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篇》好想吃牛杂

11、第 11 章

　　洛羽面对幽兰这冒着火气的冷峻眉眼，心下一慌。如果她回答得不对，不合幽兰心意，只怕她现在小命就不保。当下脑子里已经冒出了许多不好的想法。如果帝君认为自己把她当做了重华帝君，那可是大事不好，当今神界帝君竟被魔界一小小魔尊认作是一个死人，那可是大大不敬啊。
　　如果自己讲讲自己同重华的过往，能不能转移掉这个尴尬的话题呢？
　　洛羽脑子一转，赶紧说道：“啊，我自然是见过重华帝君两面的，当年重华帝君来我魔界迎娶洛羽魔君一事，魔界谁人不知不晓。我同...洛羽魔君还是熟悉的，那时迎娶之日，我亦前去，便见过了重华帝君。”
　　听她说得这般话，本还妒火中烧的幽兰转眼便愣了愣，洛羽这是要说起自己同重华的故事了么？自己听旁人说了这么多次，可这次是从洛羽本人口中说出，那自然是不同的意味。
　　察觉幽兰有些发愣的神情，她知自己已经将话题顺利转了去。
　　好歹也是活了几千年的老魔头，自己怎么就轻易这样被这木头吓到。说来自跟这个木头呆在一块，自己便被她耍了两次，当真丢人。帝君又如何，本质上还是个木头。
　　洛羽收起了神色，坐正了身子，轻咳了一声。
　　“那时青羽魔君办了三天三夜的婚宴，宴请六界四方来客，声势浩大，重华帝君一袭大红衣袍，一一敬过来客，酒量倒是不俗。”
　　其实洛羽并没见过重华在宴会上如何应付来客，这些事都是青羽同她说的。
　　“本来这是喜事一件。可对于洛羽魔君来说，却不见得是什么欢喜的事。”
　　幽兰听到这，神色一顿。问道：“为何？”
　　洛羽叹了口气，朝窗外看去。车辇已缓缓离了城门，万里苍野幽幽，目不及边，暗空中几只乌鸦飞过，嘶哑着鸣叫了两声。
　　“洛羽魔君被重华帝君剜去双目一事，本被青羽魔君压了下来，但我同她相识，她同我说了这前因后果。不过这故事，幽兰姑娘应该已经听过了，那我便从洛羽魔君被救回魔界说起罢。”
　　“那时洛羽魔君回了魔界，自然是抑郁寡欢了起来，堂堂魔君，竟被重华帝君无缘无故地剜去了双目。剜目之仇，她想报，可她不能。”
　　“为何？只因那时的魔界输了一场大战。”
　　幽兰思索道：“是隳离然引发的乱魔之乱，神界最终派兵镇压，以两位神君性命的代价，赢了这一战。”
　　“是。那时隳帝被羽霖一杆长枪钉住，灵识俱散。青羽..魔君同洛羽魔君起初仍日日去隳帝魔身旁等着她醒来，可后来一日日过去，那魔身渐渐冷了去。总不能再一直这般守着一个死去的人。两人只能派卫兵守着那魔身，以防野兽等来扰她清静。她们两人虽不再时时去看隳帝了，可仍是相信她会醒来。”
　　洛羽又是叹了口气，那时自己同青羽日日守着隳帝的魔身，看着她那身躯日日冷了去，那可是多么绝望的日子。
　　“两人未能等到隳帝醒来，洛羽魔君却遭遇了这般惨然的事。本以为重华帝君不会为这件事作何解释，没想到五日后，洛羽魔君等来的却是重华帝君的一纸婚书。”
　　“随着那一纸婚书到的，是重华帝君本人。青羽魔君大惊失色，虽然她知重华帝君本意便是为了补偿洛羽魔君，可她不想就这样把小妹拱手让给她的仇人。她将重华帝君留在魔殿内整整一夜，重华帝君亦不恼。”
　　洛羽苦笑一声，继续说道：“说来倒可笑，把他带进魔界的，竟是已经没了双目的洛羽魔君。她那日闷得慌，本想出门走走，却在三生门外，遇到了那迷路的重华帝君。亲自引着自己的仇人回了魔界，倒也是洛羽魔君做出来的事。”
　　幽兰听着洛羽说着幽怨，心下觉得洛羽当时定是恨极了重华，可她却无意中做了这种事，定然自责无比，她心疼洛羽，便说道：“洛羽魔君当时肯定不知重华帝君身份，那也不是她的错，再说重华帝君也不会舍得再伤害她，虽然我不知那时重华帝君是否已对洛羽魔君生了情愫，但他那时定是内疚至极。”
　　听着幽兰说起重华的好话来，洛羽微微一愣。
　　她反问道：“怎么，幽兰姑娘倒是心疼重华帝君起来了？”
　　幽兰亦是一愣，这人曲解了她的意思？
　　她只能急忙解释道：“不是，我只是觉得当时洛羽魔君太过自责了，重华，帝君也不是什么坏人......”
