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食舌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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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母亲命令的那一刻，所有食舌虱候选者都陷入了瞬间的静默。
就像无条件服从命令的军队，亦是摄食的机器，至高无上的命令由机械核心下达，被所有“子模块”读取执行，而后便是无止无休的狩猎，直到有一个孩子成功吞并所有，成为新的机械核心，新的“母亲”。
唯一的王储登上“王位”。
这是食舌虱迭代的规则。
虽然剩余的食舌虱体型都很庞大，它们的移动速度却远远快于体型较小时，移动速度的悖论出现在这种奇特的异象物身上，种群汇集厮杀现象也不能对应于任何已知生物习性，它们并不需要繁殖，仿若属于食舌虱的最终使命就是同化与被同化，直至角逐出唯一的母体。
那么寄生又是为了什么？为了获得更多的能量，筑造更大更强的母体。
林且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个问题也许会让他做的一切准备白用功，所以最后，食舌虱母体会长到多大来着？
「你实在太聪明了，终于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要我说，这个答案我知道，而且也告诉过你，只是好像你忘了，呵呵。」黑心手册阴阳怪气。
「一栋楼这么大，当然，孩子们出去捕食，母体还会长更大呢，可能两栋楼？这我就难得估计了，反正……就这个破工厂根本装不下。」
哦豁，完蛋。
此刻林且颇有种装逼失败的挫败感，这就是太过嘚瑟的报应吗？
看来他真的不适合动脑子，本来以为万事俱备，现在水泥封小虫是干不成了，只能启用方案B。
「你还有方案B？」
林且状作高深地点了点头，“你就等着瞧吧。”
食舌虱的血液是什么味道？坦白来说，就算林且他们砸扁虫子，遍地狼藉的时候，这些恶心黏稠的汁液却并没有散发出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异味。
它们从虫子暂时的尸骸中流淌而出，静待还原，重新成为组建虫体的零部件。但很显然，这种若有若无的气味只是因为人类对其不敏感而已，对食舌虱而言，特别是对竞争状态的食舌虱而言，绝对比猎物的气息更具吸引力。
分裂的过程已然进行，重组是新的使命。
球球的血液不算难闻，以人类现有的表达似乎难以清晰描述这种特殊的气息，它并不刺鼻，但其中涌动着四散而去，疯狂向其它食舌虱候选者传播的，是同类残缺易同化的信息。
这样的同类比起完整的竞争者更易捕获摄取，所以球球理所当然地诱惑了大批食舌虱赶来。
抛弃无意识无休止的内部厮杀，先选择弱者进行同化，虽然本能仍然胜过意识，也能侧面证明现在的候选者具有初级智慧。
林且需要异象物的智慧，这似乎是他发动天赋的必要条件。
“所以它到底要长到多大，才具备沟通和理解的能力？”
「……原来如此，但我不会告诉你答案，这个答案你要自己去问它。」
林且对黑心手册故作高深的坏习惯表示谴责，但他并不准备强行追问，诚如黑心手册所说，这个问题，林且可以直接去问“母体”。
只要他能够得到回应。
闻风赶来的食舌虱候选者每一个都体型庞大，在经过充分地捕食狩猎之后，个体得到进化，除却体型的增长，食舌虱拥有更坚硬的甲胄与更锋利的口器，数百只整齐排列的足肢上长满尖锐的倒刺，头部触角变得更为纤长，与之对应的是更灵敏的感知与行动能力。
伴随着轰鸣脚步声，它们的行进途中尘土飞扬，这么多虫子是不可能打得过的，林且瞥了一眼沈眷，虽然不知道沈眷有多强，但是大腿也不能太造，不可能把沈眷丢下去等他打吧。
只能一个个打。
林且望向被安置在不远处的球球，它被丢进了水泥厂4号生产车间地势最低的蓄水池里，由于水泥厂本身生产会使用到各类化学药品，产生的生产废水不可直接排放，需要修建蓄水池对废水进行处理后循环利用或是排放，这处特殊的生产车间因此而生，也因此被修建在地势低洼处。
要到达蓄水池车间必须经过煤灰和石原料晒场，那里堆砌了各种可以作为行动障碍的原料，这是第一层缓冲带。
还有研究所的隔断仪。对磁异现象有所抑制的隔断仪功效由其核心模块大小决定。外出执行任务无法用上大型隔断设备，覆盖范围及其有限，但无论如何，它们能对大部分异象物有相对显著的干扰作用。这是第二层缓冲带。
污水处理后的上清液会被重新泵回循环水池作为补水继续循环使用，水泥厂一般会在该处车间配套大型电力供应设备和重型设备，复杂的内部构造是第三层缓冲带。
生产车间平台与蓄水池的高度落差是第四层缓冲带。
林且想的很简单，只要在四重缓冲带之前让那些爬进来的大虫子丧失行动能力就好，就算球球现在一副静默装死的样子，他就不信吃的送到嘴边它还不动嘴。
球球是他选中的孩子，喂养它，直到它长大，直到它能够理解林且想要它理解的一切。
但说起来容易，要真做起来，现在的食舌虱每一个都力大如牛、又肥又壮，用铲子是不可能砍得动的，就算沈眷用刀来劈，可能没劈几个自己手先劈折了，顾周和自己虽然随身携带有研究所配备的一些武器，但是对付小型异象物个体还行，现在的大虫子，不行。
