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暗香如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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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动，大侠手下留情！”那人吓得一哆嗦，双手举了起来。
“哼，你不是要来偷香窃玉吗？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偷！”一声冷斥，玉凌儿从暗处闪出，一撒手，点亮了数盏烛火，屋内顿时亮堂起来。
这下，她清清楚楚的看到：林公子俨然香姑娘的打扮，居然也明眸皓齿、楚楚动人，只可惜他手里一把淡青色的灵蛇古剑，正架在一个蒙面人的脖子上，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她嘴角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笑，逼人的目光，却随即钉在蒙面人身上：看他白面獐目，一对褐黄的眼珠还滴溜溜直转，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最令她无法容忍的是，听了她的问话，他不但不害怕，还从三角眼里流露出一种猥亵的光，从她的脸蛋，迅速滑到她胸前……
“好，我先废了你这双招子！”她又羞又怒，抬手射出两把刀柄缠着黑布的飞刀，直取那贼子双眼。
“凌儿且慢——”林曦低喝，挥剑一撩一挡，竟把双刀齐齐斩断，足见他手中的古剑是削铁如泥的宝剑；而蒙面人并未乘机溜走，反而僵立不动，显然是被点了穴道。
“小王爷，好俊的功夫——可你为什么斩断我的飞刀？”凌儿倏忽一笑，又蓦的柳眉倒竖。
“凌儿，林公子用的是宝剑！再说，你也忒冲动了些。”香姑娘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凌儿抿抿嘴，不再说话，显然对姑娘十分敬服。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片泛蓝的月光泻了进来。
环佩丁冬，暗香隐约，一个绰约多姿、仪态万方的身影，从门外月光里，缓缓走了进来。
是香姑娘，即使夜已深了，她仍穿着鹅黄色的纱衣，蒙着鹅黄色的面纱，在淡淡的烛光映照下，益发静美清雅，飘逸出尘。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林曦突然莫名的想起这句诗。如果说，白天的她象荷的话，夜晚的她就象梅了；但无论如何，她都是临水的那种花，顾影自怜，暗香飘渺。
“小王爷……”远清轻唤。
林曦没有应声，只是出神的凝望着她：她是这么美，恐怕见到她的人没有不喜欢她的吧？
“小王爷，我家姑娘叫你呢！”玉凌儿扯他一下，跺足道。
“哦，香妹妹，你叫我有何吩咐？”他这才如梦方醒，玉面微红。
“我叫你放了这个人！”远清轻轻的说。
“什么？放了他！除非先废他招子，断他双手！——看他以后还如何偷香窃玉！”凌儿怒道。
“香妹妹，这个人的目标是你，还有凌儿。”林曦的声音也很轻，但他那黑亮深邃的双眼却流露出深深的迷惘，还有一丝莫名的疑惑。
“我知道。——凌儿，先带他去柴房！”远清笃定的吩咐。
“是！”凌儿嘟着嘴，又是一把飞刀搁到那贼子脖子上，“劳驾小王爷解穴。”
“不妨事，他可以走。”
“那好，快走，走慢点要你的命！”凌儿抬腿就是一脚。
“小王爷，我们去密室。”
“好！”
香远清撩起香帷，随手推按了两下，一扇暗门就露了出来。
“来吧。”她手执红烛，矮身没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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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曦一进密室，就呆住了：里面闪烁着各种各样的光芒，无一不是奇珍异宝！有火红的玛瑙，深绿的猫眼，蔚蓝的宝石，清清的美玉，晶莹的珍珠；更有妖娆的珊瑚树，硕大的水晶球，美丽的沉香舟……
真叫人流连忘返，叹为观止。
“这都是你的吗？”林曦睁大黑亮纯净的眼眸，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香远清没什么表情；然而，她往那些珠宝中一站，本身就是最奇异的珍宝了！
“它们都比不上你！”林曦很诚恳的说，真挚的目光一直望进她美丽飘忽的眼底。
“我来不是要你说这些的！”她眉头一皱，冷冷的说。