　　洛羽苦笑一声，这木头就是太老实了些。
　　“重华帝君自然不是什么坏人，但对于洛羽魔君来说，他算是什么好人呢？他做了那事，却仍是要一意孤行将洛羽魔君娶上九重天，姑娘认为他只是想补偿洛羽魔君吗？”
　　洛羽眼角不自觉湿润起来，那段时间的她究竟经历了多少黑暗，多少挫折，那些过往再次一一浮现眼前，心中酸苦，竟是忍不住流下泪来。
　　“那时魔界才输了这么一场大战，重华帝君屈尊来娶洛羽魔君，对于魔界来说，是一种恩赐，亦是重华帝君在耀武扬威，他想娶谁，那便能娶谁。任你是魔界的魔君，也是他想娶便能娶的。”
　　说到后面，洛羽一时哽咽，再也开不了口。她不想让幽兰看到自己失态的模样，转身背对着那已经低垂眼眸的帝君。
　　那人的一双素手揽住了自己。这人怀抱一如那时，温暖，安全，有力。
　　仿佛这人抱了自己很久，仿佛很久之前便抱过自己，在自己最失神的时刻，这个怀抱一直以来便为自己张开，从未离去。
　　“洛羽......魔君她受苦了。”

　　幽兰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场婚姻对于洛羽来说，会是一种折磨。
　　她之前一直听晴翎讲，洛羽在九重天受到了极好的待遇，重华帝君亦待她极好，可是对洛羽来说，她真的喜欢这种感觉吗？她是被迫嫁给的重华帝君，她带着对帝君的恨来到的九重天，举目无亲，孤独一人，失去了双目，却还要每日同重华帝君朝夕相见。
　　若不是后来两人相爱，只怕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再难合上。
　　所有人都对两人的爱情赞赏至极，可却没有人问过当事人怎么想。
　　仍抱着洛羽的她将怀里的人揽得紧了些。如羽的睫毛遮住了她那深蓝色的眸子，神色不明。
　　在那人的怀中，洛羽的心思安定了下来。思绪不自觉又飘远了。
　　“不过，洛羽魔君嫁给重华帝君两年后，她再回到魔界，那时她已经开心了许多。同重华帝君的生活倒也没像她想得这么苦，重华帝君待她也是真心，她也渐渐接受了帝君的心意。”
　　幽兰微微生了醋意，问道：“那，洛羽魔君对重华帝君，也是真心的么？”
　　“六界的人可不都知道吗。洛羽魔君差点就随着帝君去了，是不是真心的，一听便知了。”洛羽只是这般随意说道。
　　她并未直说自己对重华帝君是否真的是真心。她亦不知道，当时那生死相随的意愿是否是因为自己对重华帝君的爱。
　　早已过了千年，她怎么还会记得。
　　六界之人皆晓，唯独她自己不知。
　　那清冷的手指拂上了自己的脸颊。几滴清泪被那指尖轻轻擦去，洛羽没有动，任那指尖继续轻抚着自己，感受着那清冷把鬓角发丝撩至耳尖。
　　身后的人挨得越发的近，那似有似无的温热气息灼烫在自己颈间，扫过一丝丝发丛。
　　“幽兰。”洛羽轻呼着她的名字。
　　“嗯？”那指尖顿了顿，停在耳尖上的柔软处。
　　“你觉得呢？”
　　幽兰一愣：“我觉得什么？”
　　这个木头，洛羽轻笑一声：“自然是我方才说的啊，洛羽魔君对重华帝君，是真心的么？”
　　幽兰别扭的哼了一声，说道：“若，若洛羽魔君对重华帝君不是真心，那怎么会赴那生死相随之约呢？”
　　连木头也这么认为？
　　洛羽觉得她回答时那别扭神色可爱得紧，弯眸浅笑道：“你说是那便是罢。”
　　哎？
　　一声呜咽从角落里发了出来。是方才被幽兰放在角落的小穷奇。它醒来发觉幽兰已经坐到了洛羽身旁，呜咽两声，表示不满。
　　“这小可怜，你怎么就把它放角落里了。”
　　洛羽伸手将白毛球捞入怀中，鬓边发丝拢在耳后，柔柔笑着，仿若一阵三月春风拂过，温暖柔和。小家伙得了抱，开心地拱了她两下又睡过去了。
