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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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荀彧快步走在长街上。已是深夜，街上家家熄灯灭火，漆黑一团，荀彧出来得太急，忘了要个灯笼，现在只得凭借微弱的月光辨认方向。大街上安静极了，只有他自己空荡的脚步声，单调而紧张。
忽而，一条人影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紧接着，一柄明晃晃的长剑抵住了他的咽喉！
荀彧吓了一跳，待看清那人，松了口气：“……子扬，你想唬死我么？”
刘晔的脸色在月光下分外苍白，看清是荀彧，剑尖滑下，踉跄了一步险些摔倒。
荀彧及时拉住他，摸了一手血：“子扬？！”
刘晔咬着牙扶着他又站稳了：“没事，遇上一伙刺客。”
“这么晚了你在外面乱转什么？”洛阳有宵禁，何况刘晔得罪过张让一伙，实在不该出来乱走。
“去见一个朋友，回来晚了。”
“为何不在朋友家住？”荀彧看了一眼他的伤口，是在腰部被利剑划出了一道血口，伤口虽长却不严重，刘晔现在这个样子更像是体力透支。
“……”刘晔没回答，大概是不想连累的朋友吧。什么朋友交情这么好，荀彧猜测，但现在不是提问的时候。
“善泳者毙于溺。”一边帮着他简单将伤口扎住止血，一边警告道。刘晔虽然会使剑，毕竟不同于浸淫此道的武夫。现在局势混乱，他这副比较爱惹祸的性子，还是蛮危险的。
“我也没想到今晚倒霉，碰上的都是高手。”刘晔咕哝着，荀彧低笑一声，换来刘晔一个白眼：“有什么好笑？”
“只是想你自己选，”荀彧说道，“回你的客栈，还是去我家。”
“回客栈。”
“不行，我没时间送你。”
刘晔看怪物似的盯着他：“……算了，你看起来好像心情很差……哎哟！”不知怎的碰到了伤口，顿时痛得整张脸都皱起来。
被看穿了啊，心情很糟糕的时候打趣别人果然可以获得细微的愉悦，毕竟也只有这种方式可以稍微发泄一下了。
荀彧抬头看了一眼夜空，还是叹气：“来不及了。”
“什么？”
荀彧将事情简单向刘晔描述了一下，但隐去了荀攸的部分。刘晔露出出乎意料的表情：“也就是说今天晚上，张让和何进，甚至是其他隐藏势力的刺客全都出动了？……难怪今晚我遇见的人二话不说就动手。”
“是把你当成其他势力的刺客了吧。”荀彧不想再闲聊了，“快走吧，虽然晚了些，我还是得赶快通知他们。”
“他们？是指文若你自己养的刺客吧。”刘晔饶有兴趣，“这可不像你会做的事……不过，你何必一定与他们联络呢，现在的状况，若能把局势搅得更乱，岂不是更有利？”
让刘晔知道自己有刺客也没什么关系，只是这位明明累得够呛了，还有心思冒坏水，他这个提议与其说是在帮荀彧，不如说是惟恐天下不乱。
荀彧问道：“把局势搅乱？”
刘晔左右顾盼了一下：“已经到城东了？那边那个是白马寺吧？”
“是。”
“那座就是齐云塔了？”
“恩。”齐云塔是白马寺的舍利塔，高十三层，是洛阳里少见的高大建筑。
刘晔突然直起腰，快步向齐云塔走去。
“……子扬？”眼看刚才还累得几乎要瘫在地上的人又有了精神，荀彧不明白他是怎么回事。
“文若，走，上塔！”
“做什么？”
“把局势搅乱一点啊，反正你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用这种方式也可以通知你的手下。走吧。”大概是觉得没有荀彧看热闹就没有乐趣了，刘晔一反常态地鼓动着。
……算了，就信任刘晔一回。荀彧决定看看他怎么做。
两人潜入了齐云塔。
说是潜入，其实根本没有人把守。连年天灾人祸，白马寺早就荒废了，活人尚且难以自保，谁会顾及舍利。所以两人没有遇见丝毫阻碍就进入塔内，踩着咯吱咯吱的木质楼梯向上爬去。
