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悸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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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年故意晾了他好一阵，慢悠悠地描下眼线的最后一笔，才开口问道：
“另一伙是谁的人？老实回答，要不然老娘一眼线笔戳死你！”
“这条路上经常劫道的小毛贼，他们提前收到风声。”
“什么风声？”
“有人把你夜宿在汽车旅馆的消息卖给了黄景祥，还说你身边有个绝世大宝贝。”
“大宝贝？”
唐年同玄陆离对视一眼，笑着问道：“他这是说他看见的人啊，还是看见的货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
强尼也是被黄景祥放出的消息糊弄过来，想抢先一步带走唐年。
“黄景祥想置你于死地，无论晶体在不在你手里，他都会引着那帮悍匪过来杀人抢货。”
“我真是服了这个鳖孙，”
唐年想起跟那人的恩怨就来气，忍不住爆了粗口，“看来上回揍他是揍得轻了，一点教训都没记住。一天天就知道挑拨别人来搞我，真有种就自己真刀真木仓过来，没骨气的孬种。”
趁着唐年气黄景祥的当口，强尼伺机拉拢道：“黄景祥这小子满肚子坏水，李哥一早就知道。所以我出现在这，就是李哥特意派过来增援的。他老人家交代我要把你安安全全、完完整整护送回安全区，不能着了黄景祥那小子的道。”
“别扯了！”唐年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打断他信誓旦旦的发言。
“你也甭在这给我表决心，你们这帮人都没憋好屁！”
强尼虽然惨遭暴力噤声，却没停下来拉拢的意思，“小年姐，眼下只有李哥可以保你一命，和他合作不会亏待你的。”
“跟他合作？那我可真是嫌自己命长了。”
唐年忽然看向一直不做声的玄陆离。
这人虽然从没和自己磨合过，但她在合作时把握的分寸感，却都恰好点在了自己的舒适区。她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拜托她的事也都做得干净漂亮。
唐年这次也想听听她的意见，“你觉得怎么处理他比较好？”
玄陆离干脆地给出回答：“做掉。”
“看到了吧，”唐年拍了拍他的侧脸，冷飕飕地说道：“现在的形势，是你要想个理由让自己能活下去。”
强尼停下来吞了下口水，想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想要你命的人不止这一伙，往前走一定说不定还会遇见。留我一条活口，多一个人多一份保障。”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唐年将手里的短刀翻转过来，刀背敲击着他的脖颈，“我不会跟你合作，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你知道我不会动手要你的命，但是有人可以替我动手。”
唐年见他开始动摇，继续鼓动道：“你没必要出来一趟就丢了命，我不值得，李维仁也不值得。任务失败的借口我已经替你想好了，绝对能够保证你回去跟李维仁交差。你最好快点考虑清楚，否则等下一伙人赶到，这位姐会先做掉你，然后再做掉其他人。有了机会就要把握住，不要给你机会不中用。”
强尼想了想，最终还是妥协了。他拿出随身携带的通讯器，按照唐年的要求将消息发了出去。
一条消息发给李维仁，内容为：黄景祥使诈，唐年未出现。
一条消息发给道上的耳目，内容为：消息有误，唐年西行，货在车上，速跟上。
唐年知道城内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消息只要一传出去，没一会儿全城的耳目就都知道了。她估摸着不用过多久，前面埋伏的人就会陆陆续续往那边赶。
“行了，你去西面把他们引开，我好从这条路回城。”
唐年收缴了强尼的武器装备，然后让他开车一路向西面开。等他跑得看不见车影，唐年才带着玄陆离上了车，调转车头一路朝东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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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年一面行驶在不好走的山地路上，一面吐槽道：“真是的，回个家还得跟他们玩无间道。这个破晶体，一天找不到，一天不会叫我消停呀。”
“那小子跟在李维仁身边，平时要多豪横有多豪横。单靠我三言两语可搞不定，多亏你的气势才唬住他。别说，你装那种反社会变态杀手还真像回事，怪有意思的。”
唐年见玄陆离还绷着个脸，忍不住调笑道：“行啦，别跟我接着装了，还在戏里出不来呢？你把怀里那玩意儿放下吧，别一会再走了火。”
