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食舌虱 ...
-
【HAVOC】。
众人甚至没来得及看完通讯仪的预警，黑影便铺天盖地倾轧而下。
仿若顷刻被尸山血海淹没，口鼻之间皆是血腥味和肉质腐烂的尸臭，死气浓稠混沌，天罗地网之下，无处可逃。
林且只觉得全身上下都被一种黏腻阴冷的物质裹挟，如呛水般骤然窒息，在没有空气的情况下，人类无法存活太长时间，但黑影似乎无穷无尽，水流一般游曳而过，身在其中的人只知河川流动，却不知这浸透死亡的水何时有尽。
窒息会让人逐渐失去意识，五感丧失的过程清晰又浊钝，林且觉得黑心手册似乎仍在耳边大喊大叫，只是每一个字都混沌不清，难以分辨。
骤然清晰。空气猛烈涌入口鼻抚过肺腑的感觉如获新生，林且大口大口喘着气，视线也恢复正常，他毫不犹豫用尽全力抬头向黑影流过的方向望去，墨色雾气笼罩在庞大的黑色巨影周围，隐隐透出暗红血色，雾气骤然被漆黑的鱼尾扎破，就像被划开的水面，翻起黑色浪花。
一条鱼。
如果仔细看的话，那些黑雾虽然缥缈如烟，在水面恢复平静之时，赫然是一张张扭曲挣扎的人脸，人脸的数量何其庞大，死气与怨气织就笼罩黑色大鱼的墨色雾纱，而雾纱之下，不详的暗红光芒鼓动，在怨气网短暂散开之时，红光的真容得以窥见——
那似乎是某种生物的头颅，表情狰狞，头颅堆叠，附着在巨鱼庞大的身体之上，却像有生命的肉瘤，随着巨鱼游曳而去呼吸般缓缓鼓动。
目之所及，不知由多少死亡才能铸就这条游动的尸山血海，这只【HAVOC】级别的异象物一定嗜杀成性，热衷于制造死亡，流逝的生命就像战利品一般被融合在它巨大的身体中。
好在毁天灭地的邪神只是路过，没有进行捕食，但也足以告诫人类，这座城市随时处于被摧毁的危机当中。
「恭喜老板，刚刚和人生中第一只高攀不起的员工打了个照面，还没有被员工顺手捏死，可喜可贺，可喜可贺。」黑心手册恭喜得毫无感情。
「Spirit……不，老板运气惊人，遇到了Spirit和Physics混合型小鱼鱼，我还没想好该叫什么，干脆叫LSP，【LSP-H-081尸吞】，异象文明研究所给它的灾祸评级是【HAVOC】。绝不偏科、精神体质双S的鱼鱼喜欢吞食尸体，本该出现在游戏后期的Boss，先出来跟老板打个招呼。」
林且觉得自己运气确实和常人不太一样，但是想起沈眷裴仟依他们还不是和自己一样遇到了尸吞，心里一下子平衡不少。一个人倒霉是幸运E体质，一群人一起倒霉指不定是谁的原因。
「对了，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老板你想先听哪个？」黑心手册的声音凉飕飕的，林且觉得它要是有脸，现在一定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林且习惯先爽了再说，肯定听好消息。
「好消息是尸吞宝宝快吃饱了，市北的尸体足够多足够新鲜，你们不用担心它再到处乱跑了，异象研究所现在正在为鱼鱼的出逃焦头烂额。」
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尸吞宝宝吃饱了会原地入定，然后……」黑心手册有点迟疑。
「形成一个半径10km左右封闭的磁异区域，区域内不可探查，从外部进入磁异区域不可返回，至少不会有活物返回，只有等它消化完才会重新活跃起来，而这个过程通常以百年记。」
林且不觉得这对他来说是个坏消息，虽然尸吞原地休眠会占掉市北一大片地皮，直到黑心手册把整句话说完。
「老实说我不清楚它的领域里有什么东西，有人去过，没人回来过，但是老板你可以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林且低头，发现之前因为受伤缠的绷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露出原本的皮肤。
但不是被食舌虱口器划破的伤口，伤口已然愈合，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歪歪扭扭不甚美观的红色线条。
「鱼鱼吃饱了以后也不会消停，而你拿到了它的入场券。有的动物冬眠之前会在洞穴储存大量食物，虽然鱼鱼不算动物，但是它不喜欢饿肚子，你是它钦定的点心，这几个人里唯一一个哟~」
林且双眼放空，没关系，他早就习惯这么倒霉了，但他不甘心，凭啥这么多人就选中他一个，明明沈眷和裴仟依他们看起来更强更香。
