平安走了，刘一成站在门口往平安走的方向，惆怅又失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一成看着医院的住院楼，只是盯着。
他救不了余清月。
这个医学题，他做了很久了，他解不出来，这世界也还解不出来。
他没有办法了。
脖子仰的有些累了，他回神过来，低下头。
恍然间好像看到了一个护身符。
擦肩而过的小朋友身上带着护身符，已经有些脏了，半遮半掩的卡在衣服和外套中间。一定是小朋友的父母去给他求来的。
拜佛。
求神。
在刘一成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寺庙的门口。
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寺庙中间的烟雾已经飘到了半空。
刘一成迈进了寺庙里，跪在蒲团上，求来了一个上上签。去添了香油，点燃了长明灯。去功德箱面前把自己身上的现金都扔了进去。去买了一对红烛，一把香，在路子里面认认真真的点燃了蜡烛，把蜡烛插在了架子上，又把香烟放在蜡烛上点燃。
香烟四起。
熏得刘一成有点想哭。
他一直都看不起那些来信神拜佛的人，这些人，大多是想不劳而获，抱着虚无的幻想，求着虚无缥缈的事情。
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人，才是这世上最后的神。
刘一成不明白，人为什么总要去做一些徒劳无功的事情，有些事是努力可以做到的，可这件事，是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的。
这些人，一定是自己不努力，把希望都寄托于他人的人。
他知道，他现在捧着这香，不管许这个愿望有多虔诚，这都是个没有办法实现的愿望。可是他现在就像一个已经失明的瞎子，明明知道外面光亮的，也知道自己再看不见光亮，却依旧想睁大眼睛，在光亮里抓一束怎么都抓不住的光。
万一呢，万一这世上真的有奇迹呢？
刘一成再回到病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余清月还没有睡，疼的睡不着。
刘一成进房间的时候，余清月的眼睛都亮了。
“你去哪里了？”余清月说话的声音不大，有气无力的，“怎么一天都没有看到你。”
刘一成这才知道，余清月好像一直在等他来。
挪了个椅子，就坐在余清月的床边。
“去送平安了。”
余清月一副了然的样子，“他今天走啊，都不来看看我，枉我还喜欢他。”
有点生气，还哼了一声。
“刘一成，你笑什么？”余清月看着嘴角咧开的刘一成。
刘一成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笑，收敛了自己的嘴角。
“余清月，真丢人啊，是不是表白被拒绝了？”刘一成直直的看着余清月，嘴角又不受控制的上扬了。
“有什么好丢人的，反正也不是第一......”余清月顿了顿，“我下次还敢！”
“余清月，你怎么不问问。”刘一成给余清月掖了掖被子，又直直的盯着余清月的眼睛，“怎么不问问我，这段时间过得好不好。”
余清月受不了刘一成的目光，伸手遮住了刘一成的眼睛，那眼睛上倒映这自己的身影，又好像深不见底。
“你怎么从回来之后总奇奇怪怪的。”余清月不解，却也顺着刘一成的话问道，“那你这段时间过得好吗？刘医生。”
刘一成拍开了余清月的手，认真的说：“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余清月有些傲娇的抬了抬下巴，“那太可惜了，我这段时间过的可好了。”说完，又觉得刘一成是去救人的，一定很辛苦，又接着说，“不过，你是医生，你去救下一个病人的时候，一定也是快乐的。你的快乐是神圣的，我的快乐都比较肤浅。”
刘一成没有反驳。
才站起身，余清月就说道，“你要走了吗？”
还没有等刘一成回答，余清月就接着问，“余慕阳什么时候回来呀？你见到我父母了吗？我听说他们好像也在那里。”
刘一成起身的动作缓了缓，又坐了下来，他只是想去接杯水。
“快回来了，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余清月又连着问了刘一成好多问题，刘一成这才意识到，余清月不想让他走。
“余清月，你......”你是不是有点害怕？
“我......我其实有点害怕，刘一成。”余清月说出来的一瞬间，眼里就从眼角流下来了。
她已经害怕了好几天了，从身体开始疼的受不了的时候开始，余清月就开始害怕了，可是她不知道要给谁说。
余慕阳不在，父母不在，刘姨也不在，刘一成也不在。
明明一开始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这两年见了这么多，听了这么多。
早在一开始就已经接受的事情，为什么在最后的时候，才开始不受控制的害怕起来。
刘一成一只手擦着余清月的眼泪，一只手握着余清月的手，安抚着余清月。
“别怕。”
余清月听到刘一成的话，哭的更大声了。
断断续续的说到，“我还做梦了，梦到你一直问我，是不是要走了，我一直回答你，可是你一直都听不到。”
“我听得到，你别怕。”刘一成做到床沿边，轻轻的抱着余清月，“我听得到的，余清月，不怕，我一定答应你。”
只要你叫我，我一定答应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