玄陆离依她所言将东西放到车子后排，回过身来却用格外认真的问道：“假如我就是那种人呢？是个手上沾满鲜血、身背无数命债、不在乎生死的疯子。你还会觉得有意思吗？”
玄陆离偏过头，却看着唐年努力憋笑的侧脸。
“你不信吗？”
“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也只能信了呀。”
唐年敛起笑意，认真地回道：“无论是大善人大恶人还是大疯子大变态，我说过，我对人类都没有兴趣。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我可能会觉得有点意思。”
“回去的路上，可能还有人埋伏我。既然都说了你是我请来的帮手，那么我们不如就把戏演下去。”
“接下来，要拜托疯子女士继续保护我啦。”
两人从东面的山路绕了一圈，一路上还算运气好，只遇见两伙不成器的小毛贼。唐年没费多大力气就轻松制服，都不需要她特聘的外援帮手出手。
一路驶来，从清晨到临近晌午。
沿途鲜少遇到村落，甚至连零星的住户都少见。直至临近安全区，才终于见到了城市的烟火气息。
安全区大体的建筑风格都是灰蒙蒙的。一眼望过去，单是城市边缘就有十数个工厂排放着浓厚的黑烟。
城市中心的位置倒是有些不同，不乏一些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傲居其中俯瞰着低矮的砖瓦平楼。与赫然林立的高楼相比，那点青砖灰瓦的烟火气，被玻璃幕墙反射的漠然寒光嗤笑穷酸。
唐年自打从娘胎里出来就知道，安全区是个需要拼命才能生存下去的地界。虽然冠以安全的名义，但这里实质上就是一座彻头彻尾的罪恶之城。
这座城市既没有法律的限制，又没有道德的约束。
一帮刚经历过末日危机的人类，早已对生存的法则有了全新认知。他们藐视一切规则的束缚，同时又放任自身欲望的无限蔓延。
在乱世中，人们崇尚丛林法则，信奉强者的绝对力量。站在塔尖上的人向来都不会同情弱者，甚至巴不得将其踩在脚下，抢夺他们的资源，剥削他们的财物，最后再从他们的尸骸上踏过。
小时候，唐年会因为一瓶快过期的咸鱼罐头，被别人下狠手打得半死。现在，同样会因为一块晶体卷入纷争，被一路追杀到边界险些丢了命。
好在，她终于捡了条命回来，暂时可以将绷紧的神经放松片刻。
不过唐年开车在安全区门口兜了一圈，却没有直接进去。毕竟她们两人现在，一个被强制清除，一个是彻底黑户，想要顺利进区还需要动用些特殊手段。
她将车开到安全区旁边的荒地上。
这地方四处空旷无垠，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马上发现。她将车停在视野最好的空地上，放下座椅靠背悠哉地躺下。
当着玄陆离的面，唐年也不搞矫情做作的那一套，直接敞开车门舒服地翘起脚。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尝试拉着隔壁人跟自己一起躺着，“放松一下，总是那么端正地拘着干嘛。”
沾染一路风尘的马丁靴搭在车窗边沿，工装裤裤脚沿着唐年的小腿缓慢下滑，方逐渐露出一小截白净的肌肤。
像是在万众瞩目之下，大戏的幕布即将徐徐拉开，苦等良久的悸动在罅隙间蠢蠢欲动，热烈而又激荡。
过往轮回的数次交锋中，玄陆离在这方面的态度同唐年出奇地一致。
两人都从未压抑过对彼此原始欲望的冲动。玄陆离一直都很清楚，无论时间过了多久，自己对于唐年始终有着最高级的渴望。
所以在唐年眼里那个坐得笔笔直的人，实际上此时的心思已经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
唐年不慌不忙地盯着周围的动静，嘴上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都不问问我带你来这干嘛吗？我要是把你给卖了怎么办？”
“你想干嘛就干嘛呗。”
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像是一口气没吹干净的蒲公英梗，像是没能剥干净的鸡蛋皮，像是哑火没成功上天的二踢脚，都让唐年觉得很是气恼。
玄陆离自然看出了她的不爽，于是撑着座椅俯下身，撩起头发压低声线，故作油腻地逗她道：“那你想干吗？”
刻意重读的倒数第二个字，配上故作轻佻的表情，成功地让唐年没了脾气。她也是第一次觉得，这种调情的浑话似乎也不都是那么油腻。
玄陆离见唐年笑了，才起身正色道：“我不会问你带我去哪，无论去哪我都跟着。”
其实玄陆离并不在意唐年将自己带去何处。就算是又回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她也没有多一句的废话。
她的静默，不是由于匮乏好奇心，也不是谨小慎微不敢多嘴。而仅仅是因为，对于玄陆离来说，天地虽大，人却只有那一个，东南西北去哪都一样。
哪怕前面是龙潭虎穴，只要唐年动了一下心思，玄陆离都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先她一步去探路。
