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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却上心头 ...

  •   这是一个晴朗的日子,如水的阳光泻在幽梦馆门前,大门居然是虚掩的,一推就吱呀一声。
      上官允回头,对身后那长相凶狠、却都拼命挤出笑容的扬州五霸说:“门是开着的,各位是否进去?”
      “江公子吩咐了,我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不去啊!”
      “只不过,我们哥儿五个一向都听你的;这会儿当然要你打头阵了!”
      “是啊,上官大哥,您就只管叩门好了!”五霸中的老五、老三和老大相继说。
      “好吧,只不过能不能讨个好,可全看兄弟们的表现了!要是到时候谁稍有差池,江公子怪罪下来,可别怪老哥没有提醒你!”上官允叹口气,慎重异常的说;心里却嘀咕着:香姑娘岂会不知我一向在打她的主意?所以我自己更该加倍小心才好!
      于是整了整衣服,清了清喉咙,开始扣动门环:一下,两下,三下……
      “谁呀,一大早就登门,姑娘们还正在休息呢!”梦大姐满脸嗔怪,急匆匆的来开门。
      “哟,上官大爷,还有鲁家五爷,是什么风,把你们一起都吹来了?”一见门外齐刷刷的站着扬州六霸,梦大姐的心先就咯噔了一声,心想:大事不妙,大事不妙啊,这些阎王怎么一起上门来了?面上却不动声色。
      “梦家妹子,扬州的香风也就你们一家;不过妹子放心,我们哥几个都是来给香姑娘请安的,别无他意!”上官允似笑非笑的说,还有些拉不下面子,无奈早已和江公子协议好。
      “给清儿请安,不巧得很,清儿这几日都病得卧床不起;各位爷还是改日再来吧!”
      “病得卧床不起?那我们更该请安探望了!”
      “是啊,梦大姐,就是让我们到床前请安也成!”鲁老大和鲁老四说。
      “恩~~~?你们当我们家远清是什么人了?哪有几个大老爷们到姑娘床前请安的道理?”梦大姐顿时拉下脸来,心里却直打鼓。
      “那就让我们在闺房门外请安也好!”上官允略一思忖,立刻扬着灰白的眉毛说;心想:今天真是栽到家了!
      “好吧,我去问一下清儿。”梦大姐掩下诧异,依旧装做很不情愿的样子。
      匆匆上楼,对歪在床上看书的远清说了,她却只是挑挑眉,淡淡讥讽的一笑:“就让他们在门外请安好了!”
      于是,六个横极一时的大老爷们,在香远清的闺房门外唱了个喏,齐刷刷的跪下了:“给香姑娘请安!愿香姑娘病体早日康复!香姑娘但有吩咐,小的们万死不辞!”连声音,也是齐刷刷的,好似先前演练好的一般。
      不料过了好一阵,屋里也没有什么声息,他们面面相觑,又不敢起身,心说:香姑娘别是睡过去了吧?
      正犹豫着要不要起身,香姑娘清冷美妙的声音遥遥响起:“都回吧,我只想请教上官先生一点事儿!”
      于是,扬州五霸幸灾乐祸的告辞,而上官允则忐忑不安的照旧跪着。
      过了好一阵,香姑娘的话语才又轻轻响起:“上官先生,你是不是曾经抓住过一个江湖少年?”
      “是!”
      “你是怎样对待他的?一一讲来。”
      “也没什么,就是打他一顿,关进了地牢!”上官允眼珠乱转,斟酌着词句说。
      “打得衣服变成了碎布条,满身鲜血,爬着出去了,是吧?”香远清声音轻飘,却又无比冷峻的问。
      “是。”
      “打得好,打得好!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上官允你有十条命也赔不起!”香远清的声音蓦然颤抖,并且高昂。
      “滚吧,我不想再看到你!”她沉声怒喝。
      “香、香姑娘,你放心,以后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上官允声音发抖,不停的磕着响头说。
      “快走!”香远清忍无可忍的喊,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这个刽子手就跪在门外,林曦那傻孩子却不知怎么样了……
      她一阵眩晕,无法再想下去。
      上官允说:“告辞,姑娘保重!”转身就溜了。
      ~~~~~~~~*~~~~~~~*~~~~~~~~
      时已过午,香远清滴水未进,粒米未沾,正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凌儿突然进来说;“小姐,江公子来看你来了!”
      话音未落,江骏一身青衫,提着鸟笼走了进来:“清儿,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他嘘了两声,屋里响起轻柔婉转的鸟叫。
      香远清心里一动,微微睁开眼睛,江骏已经近在眼前,正把手里的鸟笼递给她看;她一惊,睁大了眼睛:
      做工精巧的金丝笼里,两只绿背黄腹的鸟,小小的红嘴巴,相对卧在一根横斜的花枝上,那花朵上还滚动着晶亮的水珠儿,映衬得它们黑亮的眼睛更亮了!
