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入非非》千本木

4、皮影

　　彦湛杉单手还握着门把手，身后传来了毕江洋的声音。

　　“彦哥，我让人重新换了酒水，今天的厨师是我带过来的，都是清淡口味，你坐过去吃点儿东西？这个角度，看沙画也不方便吧。”就、沙画是随便大家看的，身后的曲子，是秦芷诺特意为你一个人演奏的，你好歹坐过去啊。这些话，江洋就差直白地劝过来了。

　　彦湛杉还是不松手上的门把手，像是自言自语，沉声说：“我倒想看看她怎么作弊。”

　　“作弊？”身后响起了悠扬的钢琴声，江洋耸了耸肩，差点儿怀疑是他听错了。

　　“彦哥，我别的不懂，艺术沙画还是学过一点儿，你不放心我就陪你一起看着。”江洋把木门干脆敞开了。

　　他双手插在胸前，指点着沙画板上铺好的细沙，说：“彦哥，我提前看过她的作品，其实沙画表演很难作弊。你看，她铺沙的手法绝不是素人。”

　　彦湛杉顺着江洋指过去的方向望去，一双纤细的手在沙袋里抓上了半捧细沙已经垂手在沙板上点点划过。

　　“彦哥，你看她的右手。她手腕放松自如，手掌的翻转角度，手指肚的揉沙力度，都能看出来，这个画师美术功底很深。可以断言，不会作弊。”

　　听见江洋如此解释，再看过去，的确，一双小手在沙画板上行走如行云流水，帷幄自如。

　　“而且，作画内容和时间，我是刚刚告诉她的。都是即兴表演。彦哥，要是看画，我们还是坐回去吧。”

　　难道审核员真的也是个沙画师？彦湛杉摇了摇头，难以置信，轻轻关上门。
　　他坐在了荧屏对面。

　　钢琴声优雅之中几分伤感，荧屏上也恰恰一阵秋风飘过。

　　浓烈高雅的华尔兹钢琴曲中，哀愁中透着生命力的顽强不息。

　　同时——

　　荧屏上，一棵青杉挺立。
　　然而，周围的枫树叶子在秋风拂过的同时，也轻轻飘落。

　　随着琴声而动，一枚枫树叶子被高高扬起，划起一条长弧又轻轻落下。
　　此刻，只有中间的青杉屹立其中，丝毫不曾动摇。

　　转眼中，钢琴声成了背景音乐，屋子里除了演奏的秦芷若，每个人都盯着惟妙惟肖的沙画荧屏，屏息凝神。

　　“好美，这是芷诺姐带来的沙画师吗？天呀，跟她的琴声好像完全重叠上了，如果有呼吸，简直都是一模一样的。”终于有人忍不住感叹起来，已经走到了荧屏前面试图接住逐渐破碎，消失，又被风卷走的落叶。

　　立即，所有人几乎同时雀跃。因为琴声高扬，所有的落叶也同时漫天飞舞。

　　没有颜色的沙画，突然在荧屏上似乎上映出来了染了红装的秋色。

　　终于，琴声渐渐收尾。
　　荧屏上，青杉树逐渐特写清晰。

　　没有这幅沙画，恐怕没几个人跟得上这首名为《湛杉红叶》的曲子到底在描述着什么，竟然是一副沙画升华了一首曲子。

　　众人只顾着感慨沙画，一时忘记了该迎合才华横溢的秦家千金的激情演奏，稀疏的掌声响起，一人赞叹说，“芷诺，每次你都给我们带来惊喜呢。”

　　倒是秦芷若也不计较，落落大方地看着此刻也静止了的沙画投影，说：“今天的沙画师的确了得，好像看过乐谱在一起演奏。江洋，画师是你找来的人吧。”

　　沙画师不过是个打工女，眼前的演奏师才是这屋子里的客人。
　　毕江洋业务上两眼一抹黑，这些人情世故上他可是后脑勺上都是眼睛，顺手拈来，惊叹道：“画师不过是逢场作戏，我跟她提前说了要秋风落叶款，正好让她撞上了。芷诺，你这首曲子可真的是妙的很，你看咱们桌子上开的酒都没人碰了。”

　　偏偏彦湛杉依然盯着屏幕，旁边察言观色的人不只一个江洋，一屋子人都知道彦湛杉对秦芷诺没那个意思。秦芷诺就是千金铁女撞南墙。

　　坐在彦湛杉旁边的另一个人继续追问道：“江洋，这个沙画师的确精湛。芷诺的曲子是新曲，她不可能提前知道，看不见人的状况下，却能配合的一拍即合，是个本事。你告诉我叫这个沙画师什么名字，以后留着给大牌子客户做个艺演。”