林曦立刻闭上了嘴：她的话象鞭子一样，挟着火星抽痛了他！
她看在眼里，放柔了声调：“你知道这些珠宝是怎么来的吗？”
“不知道！”
“很奇怪，我走到哪里，身边总是会聚拢不同的珍宝，而且越来越多……”她深深的蹙紧了眉，似乎十分困惑。
“于是，有人说，我能给他们带来好运，而且还能让他们延年益寿！”
林曦依旧不说话。
“可是这一切都成了无法摆脱的东西，如同我身上那与生俱来的暗香，如同我身后那越来越重的——阴影！”她在室内缓缓的踱着步。
“于是，你就在这些东西和阴影中间挣扎，而不打算真正摆脱出来？”林曦望着她那美丽而又落寞的背影，终于有些激动的开口。
“不是我不想摆脱，只是这并不容易！”她忽然握紧了纤细如玉的手，长长的指甲把手心都掐得生疼；同时她的脸上，浮现着一种类似于屈服命运的表情：沉重而懊悔！
“我知道这不容易，可是无论容易与否你都要努力去争取；只有争取过了，你才知道你是否能够摆脱！”林曦忽然转到她面前，握紧她纤细的胳膊，大力摇撼着。
“你不明白的，你不是我，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的！”香远清突然甩脱了他，凄切狂乱的撕掉了面纱说。
“或许吧！”林曦忽然耷拉了双肩，沮丧的说。
“曦，你以后准备去做什么呢？”远清突然在珠宝中间坐了下来，满脸交织着各种奇异的光辉。她这样问，等于是间接下逐客令了——她不想让林曦趟这趟浑水。
“我不知道。我会去我想去的地方，做我想做的事！”林曦立刻转过脸去，背对着她。他当然明白她的意思。
“只希望你莫做傻事！”她悠悠叹息着说。
“我也希望你不要永远困住自己！”他挺直了脊背，坚毅的说。
“放心，我经常就在这些漩涡中打转。”她微笑，把一切深痛和悲哀隐藏起来，只在目光里有一些幽幽的水亮。
“好，我走了，你保重！”他简单而慎重的说，还冲她拱了拱手；但那双黑亮深邃的眸子里，却有着随时可能溢出来的忧伤：原来，她不要他的帮忙，她要他置身事外！
他昂起头，好象他第一次出门闯江湖一样，明知道身后有他无法割舍的人，还是头也不回走了；步子迈得很大，很豪迈，依然是那么潇洒自如。
然而，他不知道，在他身后的珠光宝气里，那个绝世美貌的女子突然望着他的背影，痛苦的捂住了心口，面色隐然青紫：
也许，让他这样离去，是最好的吧？
她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强烈的窒闷和疼痛涌了上来，让她感觉生不如死，无比凄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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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曦一走，香远清就病倒了；但她却让梦大姐放出了她病重的消息。于是，上门探望的客人络绎不绝，比平时还要热闹；而她只肯蒙着面纱，躲在香帷后，让人惊鸿一瞥，看不清楚，却又对她充满了怜惜。
在她病倒的第三天，扬州太守倦游归来的儿子——江骏，带着一个仆从，来到了她的床前。
时辰是正午，香远清盖着紫色荷花的锦被，面前垂着淡紫色的轻纱和浅绿色的流苏，美目半睁半闭，空气里弥漫着幽幽的花香。
没有经过梦大姐通传，他直接就带人来到了她的床前。
隔着紫色的轻纱望过去：他是一个年轻、英俊而又刚冷的年轻人，穿着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 ，双眉微轩，默然无语；他身后的仆从，也精明干练，双唇紧抿。
隔着一段远远的距离，他淡漠疏远的凝望着她，眉宇间有淡淡的惊艳，和一种莫名的惊诧：“你并没有点香，是么？”他终于找把椅子坐下来，缓缓的开口了。
“从不。”她冷淡的说，索性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在紫纱的笼罩下显得那么神秘、奇艳。
“你没有请郎中么？”他微微分开了双腿，头关注的前倾；带给她的，却是一种清冷傲慢的气息。
“没。”
“正好，今天我带最好的郎中来了！”
“是么？”
“就是我。”他从容的说。
“哦。”
“你看着我象郎中么？”他只好再问一句；这个传说中的香姑娘如此美貌，又如此冷傲，倒让他莫名的有了兴趣。
“象。”
“那你看我会治什么病？”他步步紧逼。
“治我的一小半病！”她微微睁开了眼睛，嘴角似笑非笑。
“一小半？也好——你希望我怎么做？”他好整以暇的问。
“让上官允这类人臣服，永不滋事！”她说的轻巧，好似这就象挥开一只苍蝇那么简单。
“放心。那你又怎么报答我呢？”他问的直接，一双狭长的黑眼睛紧盯着她，带给她隐隐的威胁与压力。
