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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碰瓷 ...

  •   嵇珑山的暴风雪下了三天三夜,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外面风雪肆虐,唐年却只想睡死在温柔乡里,任由靡颓的缠绵拽着自己坠入深渊。

      唐年睡足了觉才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披着浴袍转悠到酒店二楼的餐厅。她递给侍应一张单子,让他去酒窖将上面列着的藏酒取出来。

      她懒散地靠在吧台边上,看起来还像是没睡醒的模样,倦怠的神情占据着整张脸,连走路时脚步都略有蹒跚。不过好在此时,她的困意已经逐渐消退,能勉强凑出一个足够清醒的脑子。

      餐厅另一端,两个醉汉撞在一块儿互不相让,当即原地展开搏击实战。从出手的架势看,这两人是打算直接把整个餐厅掀了。碍于这两人不可说的背景,经理不敢轻易得罪,只能任由两个活阎王在餐厅里折腾。

      唐年一早就听到了那两个纨绔整出的动静,津津有味地看了好一会儿的热闹,甚至跃跃欲试想帮他们计分评判。

      末了她才想来自己下楼的目的,赶紧叫后厨打包了两人份的晚餐。一份尽是她自己爱吃的菜品,另一份却截然相反,她半点兴趣都没有。

      唐年带着餐食酒水回到房间,刚好收到韩叔传来的消息。

      韩叔告诉她,嵇珑山这地方之前就没下过雪,甚至整个失洲都很少见到雪。据他所知除了嵇珑山以外,还有几个别的地方也或多或少有些气象突变。估摸着是前些日子魂断山崩塌引发的连锁反应,间接影响到了这些地方。

      最后他还提醒唐年,嵇珑山那地界早些年出过不少灵异古怪事件,这次气象突变可能是个信号,她们最好行事小心些。

      唐年对此倒是不以为然,毕竟人类搬到失洲生活也才二十多年,摸不清这块年轻土地的脾气也正常。现下不过是雪下得大了些,风吹得狠了些,一时半会儿可能停不下来罢了。

      暴风雪封住了下山的路,唐年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待在度假山庄里。所幸山庄没有受到风雪的太多影响,食物储备充足,酒水供应不断。度假的人们依旧纵情欢愉,笙歌起来更是连白天黑夜都不管不顾。

      唐年也索性关掉通讯器,反正上面只有挚友们发来的无情嘲笑,更有甚者鼓动她给天上管风雪雷电的神仙直接打电话。

      对此唐年觉得实在无语。

      她难道不想打电话吗?她只不过是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对于这种缺德人士给出的缺德主意,唐年没有回复,直接按下了通讯器的电源关闭键。

      至此她的社交世界才得以干净,甚至当她拉开落地窗的窗帘眺望山间时,都觉得白茫茫的大地比先前更干净。

      原本,唐年上山只是为了执行任务。

      至于是什么任务?

      别问,问就是拯救世界。

      其实这任务是玄陆离的,跟她并没有关系。她顶多算是蹭任务,主要目的终归是想来度假山庄玩玩,顺便看个景、听个曲、泡个澡、松个筋。

      没成想前脚刚入住度假山庄的温泉酒店,紧接着就天色变了,雪暴来了,山路封了,任务黄了。

      意外得来的清闲实属不易,她们俩眼神一对就达成一致意见。这个时候还管它什么拯救世界的重要任务,直接将最终目的地锁定到套房卧室里,那张铺满花瓣的蜜月圆床上。

      窗帘一拉门一关,鞋子一脱被一掀。

      浓了情了,蜜了意了,小灯一关,刺激去了。

      外面的雪呼啦啦地下了三天,唐年在酒店套房的温泉里哗啦啦地泡了三天。

      期间她极富有创新进取精神,尝试了多种增进友爱关系的洗浴手法,解锁了人与人之间无需多言的全新交流方式。

      唐年乐得被困在酒店里面消磨时间,反正吃喝管够,温饱不愁,全当是给自己补上迟到了好久的蜜月假期。

      壁炉内的火烧得很旺,坐在前面只觉得周身被烘得暖暖的。她忍不住瘫在躺椅里,这种感觉同陷入温柔乡里有着微妙的相似,同样是越陷越深,越深越想陷。她裹紧浴袍歪着个身,悬在外面的脚怡然地跟着音乐拍打节奏,半点都不担心堪堪勾住的绵柔拖鞋会不会从脚尖掉下去。