「很不幸，因为只有你受伤了，那道红色的线条也不是什么符文，是伤口被死气渗透之后留下的烙印，这道烙印会在鱼鱼休眠以后通过精神操控的方式逼迫被选中的点心不断靠近它的场域，直到深入其中，呵呵。」黑心手册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林且凝视着这道宛如儿童涂鸦的歪曲红线，深深觉得其与催命符无异。他还想垂死挣扎。
异象物共感不能用吗，能连上尸吞嘴炮劝解一下吗？
「想都别想，现在你这副脆弱的小身板连上尸吞进行共感，要不是立刻被顶级异象物的精神吞噬，消融于无穷无尽的尸山血海，就是承载不了它的感知原地爆炸。等你多招点高质量员工，给自己叠几个buff以后再想着跟它直接交流吧。」
林且对于自己还没解决食舌虱就给自己招了这么一个悬在头上的定时炸弹表示很无奈，但他的脑回路异于常人，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绝望的事，相反，他很期待自己什么时候能成长到直接与尸吞这种级别的异象物进行共感。
走一步看一步吧。
其余的人也很快从【HAVOC】等级异象物的威慑之中缓过神来，死亡离他们如此之近，这只异象物对他们暂时没有捕食欲望，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但侥幸存活并不意味着死亡就此远离，死亡本身还游曳在市北区域内。
裴仟依得到研究所的内部消息远比林且和顾周他们多，市北最大的祸患并非食舌虱传染，而是【HAVOC-081】出逃。
她可以肯定刚才那条像鱼一样的怪物就是081，完全对得上情报中提到的鱼类、血肉摄食。
这件事绝非她一人能够解决，而总部也正在为此制定紧急对案。这条意外收容的怪物早已变得面目全非，再不掩饰作为高级异象物的恐怖本相，不断迁移，四处捕食。
现在已知的情报来源于一处废弃工厂的监控探头，以及怪物迁徙路线上被迫正面遭遇的研究所工作人员。它以尸体为食，也捕食重伤濒死的活人，但对尸体并非来者不拒，目前看来似乎是随机的。
裴仟依看向沈眷，这个表面上来自核心A区，深不可测的人。对于【HAVOC-081】，他是什么反应？他难道就是研究所派来处理081的人吗？
沈眷似乎注意到了裴仟依有些咄咄逼人的视线，但那双浅淡的眸子中并没有裴仟依期待的情绪，或者说根本看不出情绪，依旧木然，难以洞见。
081降临之时，所有人都难以自保，更无暇顾及他人，所以裴仟依错过了观察沈眷反应的机会。
甩开脑中的思虑，这位女长官示意跟随而来的那位工作人员脱离队伍，“抱歉，现下可能要与诸位分开执行任务了，我们要追着那条巨鱼，持续搜集情报。”这句话是看着沈眷说的。
无机质的义眼转向一旁缩成球状的食舌虱候选者，“关于食舌虱的部分，需要麻烦你们继续跟进了。”
这位行动利落果决的女性挥手示意自己属下跟上，也不再多说一字，迅速向尸吞离开的方向追去。
好吧，一个大腿走了，食舌虱小分队剩余大腿：1；剩余打工人：3，也算是回到了最初的起点，顾周、林且，还有沈眷。
三人面面相觑，林且开口提议道：
“准备找个地方开始养蛊吧？”
球球的大小已经适宜进行王储之间的对决，无论是它被其它王储吃掉，还是吃掉所有竞争者，食舌虱的数量都会越来越少，体积越来越庞大。
到最终之战时，既然异象物研究所并未给出任何有效处决【Physics-M-056食舌虱】的办法，而且已经失败过一次了，林且觉得，想要控制住这个异象物，最好的办法是封存。
它并未强大到无视物理规则，它的甲胄硬度强度始终有限，从食舌虱母体能够被炸弹炸成碎片便可得知。
林且也在等待，等待食舌虱吞噬掉足够多的同类，智商累积达到可沟通范畴的时机。
他想知道，想知道关于这只异象物的曾经，现在，以及未来，异象物共感能够让他通过全新的视角——异象物的视角窥探到一丝属于它们的秘密，属于这个世界的秘密。
林且承认，获得异象物共感之后他立刻对此着迷，也许曾经就已然沉浸其中，谁知道呢。
所以，困住食舌虱的地方。林且想，就像网上曾经风靡一时的树脂工艺品，把那些美丽的、值得封存的易朽之物封固在透明的树脂中，得到短暂的永恒，困住一片完美的落叶、一根羽毛，也能困住虫子，而且甚至不需要透明的材料。
他想到一个符合期望的地方。市北属于本市新区，有大片物流集散地，也有远离居民区的工厂。
他们需要一所四面环绕厂房而中心空旷的巨大炼铁厂、水泥厂……怎样都好，那里必须拥有容纳食舌虱的礼物盒，还需要能够封固活物臻至永恒的“树脂”。
永川水泥厂。
直线距离1km，再合适不过。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食舌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