      远清蓦然心里一酸:鸟儿尚且有情,人呢?
      不过,这对鸟如此清灵可爱,竟然困在金丝笼中,与她的处境何其相似?
      江骏见她注视着鸟笼,乍喜又悲,不禁关切的问:“怎么,你不喜欢吗?”
      “不是,这鸟叫什么名字?”远清佯装微笑,避开话题。
      “红嘴玉,又叫红嘴绿观音,还叫——相思鸟!”江骏微微一笑,眼神深深的凝望着她,似乎满蓄柔情。
      “呵,名字倒都好听!”
      “何止是名字?人们说它们总是成双成对的出现,总是相亲相爱的不离分,一起觅食,一起戏嘻,甚至一起生死。
      我小的时候,哥哥常去山上打鸟,但他从来不打相思鸟。他说他记得有一回,瞄准了一群鸟中的一只,猛的射出一箭。一箭中腹,那只鸟从枝头掉了下来。林子的鸟呼地惊飞了,只有一只鸟没飞。那只鸟痴痴的站在枝头,尖锐的叫声响遍全树林。
      那只鸟就是相思鸟了,死去的那个是它的爱侣。那个时候无论你是当着它的面搭弓,还是用石头打它,它都是不会飞的。它会死死的站在原地,等候它的伴侣的出现。它就这样不停的叫,不出三天,它得到的也是死亡。”
      江骏满脸沉思的讲了一个故事。讲完,又若有所思的望着远清,只见她也正痴痴的睁着美眸,不知在想什么。
      “清儿,平生不会相思,才懂相思,已害相思!”江骏忍不住握住她的手,只觉得她的指尖冰凉,而又颤抖。
      “让我保护你,好吗?”他试着把她拥入怀中:多想让这个美丽奇特而又命运多舛的女子在他怀中永远栖息……
      远清秀美的头颅在他胸前停留了一下,仅仅是一下,就轻轻推开了他:“江公子,我很累,想歇息了!”
      “好,你好好歇着,安心养病,我会为你请来最好的郎中!”江骏拍拍她的香肩,又深深凝望她一眼,才转身而去。那潇洒的背影竟似有无限落寂。
      而香远清的目光,已经痴痴凝注在那对鸟儿身上了:“红嘴绿观音,又叫相思鸟,难道观音也会相思吗?”
      恍惚又记得当初和林曦对话的情景:
      “林公子,在贱妾眼里,你今个很象一个人。”
      “谁?”林曦不动声色的下棋,心里却微微一动。
      “观音……菩萨。”
      “不是吧?”他长长的双眉都扬了起来,逼人的英气也随之扑面而来。
      “据说,观音大士最初是男身,后来才被人渐渐当成女身……”远清捧着清茶坐下,故意卖着关子。
      “呵呵,有趣,真是有趣!我也在想,香姑娘要是女扮男装,又该是何等模样?”林曦挑起半边眉毛,目光里流出促狭的光芒。
      “那还用说!肯定是翩翩佳公子,浊世美少年!”傅少爷也说。
      “傅少爷是在说自己吧?”还记得当时自己发了火,胸口窒闷得仿佛要炸开。
      于是,又禁不住回想起在衣柜里紧紧拥抱林曦的情景:他穿着她柔美滑腻的衣服,肌肤光滑柔嫩,胸前却硬邦邦的,好似缠了什么东西。但她聪明的什么都没问,因为林曦已经害羞得躲到衣柜的角落里,埋在深深的衣服间,低声嚷:“我是男人,你是女子,你怎么可以欺负我?”
      “正因为此,我才可以欺负你!”她坏笑着说,心里几分疑惑,几分好笑,又有几分莫名的狂喜:也许…………
      而现在,他在什么地方呢?有没有危险?伤痛不痛?她好挂念他,挂念得心都痛了!
      耳边仿佛又响起江骏的话语:“平生不会相思,才懂相思,已害相思!”她不觉鼻酸眼热:以前无论吃什么样的苦,受什么样的凌辱,她都不流一滴泪;然而最近,她却总是无端的流泪,仿佛她真的成了一个多情善感的姑娘,天知道……
      她捂着胸口,感觉一阵阵悲怆的浪涛袭来,自己好似风暴中的小舟;然而,她仍竭力的歪下床,一步一步的走到衣柜前,用尽全力打开门,感觉到一股幽香和熟悉的气息传来……她内心一阵激动,竟然晕了过去。
      衣柜中伸出一双颀长温暖的手,把她抱在胸前,轻轻的拍哄着,好似在拍哄一个婴儿;同时,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她的脸上——
      他轻轻的唤着:“香妹,我没事,我很好,可是你为什么这么不好?你这样叫我怎么能放心比剑!”