“到时候你会知道。”她微微一笑，刹那间好似清荷盛开，空气中弥漫着悠远的花香……但她只是一笑，就转朝里斜躺，只给他一个风情万种、撩人心动的背影。
看样子，她很懂得男人的心，也很懂得巧妙掌握自己的优势：这样美貌而又聪明的女人，他不曾想会遇到；但既然遇到了，他决不会放过！
于是，他对着她的背影微笑了：“你好好歇着，我先去了！……对了，忘了告诉你，昨个晚上上官允布下天罗地网，抓住了一个江湖少年，严刑逼供，他却只字不吐。”
“是吗？”香远清的声音终于有了隐隐一丝颤动。
“你问问梦大姐就知道了！”他已经走到门边，突然又回头说道：“照顾好自己！”
“我如果不照顾好自己呢？”她突然有些激愤起来。
“那你就只好等着我来照顾你了！”他的话说得无比的轻柔，却又充满了暧昧。
这是一个相当强势的男人！招惹上他，给人一种引火烧身的感觉；但如果现在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傻瓜林曦，他为什么不去好好闯荡他的江湖？
“我也希望你不要永远困住自己！”言犹在耳，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上官允那老贼，又岂会给他好过？
远清蓦然撑起身来：“凌儿，凌儿，叫梦大姐来！”她气喘吁吁，面如金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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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儿，你叫我？”梦大姐急急赶来，满脸的汗顾不得擦一擦，就走过来扶住半歪半躺的远清，帮她理了理凌乱的云鬓，说，“快躺下，你这又是何苦！”
凌儿正要帮她盖被子，她却挥下手说：“不用。——大姐，你知道林公子被上官允抓了起来，是不？”
“我知道，也正和凌儿、傅少爷商量对策！”梦大姐期期艾艾的说，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他也会少受一点苦！”远清突然喘口气说，面色已经开始发紫，一口气眼看上不来。
“小姐，我们就知道你听了会受不了！”凌儿抓住她的手，鼻头红红的，几乎快哭了出来；但她却竭力忍着，心里一再告诫自己：不能再刺激小姐了，不能再刺激小姐了！
“清儿，你现在千万不能激动——如果急坏了身体，将来可怎生是好？”梦大姐环抱着她的肩膀，轻轻抚摩着她的心口说。
“放心，我还死不了！我已经、找人救他！等人一救出，马上护送他离开！”香远清神色冷漠，态度严峻；一瞬间好似完全换了一个人。
梦大姐担忧的凝望着她。
而凌儿则痴痴的凝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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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五更时分，玉凌儿一身夜行衣，悄悄的摸进了香远清的闺房；而香远清只是无声的从枕下摸出一粒夜明珠照明。
幽亮的珠光照着她憔悴的丽颜，显得特别楚楚可怜；而她那双隐隐泛红的美眸，在珠光下，更是说不出的魅惑动人。
“怎么样？”她只是简单的问。
“林公子已经走了，说要到很远的地方去；他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凌儿神色十分疲倦，淡淡的说，内心却纷乱得很：
林曦走的时候，一身白衣碎裂成条，血迹斑斑——他几乎是咬着牙爬着走的，却拒绝任何人的帮助！
“走了？那就好！你快回去歇息吧！”她若有所思的说着，伸手拍拍她的肩。
她却突然捉住了远清那只手：滑润如玉，幽冷如冰；她忍不住用两只手，交替帮她温暖着。
远清静默了一下，轻轻抽出手说：“太晚了，去睡吧！”
玉凌儿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抽噎着夺门而出：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了，她始终不肯对自己敞开她的心？难道她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么？
香远清无语，她用尽力气把夜明珠掷到暗处，然后在黑暗中久久沉默。
一切都是虚空。
惟有身上那一缕暗香，缭绕如水波。
拥有这缕暗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暗香如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