      倒进嘴里的跳跳糖在噼里啪啦,壁炉里的火堆也在噼里啪啦,交杂在一起,同落地窗外面喧嚣的风雪一样吵闹。

      窗外风雪飘摇,窗内灯光半盏。

      仅隔着一面玻璃,便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当下反差强烈的割裂感,正合唐年的胃口。单是看着这样的景,她便能安静地待上好久。

      然而现实从来不惯着她,恼人的东西总是在她刚要放松的时候出现。

      唐年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口,拉开房门看着来人,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大雪封山三天了,竟然还能跟过来,你不累吗?”

      来人来不及抖掉身上的雪,忙不迭地递上自己的名片,自我介绍道:“唐年小姐您好,我是都会论坛的实习小编撒豆榭。”

      “名片就省了吧,我认得你。”唐年推开她的名片,反问道:“之前在九幽城的时候,不就是你天天从早到晚在我家门口蹲我吗?这回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个,俗话说得好,铁打的鸡笼也关不住流水的鸡。哦不对,是再大风雪的嵇珑山也拦不住努力的编辑。”

      “我连下山都下不去,你从哪儿上的山?”

      “北面有条小路勉强还能上来。”

      “北面?那地方不是坟圈子吗?”唐年抱着手臂斜靠在门框上,意味不明地看着她问道:“你路过墓地的时候,没看见什么吗?”

      撒豆榭被她盯得心里发毛,“什,什么啊?”

      唐年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摇摇头否认道:“没什么。”

      “没什么,那是有什么啊?”撒豆榭被她说得更加心慌,连忙追问:“墓地那怎么了,到底有什么啊?”

      唐年看她紧张的样子,噗呲一下笑出了声。

      “什么都没有,我只是想体验一下做谜语人的快乐。既然你被我吓到了,那就给你个机会。说说吧,想找我干嘛?”

      “我们论坛想对唐年小姐您进行一次专访报道。”

      “呦!我还有能拿得上台面谈的东西呀?”

      撒豆榭从随身的包里拿出笔记,热切地向她列举起来。“唐年小姐,您已经连续两年被评为收入最高的新生代赏金猎人。”

      “这是在嘲讽我收费贵吗?”

      “当然不是,您不喜欢,我们可以换一个。”撒豆榭翻到下一页,继续说道:“听说您和您的好友,通灵师沧九条前不久刚从魂断山归来。”

      “她不是我朋友,上次打牌欠我的钱她都没给。”

      撒豆榭飞快地翻着笔记上的备忘,然而每一项都被唐年轻飘飘地挡回去。

      “方家的金条大劫案?”

      “劫匪倒霉,一进门就跟我打了照面。”

      “第五街区的爆炸狂人?”

      “炸药崩到了我,我就是去找他要个说法。”

      “失踪的十二名少女?”

      “凶手自己藏不住事儿,什么都往外抖露。”

      “消失的能源晶体?”

      “偷晶体的人听到风声,自己还回去的。”

      “刑天杀人事件?”

      “我是赏金猎人,捕杀刑天是我的本职工作。”

      “前一年的焰火危机?”

      “安全调查局解决的,我只是通知了他们局长。”

      “最终现身的纳什阁下?”

      “跟我没关系,最后是玄陆离抓到的那人。”

      “那也离不开您的协助。”

      “协助?帮她加油、打气、跳啦啦操算吗?”

      撒豆榭擦擦额头化了的雪水,准备接着翻找其余能拿到台面上谈的话题。唐年抬手合上她的本子,盯着她笑得饱含深意。

      “你确定自己冒着生命危险爬上山,就打算问这些没意思的东西?”

      “我的师傅说,采访的其一准则是循序渐进。”

      “那你铺垫了那么多,打算什么时候切入正题。

      “这个正题,就是说,也许,如果可以的话,您能不能……”

      “有啥遮遮掩掩的,不就是我复婚的那点事。婚礼之后多的是人盯着,你不也是想问这个嘛。”

      唐年将她藏不住兴奋劲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继续诱惑道:“你如果能拿到独家报道,别说是转正,就连升职也轻轻松松。”

      “我……”撒豆榭吞了口口水,小心地问道:“我可以吗?”