      ~~~~~~~~*~~~~~~~~*~~~~~~~~
      头上是青青的天,白白的云,却突然下起了一片温热的雨。正在山谷里呆坐的香远清好奇的仰着脸,任凭那温热的雨打在脸上:好奇怪,这雨居然是温热的!
      这时,两只红嘴绿背的鸟比翼飞来,居然就落在她面前的白石上,轻柔婉转的唱着歌,歌声里又是欢喜,又是悲凉。
      蓦的,一支箭破空而来,不偏不斜,正射在一只鸟黄茸茸的腹部,它立即歪倒在白石上,腹部很快被鲜血染红……
      而另外一只鸟,好似吓坏了一般,呆呆的望着自己的爱侣,一动不动。
      “笨啊,他快死了,你还不想法救他!”远清忍不住大叫,从梦中蓦然醒来,满脸满身是汗。
      这时,耳边又清晰的传来相思鸟的叫声,依然是那么欢悦:原来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个噩梦。
      “小姐,你做噩梦了吧?来,喝点热茶!”凌儿走进来,小心的环抱着她的肩膀,喂她一点一点喝茶。
      她勉强喝了半杯,就不肯再喝,也不肯吃东西。
      凌儿低头沉吟,似乎十分为难,好一会才抬头,悄声说:“小姐,我闲着无聊,乱七八糟打结,结果结越打越大,到最后我怎么都解不开了!“她嘟着嘴,显得十分可爱。
      “好吧,你拿来看看。”远清不禁微微一笑:凌儿这野丫头还有这份心思?不是春心萌动了吧?
      “谢小姐!”凌儿开心的跑出去,转眼捧来一个大布球,“小姐你看!”
      “你不是把你那件蓝色的衣服撕撕打结了吧?”远清乍舌。而凌儿只是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于是,凌儿把两颗夜明珠悬挂好,热心好奇的看小姐怎么解结:
      只见她先是仔细观察了好一会,才用手解起来。
      那是洁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指尖特别尖,特别动人,解起结来,也显得特别灵动自如。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二十一个……三十一个……五十二个……七十四个……七十八个……八十个,八十——一个!”凌儿耐心的数着,数到后来眼皮都沉重起来,成了模糊的呓语。
      突然,小姐说:“好了!一共几个结?”
      “好了?这么快!恩,我记得是八十一个,对,就是八十一个结!”
      “八十一个结,不是吧?”香远清的脸色突然惊变,满眼的难以置信;她抓过那些蓝色的布条,细细的看着,又送到鼻端闻了一下,突然失声道:
      “是他,是林曦来过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想到他守着昏睡的自己,慢慢的用自己的衣服打结,心都绞痛起来。
      “这,是他一定不让我告诉你呀,怕刺激你!”凌儿一个激灵,瞌睡全醒了。
      “你让我这样解开他一个一个打的结,就不刺激吗?”远清叹口气问;顿顿,眉头蹙起:“他是不是伤得很重,还是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她的目光锐利起来。
      “他的伤已经全好了,本来也只是皮外伤;走路也很稳!”凌儿急急的说,生怕小姐担心。
      “那他为什么偷偷的来,悄悄的去?”远清步步紧逼,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凌儿,显得十分威严,慑人。
      “他,他说今晚三更,要和任笑渔在忘忧谷比剑!”
      “忘忧谷?任笑渔?他不要命了吗?”远清又惊又怒:要知道,任笑渔一柄笑鱼剑,已经笑傲江湖十五年!
      “他说:只有和高手过招,才能知道自己的实力,也才能剑术精进!”凌儿低声说,眼神已经相当清醒,还有一种隐约的傲气。
      “现在几更了?”远清突然问。
      “五更。”凌儿眼也不眨的说。
      “那比剑是否已经结束?”
      “不知道。”凌儿答得很干脆;“小姐,你该休息了,身体要紧!”
      “你去歇着吧,我知道自己的身体。”
      “好吧,小姐。我相信林公子的实力!”凌儿突然眼里溜出一抹精光。
      香远清没有说话。凌儿静悄悄的退了出去,小心翼翼的关好门,突然低低的叹了一口气,神情一下子委顿下来。
      香远清沐浴着夜明珠的光芒,静幽无声的坐着;珠光映得她的肌肤雪白莹润,双眼幽深魅人。
      而她只是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直到天明。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处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却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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