　　江洋眼角余光瞥见秦芷诺不受关注，脸上已经不好看。
　　他知道彦湛杉又不可能对钢琴曲说半个字，这样下去只会让场面难堪。
　　他干脆打断了不解风情破坏气氛的这些杂话，摆摆手说：“好像叫凌什么栎。记不得了。我这是两瓶上个世纪的酒，半个月不见了聊什么画师呢。来！”

　　砰一声，一瓶香槟打开了，气氛扭转，众人正围聚过来。
　　咚咚——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刚好曲落，江洋以为是服务生，直接打开了门。

　　凤凰厅大门敞开，门外出现的是一个手捧红玫瑰的西装男士。

　　今天这屋子里第二个穿西装的人，而且，西装的颜色还跟彦湛杉撞上了，都是湛蓝色。

　　只是，相形见绌，同样颜色西装，更显得一个高贵典雅，一个畏手畏脚。

　　“请问，你找谁？”也可能是走错房间的人，江洋对着朝里面垫脚张望的男人，依然礼貌相问。

　　“我找秦女士，秦芷诺女士。”门外的男人清了清喉咙，把“秦芷诺”三个字咬得格外清楚。

　　江洋身后一个浑身金灿灿的男生往前靠了一步，满脸好奇地询问道：“你是——来给她送花的服务生？”

　　“啊，先生，你误会了。我是她的男朋友，我叫俞震。听见琴声，我就知道她在这里，我是特意来找她的。”俞震特意假装看表，露了下他刚换的一款深水抗压电子表。

　　如此刻意的动作，让站在旁边的江洋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快请，快请进。”

　　众人好奇的目光像齐刷刷的探照灯，在从钢琴旁边走过来的秦芷诺和俞震之间快速转动。

　　多了观望的观众，更让俞震添了几分自信，“芷诺，我已经跟那个凌栎彻底撇清了关系。我们在同一个校园同看日出日落，我喜欢你，欣赏你，我想正式跟你交往。”如此尴尬的表白让场面凝固住了。

　　若不是秦芷诺走得太急，刺绣花边的裙角挂在了钢琴腿上，她会更快地冲过来。

　　“凌栎？等等，这名字有些熟悉。”秦芷诺身后不知是谁，突然想到了这个名字，一句话倒是减少此时凝聚空气中的尴尬。
　　“哦。我想起来了。今天江洋请来的画师好像就是这个名字呢。”旁边立即有人附和。

　　秦芷若拽不开裙角，狠劲儿一扯，撕拉一声，昂贵的花边丝绸裙摆扯碎了。

　　她单手抓起玫瑰花，厉声呵斥，“俞震，你跟我过来。”

　　嗙一声，木门被关上。
　　众人面前，秦芷诺跟俞震两个人一起出去了。

　　秦芷诺要气疯了，但她还要维护着在心意之人彦湛杉面前的矜持。
　　于是，她出了凤凰厅直接打开了旁边一扇小木门，把俞震一把推了进去。

　　凤凰厅里，刚刚还在上演沙画的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男一女。

　　“江洋，这怎么回事儿？”
　　“坏了，我猜秦芷诺是把刚刚那个男人带到沙画表演的播放室了。”

　　彦湛杉拉开了刚刚的木门，果然沙画师不在了。只有秦芷诺把那个追过来的男人带了进去。

　　彦湛杉心中纳闷儿：溜得真快，狐狸精审核员吗。

　　凤凰厅里一片唏嘘。

　　画面上的女人身影，抬手抡起花束，朝着对面的男人批头盖脸就砸了过去。

　　本来以为只有图形，没想到，音响里传来了声音。

　　“俞震，外人面前我给你留个面子。我告诉过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今天是最后一次警告你。我秦芷诺的男朋友只能是彦湛杉。”
　　“芷诺，你听我解释，我对你是真心的。而且，我虽然不是京市人，论家世，我们也算门当户对。”
　　“够了。你爸不就是在江城开了家俞家小酒馆嘛。不如，让我们都给彼此留点儿面子。不送了。”

　　画面里的男人并没退缩，反而上前了一步，拉住了女人的胳膊。

　　“别碰我。松开你的手。滚！”声音尖锐刺耳。

　　突然，整个画面上细沙飞扬如一场雷雨。
　　轰鸣声中筛豆子的落雨声。

　　画面实在不忍直视。

　　江洋狠劲儿拍了拍玻璃，试图提醒里面争吵的男女。

　　“江洋，别拍了，不是说对面只能看见是面镜子嘛。”说罢，彦湛杉拉开木门把众人留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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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读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