      “你不是啥都写吗?怕什么?”唐年用手指敲打着撒豆榭的笔记本,歪着头反问道:“还是你觉得你本子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比八卦更吸引人?”

      “那冒昧地问一下,您选择复婚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小撒呀,你这样问的话可不行,一点都不劲爆,还不如我自己来。”唐年拿过她手里的本子,行云流水地写下一行字。

      撒豆榭接过本子,忍不住跟着读出了声:“震惊!空前盛大世纪婚礼,新娘竟然还是她!究竟是蓄谋已久的碰瓷,还是精心设计的惊天骗局?”

      “啊这……”撒豆榭反复看了几遍,向唐年确认道:“这是可以写的吗?”

      “有什么不可以,人类的本质就是缺德。八卦的标题不缺德,怎么会有人看?”

      撒豆榭从本子中抬起头来,正看到一个人影背着光从房间里面走过来。待阴影逼近露出真容,撒小编倒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毕竟现在过来的这位才是圈内盛传的“真正不好惹,绝对不要惹”。

      “在说什么?”来人面色不虞地盯着撒豆榭,冷冽地出声问道。

      唐年听到屋内的人走过来,眼睛里的笑意比方才更真切了好几分。

      “我还以为你还要再休息一会儿呢。”

      她回身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像是没骨头似的贴在对方身上,仰起脸笑吟吟地问道:“你想先吃点什么?威士忌、晚餐、还是我?”

      “不急,你们方才在聊什么?”

      “这个呀。”唐年一时不知从何讲起,索性直接将本子塞给她。“喏,在说你和我为什么复婚呢?看我写的标题多贴切。”

      撒豆榭听罢心里咯噔一声,心想:“完了,缺德标题被正主看见,缺德缺大发了。”

      虽然正主此刻搂人的动作很温柔,但是看她隐约皱起的眉头,撒豆榭真的很怕她一个不开心自己被灭口。

      为了防止正主周身的低气压一降再降,撒豆榭抖着胆子解释道:“玄女士您别生气,您二位绝对是婚姻甜蜜,幸福美满,天作之合,情比金坚。唐年小姐就是开个玩笑,我们论坛绝对不会胡乱报道的。烦请您把我当作一个屁放了吧,我马上连夜滑雪下山,头都不带回的!”

      “阿年没开玩笑。碰瓷是真的,骗局也确有此事。”

      “啊?这是真的?”

      “特殊时刻,特别手段。”

      玄陆离将本子递还给撒记者,抬起眼眸淡漠地看向她。

      “你打过猎吗?不到最后一秒,谁又知道谁才是真正猎物呢?”

      -

      最初,唐年也不知道那就是她落入陷阱的开始。

      那是几年前的事了。

      故事开始的时候,她要比现在狼狈得多。

      屁股下面是零件哗啦作响的破旧皮卡车,屁股后面跟着穷追不舍的杀手。为了打破本命年魔咒,保住自己花骨朵一样艳丽的半五十小命,她只能一头冲进失洲南部生存环境最恶劣的无人区。

      坑坑洼洼的戈壁滩连条像样的公路都没有,唐年的上下牙像是在打快板,咯咯哒哒响个不停。同时还要时刻小心,以防车轱辘趁她不注意自由飞离。

      不过唯一令人欣慰的是,这里崎岖的地表帮她甩掉了那群尾巴。

      唐年面前是一望无际的戈壁,同她身后的戈壁没有两样。更不用说左右两边,也是同样的复制粘贴。虽然四下景色十分枯燥,但她好在可以松一口气,降下速度不用再急着横冲直撞,也可以暂时保住车轱辘。

      唐年现在终于得了空,可以理会早先掉落在副驾驶下面的通讯器。

      刚进戈壁她跑得轮胎正冒烟的时候,通讯器也跟要助兴欢呼一般响得极欢。好巧不巧,响起的铃声还是前些天她刚设置的老中青合唱版《好运来》。好运能不能来她不知道,追她的车这些天倒是一辆接一辆地来。

      现在深入无人区之中,危机暂时解除,通讯器反倒一声不吭了。唐年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消息这么着急,是否能让自己好运连连笑口常开。

      眼前的路面还算平稳,她索性单手扶着方向盘,弯下腰去找寻通讯器。副驾驶的下面没有太多光亮,她很难看清通讯器的位置,只能一点点摸索。

      “呼,可算找到了!”