林且突然想起自己在水泥厂打工时点亮的某个技能点，他朝剩下两个不明所以的人狡黠一笑，“你们等等我，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东西。”
一个好东西。
顾周先是听到了一阵比食舌虱脚步更夸张的轰鸣声，刚刚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声音时，就看到一个庞然大物径直撞向生产车间的铁皮卷帘门，大门的宽度不够，在这样猛烈的撞击下，卷帘门被撞得变形，衔接处碎块不断向下滚落，不能容纳大型车辆经过的大门被硬生生撞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然后他就看见林且从驾驶室的窗口探出了脑袋，灿烂一笑露出满口白牙：
“哎呀，没吓到你吧。”
林且一边说着，一边操纵起重车的吊臂伸出向前延展，到达车辆伸缩极限方才停下。这个长度足够了，只要操作得当，足够林且把车开进车间，把虫子勾住往蓄水池中间丢。
“我们现在来分分工吧，顾周你会开起重车吗？”
在长达半分钟的诡异沉默中，林且颇为体谅地接上话题，“那你帮我用牵引绳打包一下货物？”
“沈眷能不能帮着处理一下漏网之鱼。”
“至于我嘛……”林且笑得很开心，因为他特别喜欢接下来的竞技游戏。
“我负责开起重车把它们都创死。”
把它们都创死。
“不对，创不死，只要暂时失去攻击能力就好。”
顾周打了一个寒颤。
***
人类面对未知带着镌刻在基因中的，肆意妄为的好奇心。
现实的安稳曾让这个物种沉湎于局部的、自私的争斗与改朝换代，但当那些不可名状之物降临时，玻璃房中的花朵从未做好抵御毁灭的准备。
他们悬于全盘崩溃与苟且偷生的钢索之上。
被毁灭者纵使敏锐地察觉到将被毁灭的苦难，却仍然对毁灭者一无所知。这是弱者的悲哀。
但绝望会催生更加旺盛的希望，也让他们为了得到一点来之不易的希望不择手段，介于绝对理性与疯狂之间，人类直面异象物，作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
【HAVOC-081】再次静默。
这是异象文明研究所现阶段收到最好的消息。虽然不知道这个怪物为何停滞在市北，生命体征趋于平稳，在市北一片空地之上作出了类似于鳞翅目、蛾类动物结茧的行为，方圆十公里之内皆能检测到磁异产物的残留，污染等级自核心向外逐层递减。
愈靠近那个硕大的茧，所有工作人员都会遭受愈发严重的幻视与幻听，为了防止出现不可逆的精神崩溃以及考虑到该异象物空前的危险等级，研究所决定依靠无人机等电子机械设备进行信息收集，减少人员损失，茧型造物的清晰图片就来自于无人机近距离拍摄，可惜无法再靠近了，高强度的磁异下连电子设备和无线通讯也会收到极其强烈的影响。
研究所经验丰富的专家推测，【HAVOC-081】应该进入了某种特殊的休眠状态，也许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可以保持中等威胁状态，但更多的信息还需要持续监测收集。
于是市北081观测台临时建立，坐落于【HAVOC-081】成茧的15km处，毗邻市北非居民区缓冲带。对于这颗不知何时会再次引爆的定时炸弹，观测台是敲响警报的第一哨岗，被指派的观测员将24h轮岗制不停歇地观察着081的磁异波动程度，预测其活跃程度，在它苏醒的第一时刻拉响警报，为人类对抗高危险等级异象物争取时间。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们都已经做好必死的觉悟，人类直面异象物前线的觉悟。
与此同时，伴随着【Mandatory-56】的清除失败，市北居民疏散已进入尾声，短时间内【HAVOC-081】所处区域方圆数十公里都将成为绝对的禁区，新的安置所建设已在计划中。
但研究所的人力不足以支撑这样大规模的全面封锁，也就是说，他们无法规避所有想要进入禁区的人。
绝对的恐惧铸就绝对的敌意，神奇的是，它也能同时铸就绝对的崇拜。
在那幅不知来处的壁画之上，仅存的人类对着遮天蔽日的怪物顶礼膜拜。
男人蜷缩在黑漆漆的斗篷之下，身体因为长时间的少量进食变得干瘪丑陋，值得一提的是，猩红的血线从他的腹部夸张地蔓延至整个脖颈，居然组成了一个恐怖的图腾。
这是他在主降临之前一刀一刀割出来的伤口。
他相信无上的主会为信徒带来永生，指引他们去往幸福的乐园，挣脱人类空虚的皮囊，在经历死亡的洗礼后，主将赐予极乐。
这幅美丽的图腾是主赐下的入场券。
所以他一步一步走向那个硕大的茧，只有虚弱与力竭能让他短暂地停驻脚步。
在目睹过主的真颜之后，他是被主偏爱的幸存者，在混乱的精神之中，男人顿悟了通往永生与极乐的道路。
“人类无可救药，在无上的主降临之前，我接受主的指引，直达永生的彼岸。”
与永恒融为一体。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食舌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