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琴泠泠》三去梦枝

1、第 1 章

　　我叫裘依，年方十四，是久辉国的长公主，未来的凤主。十岁那年我被父皇送往蔚山书院，跟随苏老太师学习经视治国之理。蔚山书院是久辉第一大书院，名师子弟云集，久辉许多重臣都出自于此。苏老太师是我皇祖父的老师，名满天下。皇祖父自少时经他教导，登基后老太师自甘前往蔚山教书。据说前任凤主，我的皇姑，跟我一般年纪时也在蔚山受苏老太师教导。

　　起初母后是不大同意我去蔚山的，在父皇那哭诉了三天三夜，父皇差点就动摇了，毕竟父母总是舍不得孩子离开自己的。可华先生说玉不琢不成器，必须让我独立成长，舍去皇室光环，感受民情。我倒是挺乐意的，皇宫我早就玩腻了。蔚山山清水秀，风景秀丽，任我自在。

　　苏老太师年纪大了，这些年都由他的弟子给我授书，平日他也只是偶尔过问我的学业。他的弟子叫岩清，大家都叫他清先生，是个极温柔的人，据说是蔚山第一才子。往日我上课不认真，或是作业做得不对，他都不曾责罚我。有一日我困得精神恍惚，不小心在课上睡着了，当我在梦中意识到自己还在上课时，瞬间惊醒。

　　清先生见我醒来，只是道：“继续上课吧。”我带着劫后余生般的欣喜，点头如捣蒜。

　　书院里的学生都用姓氏称呼老师，唯有清先生是以名相称，这些年我百思不得其解。前几日我在书院后山抓鱼时，夏容漆不小心打翻了我的鱼桶，鱼全都跑回了河里。正当我想要与他决一死战时，他为了平息我的怒火，告诉我清先生名字的秘密。于是我把举起的拳头放下来，坐在河边听他讲故事。

　　“清先生名叫岩清，是罪臣岩国公的独子。久辉八十五年，岩国公私贩军火，与丹漆人暗中勾结栽赃天山国，当年天山与丹漆在争夺久辉的一条商路，商路如同财路，天山与丹漆互不相让，势同水火。丹漆试图以此让天山失去久辉的信任，获得商路的主权。不料东窗事发，岩国公因此获罪入狱，满门抄斩，只有远在蔚山的清先生被保了下来。”夏容漆神秘兮兮道

　　“是谁保下了他？”我问

　　“前任凤主，裘佳。”夏容漆答

　　“皇姑？”我有些惊讶

　　“你不知道很正常，这对清先生而言也不是一件好事。裘佳凤主对先皇说清先生琴技高超，应纳入乐今楼，先皇准了。杀人诛心，莫过于此。清先生本是国公府的世子，又是苏老太师的弟子，才华斐然，有蔚山第一人之称，前路光明。谁曾想一朝落魄，被收入那种腌臜之地为奴，以声乐侍人，活着可比死了难受。”夏容漆惋惜道

　　“清先生这样好的人，竟有这样的过往。我记得岩国公那个案子，是皇姑亲手操办的，华先生同我提过。”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清先生在乐今楼奏乐的样子，害怕地晃了晃脑袋。

　　“谁说不是呢。清先生的家还是裘佳凤主带兵去抄的。岩国公和他的亲眷被处斩那日，清先生不愿侍客，被打得浑身是伤，据说那日凤主也在。”夏容漆有些愤愤

　　“你都是听谁说的，可不要诬陷皇姑，小心我揍你。皇姑是华先生的心上人，华先生同我说了，皇姑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我不悦道

　　夏容漆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我都是听我爹说的，是真是假我也不知。但我偶然间听到书院的老师在议论清先生和裘佳凤主，与我爹说的相差无几。我觉得……”

　　“照你这样说，大家称呼他为清先生，是因为他是岩国公的后人，姓氏有所忌讳？”我冷哼一声

　　“应是如此。”夏容漆道

　　“失去了亲人，又失去了自己的姓氏，清先生应该很难过吧。过往那样不堪，如今仍不失半点风骨。”我叹了口气，终于明白清先生那股疏离感从何而来。

　　“我还听说清先生与凤主的过往不止如此，华长使也牵涉其中。”夏容漆又道

　　我内心纠结，长辈的往事怎可作为谈资，最后八卦之魂压倒了我的理智。

　　“据说，凤主与华长使是青梅竹马，先皇为他二人赐婚。但凤主经常出入乐今楼听清先生弹琴，朝中上下议论纷纷。婚期在即，凤主却去了桐山，后来清先生也去了，他二人回来之后，清先生还被凤主藏在了凤主府。”夏容漆凑在我耳边小声道

　　这下我彻底不淡定了，华长使是父皇的重臣，是父皇的左膀右臂。在皇宫时，都是由华先生为我授书。华先生是我的老师，清先生也是我的老师，裘佳凤主是我的皇姑。这混乱的关系，叫我今后怎样与两位先生相处！

　　“可是清先生的处境是由皇姑造成的，况且皇姑与华先生有婚约在身，清先生又怎会甘愿……”我欲言又止

　　“许是凤主逼迫的吧，后来凤主逝世，清先生回到蔚山教书，也算是脱离苦海了。”夏容漆猜测道

　　“我不信，皇姑为了久辉，战死草都，与丹漆大王子同归于尽，连母后都称赞她。我不信皇姑是这样的人，这其中定有误会。”我提起鱼桶离开，不愿听夏容漆胡诌。

　　“我都是听说的，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夏容漆在我身后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