      乱摸了好一阵,她终于在角落里摸到通讯器。她点亮屏幕大致扫了一眼,收信箱里面是终于等到的情报消息。

      除此之外,还有几条未接来电的通知,均是来自同一个陌生号码。

      她顺手回拨过去,却发现此时所处的位置正巧没有信号。

      唐年刚放下通讯器抬起头来,余光就从后视镜看到一辆敞篷车压着起飞边缘的极限速度从后面追上自己。她猛打方向盘躲避,敞篷车擦着她的车子边缘飞驰而过。

      这辆车马力强劲,外形惹眼,看起来不同凡响,比她的老旧皮卡好得不止一星半点。

      暮光中,落日余晖都好似在为敞篷车卖力打光,连车带人像是被描上了金边,车屁股放的尾气都显得格外高贵。

      驾驶室坐着的是个长发女人,头发在风中飘扬,看起来潇洒极了。

      然而,看着一溜烟跑远的车屁股,唐年只觉得无语。

      “无人区的戈壁滩连条路都没有,那么低的地盘真的能开得进来吗?灰尘刨土的地方还开敞篷,真的不觉得大风刮脸,沙尘糊嗓子吗?”

      没等唐年更多的吐槽,前面的敞篷车突然调转车头,又直冲冲地朝着自己冲过来。这回唐年不用多想也知道,对方这个死死逼近的架势,显然就是朝着自己来的。

      眼看着自己调转方向也躲不掉,唐年果断打算正面对抗,加足马力一脚踩到底。反正自己的老皮卡至少比她的小敞篷更禁得起撞击。两车即将接近时,对面的车却突然紧急制动,横着拦在自己面前。

      两车无法避免地来了个亲密接触,敞篷车的副驾驶位置直接被推平,再差一点伤的就是对方司机的头。而自己的老皮卡只不过擦破了个皮,连车漆都不需要重新喷。

      说实话,唐年很不理解这种自损一千、伤敌零点五的逼停方法。

      如果是领了悬赏的杀手,这样的技术,唐年觉得她连出来接活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再装腔作势的职业杀手也不会在坑洼不平的戈壁滩开敞篷车。

      唐年当下不急着下车,先透过前挡风玻璃仔细地打量起来。

      对方倒是有个出挑的漂亮脸蛋儿,只可惜这脸蛋儿有些苍白和消瘦。

      她的眉眼却是很具有攻击性的那种,眼眸幽黑深不见底。紧抿起的嘴型看起来就很傲慢,一打眼就是副不好惹的样子。

      韩叔曾经教她识人的时候说过,这样的人心思颇重,不好相与。

      再看对面的人,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

      唐年也吃不准她是哪路人。

      荒郊野岭的地界,又是不要命的飙车,又是自毁式的拦车。这样近乎疯狂的举动,唐年想不通对方到底想干嘛。

      相持一阵后,唐年决定干脆下车问个明白。

      这个时候唐年还在天真地以为,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撞到寻仇的人,大不了打一架了事。

      唐年这边脚刚落地,对方也跟着推开车门下了车。

      这回没了遮掩看得更加清楚,不可否认她确实很美,美得不可方物,美得特别突出,可以说是那种百年之后从地底下挖出来都惊艳于世的貌美容颜,见到的人应该都不吝用最华丽的词藻来形容她。

      不过,唐年此时此刻一点都不这么想,她只想让对方赔自己的修车钱。

      即使她的车压根不需要修。

      唐年嘴唇开合“啧”了一声,满脸不屑地讥讽道:“还能走路呢,这是没撞到你呀。”

      她本意想出言挑衅试探一下对方,没成想对方没搭腔,依旧只是定定地看着自己。她也不再废话,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谁呀,拦我车干嘛,寻仇还是接活?”

      对面的女人这时终于打算开口,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的麻烦我来解决,你跟我去结婚。”

      “……”

      “你谁啊?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我是玄陆离,凭我是你命定的妻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碰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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