正说着话的功夫，一辆集装箱半挂车卷起一溜烟儿的尘土从远处驶过来。唐年听见动静倒也不急，依然是悠哉悠哉地晃着腿，让旁边的玄陆离帮忙看一眼。
“来的那司机是个黑胖子吗？”
“是，个子不高，还有点秃顶。”
“妥了，就是他。”
唐年这才不慌不忙坐起身，启动车子迎面朝半挂车开去。
半挂车停稳之后，集装箱自动展开侧门，平着向下伸出一个升降台来。唐年将车停到指定位置，便直接熄火撒手不管，连车带人都被升降台一起转移进集装箱里。
期间司机并没有和唐年有任何交流，集装箱刚一重新闭合，便迅速地启动半挂车继续行驶。
集装箱的内部并不算简陋，不仅有照明设备和换气装置，玄陆离还注意到角落里暗布着防御装备。
唐年又恢复了跷脚状态，拍拍玄陆离的肩膀让她安心。
“我不想刚一回安全区就和人硬碰硬，只能借用一下朋友的货车伪装。你如果觉得晃的话跟我说，我让司机慢一点。”
“没事，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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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挂货车最终在一处僻静的小巷将皮卡车放了下来。
来到安全区后，客观来说已经算是步入相对安全的地界。至少不会像逗留在外面，随时有被刑天袭击的生命威胁。
而唐年对玄陆离最初的承诺也仅限于此，将其带入安全区的安全地带便各奔东西。
皮卡车一路从冷清破败的小巷到人头攒动的城市中心，只要对方避开眼线暗中下车，就能同自己这个被人追杀的麻烦体说再见。
在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前，趁早让对方离开而免于卷入麻烦中，是唐年在任何时刻都会做出的理性决定。
可是这一次，有数次可以让对方悄然离开的机会，唐年却都没有开得了口。
见对方也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及离开，唐年在心底将分别的时间线又往延后了一些。既然两人终究会归于陌路、一别两宽，倒不如让这次遇见久一点，再久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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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年不紧不慢地开着车子，凭借着对街道的熟悉，轻松地躲开眼线的监视，左拐右拐逐渐深入到城市中心街区。
在一个高楼林立的路口，她将车子暂时停在路边。
此时的大厦外部各个都垂放着吊篮，高空作业的工人在卖力清洁，不给任何一粒灰尘留存的机会。正午的阳光下，玻璃幕布反射的光格外晃眼，像是一群穿金戴银的上流社会在炫耀自己是多么的出淤泥而不染。
然而只要低下头就会发现，这座城市的内里，远比它光鲜亮丽的外表肮脏的多。一尘不染的高墙下，人员混杂的街巷俨然是一派糜乱荒唐的众生相。
这里不乏白日里在外面宣淫无度的三两人伙，更不乏街头巷尾随时出现的小偷小摸。
既有瘫倒在街边伶仃大睡的醉鬼，也有一个不爽就朝过路□□打脚踢的恶霸。
远处有打砸店铺哄抢货物的闹事混混，近处有狠敲路边车窗怒塞抗议传单的示威人群。
唐年从窗缝抽过一张色彩鲜艳的传单，扬了扬朝玄陆离问道：“你要留着打发时间吗？不看的话我拿来叠纸飞机了。”
“叠吧。”
虽然只是匆匆扫了一眼，玄陆离也注意到上面满篇重复的人名。“他们在抗议谁？宋夕吗？”
“没错，这帮人抗议宋夕都坚持好些年了。”
唐年考虑到她不了解这里的情况，很乐意充当讲解身份。
“宋夕是这的治安官。安全区总共有五位治安官，城里大小事都由他们五个说了算。 能成为治安官不看人心不靠选举，凭的是安全积分的高低。至于他们是如何获取积分，有的是靠权势地位，有的是靠资源财富，也有的单纯是暴力威胁。”
“宋夕进到安全区是靠经商起家，但却是皮肉生意支撑她发迹，最后凭借资源财富砸出来的治安官位置。”
“那些抗议的人就是反对她对资源垄断。都会虽然会定期向各个城市发放供给物资，但经过层层克扣就变少了不止一点，分到每个人手里的就更少了。想要活命的话，要么偷，要么抢，要么高价去宋夕的店里买。宋夕的店里什么都卖，小到一顿饭一瓶水，大到一辆车一艘船。无论在城里卖什么，她都有办法赚上一笔。”
“不过跟其他四个治安官比，她只能算是个中等混蛋。最起码她只谋财，不害命。”
“这回传单上印的是淡水资源的事。因为水的价格不到一年内翻了数十倍，甚至现在一片金叶子都换不到一瓶水。听说这帮人近期在谋划着，要么用抗议声威逼她开放一个水库，要么直接做掉她开放全部水库。”
“不过他们如果这两天就要动手的话，我还真得拦一下。我有点事还没找宋夕谈，她暂时活着对我更有用处一些。”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悸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