　　幽兰的视线没有一刻离开过那人如沐春风般的侧颜。
　　重华帝君便是深深爱着这样的洛羽吧，似水柔和，亦似火炙热。若自己没有选择来找她，没有来同她相处了这些时日，想来也不会真的了解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敢爱敢恨，也不为恩怨所束缚，若她放得下重华，那她会爱上自己么？
　　幽兰心中苦笑，或许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幽兰。”洛羽又轻轻唤了她的名字。
　　“你可要对人家好些呀。”
　　洛羽偏了头，如血的红眸看向幽兰那深蓝色眸子，似是一团火照进了她的心中。笑靥如花，盈盈如醉。
　　心中的弦早已被撩拨得铮鸣四起。幽兰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悸动，点了点头。
　　“好。”

　　两人回到了连缺阁。
　　幽兰决定必须得去找晴翎说一说这事。她跟洛羽的事。
　　洛羽曾经同她说过，她早已放下一切，可这几日发生的事却不是这样的。洛羽她明明还将过往的一切的记得清楚。她记得那剜目之痛，亦记得重华帝君的模样，仍难忘重华帝君同她的婚姻。她没有忘记重华帝君对她的情意。
　　而自己对她呢？
　　莫不是真的是一场孽缘？
　　本想回房中冷静一番，可洛羽却进来了。
　　已经卸下妆容的幽兰将长发随意绕在脑后，用一根木簪扎起。
　　推门而入的洛羽嘴角上扬，轻笑一声，这才回了房间一会，帝君这般迫不及待卸了妆，莫不是怕自己又把她当做别人去了。帝君那点小心思，她还是看得出来的。只是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把她当做了重华呢？
　　帝君灼灼双目看向她，洛羽这才回了神。
　　“方才嘱咐姑娘好生待人家的，一下了车便把人家忘记了。”
　　洛羽把仍睡熟的小穷奇递了过去，小穷奇被吵醒，伸了个懒腰，好奇地看着两人。
　　幽兰接过，并没有说什么。她将穷奇揽入袖中，继续坐着梳妆。
　　怎的这人有些冷淡过头了。
　　“尊主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这是在对她下逐客令？
　　洛羽神色冷了下来，帝君这又是什么意思。
　　“幽兰姑娘休息罢。晚饭依旧是老地方。”
　　“不必劳烦尊主了，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去哪？”洛羽盯着这仍是自顾自梳妆的清冷女子，她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在说着完全与她无关紧要的话。
　　“尊主不用担心，我过几日便会回来。”
　　洛羽一把将她手中梳子夺了下来，帝君总算抬了头，那幽蓝眼眸尽是不解，又似是苦涩，灼烧着自己。
　　洛羽冷笑了一声，说道:“我还没同意，你便擅自决定了？别忘了，姑娘你现在可是我的人。”
　　“是吗？”
　　“我会在血月月满前回来的。”
　　幽兰这时提到血月月满又是什么意思。洛羽又冷笑了一声，左手抓住了幽兰的肩膀，把她推到椅背上，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不、准。”
　　帝君明眸凝视着她，那幽光一阵明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