十三层是个不小的数目，好不容易爬到最顶端，荀彧汗透重衣，刘晔则一下靠在墙上，累得说不出话来。荀彧无奈地道：“爬到这上面来，究竟是要做什么？”
刘晔休息了一会儿，回过点精神，便站起来走向外面：“来这里。”
佛塔外面是环形的小平台，木质栏杆寂静地矗立在夜空中。因为十三层的高度，他们已经远远脱离了了地面，好似飘浮在天空里一样，伸手就能触摸到细小的星辰。一轮昏月倦怠地半睁着眼，注视他们的行动。
刘晔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然后，还没等荀彧看清他的动作，那东西倏地点燃，发出刺耳的哧哧声，一道亮光直冲天际！
“嗤——砰！”
天空里一声巨响，震得人耳膜生疼。这显然是战场里用的信炮，这一声巨响，只怕半个洛阳城都要听到了。
“子扬！你做什么！”
“发信号啊。”刘晔得意地一笑。“听到这个声音，正在潜伏的全城刺客都会混乱起来吧。”
“这就是你所说的搅乱局势？”荀彧简直泄气透了。
“刺客都是极为敏感多疑的。”刘晔脸上的兴奋得意隐去，冷静地道，“尤其在今天晚上，他们的神经都紧紧绷着，听到这支信炮，第一反应肯定是自己的同伴搞出了什么事端，或者上级又下达了什么命令。”
是这样吗？
“还有何进张让这些决策者，听到这声，一定以为是对方发起了什么行动。肯定坐不住了。”刘晔哼笑了，“而你的手下因为没有接到过任何命令，听到信炮会意识到出事了，立刻警觉起来——要是连这点警觉性都没有，死了也活该。”
“就算是……闹出这么大动静，我们这座佛塔，岂不成了众矢之的？”所有势力都会立刻派人赶来查看吧？不说别的，附近巡逻的城防队马上就会出现。
“所以，现在要逃了。”
不是吧……就为了放这枚信炮，爬了十三层楼，而现在又要赶快逃命？以前怎么没发现刘晔是比王越还能惹是生非的存在啊……荀彧无奈低语：“我倒觉得你纯粹是为了试验你自己制作的信炮才来的。”
“恩……因为平时也不敢试验……”刘晔被说中了心事一般支吾着，荀彧正在怀疑自己信任这人是不是明智，忽然他将手一指，“快看！”
荀彧顺着刘晔的手指向下看去，只见东方火光闪耀，人影重重，单凭火把的数目来看，至少有二百人。
刘晔道：“来得好快！”
楼层太高看不清来人面目，但他们是被信炮引来的可确定无疑。刘晔拉住荀彧道：“快走。”
两人顺着楼梯快速向下跑，楼梯被踩得吱呀乱响，灰尘扑扑飞得满面皆是。一层，两层，三层。……楼梯在脚下蜿蜒，毫无灯火的狭道一味向下延伸。下面的兵马喧哗声愈发大了，每转过一层，那喧哗声就听得更清楚一些。
荀彧突然停步，刘晔惯性向前冲出好几步才停下，转头问道：“怎么了？”
“现在下去是死路一条，”荀彧道，“留在塔上或许还有生机。”
他改变方向，快速向塔外走去。
刘晔也只得跟上，见荀彧走到塔外平台上，拉了他一把，示意他藏身在阴影里，再向外张望。这时两人已经跑下一半楼层，到了六层。从这个高度，已经可以看到下面举着火把的人们的面孔。
荀彧道：“看那边！”
西方也出现了一片火光，火把下有骑兵，但还是以步卒居多，人数也有二三百。刘晔猛地一拉荀彧：“蹲下！他们后面有暗卫！”
荀彧应声俯身，手撑住栏杆，探出一点头观看，果然发觉在西面军队的后方潜伏着一些黑影，无声窜入周围的街巷，大概是做埋伏和接应。他们潜藏的角度十分刁钻，若非居高临下，根本发现不了。
两支队伍在接近后各自停步，遥遥对峙，东面队伍首领嘿嘿笑着说话，在呼呼冷风声里，大概分辨出说的是：“原来是何大将军在此，袁某还恐怕是宵小之辈搅乱治安，赶着带人来查看。”
荀彧这时才顾得及看两支军队的领头人物。西面队伍之首领不用说是大将军何进，东面说话的人，依稀看出年约三十，面目端正，身穿铠甲，腰佩长刀，正是负责京都治安的司隶校尉袁绍。
何进哈哈笑道：“袁校尉不必客气。但方才的信炮并非我所放，我也是来查看情况的。”
“恩？”袁绍似信非信，却在此时，又一阵人喊马嘶，烟尘飞舞，有人尖声叫道：“张常侍赵常侍到！”
“哎呀，来得真齐全。”刘晔在身后的声音，说不上是讽刺还是在幸灾乐祸。
荀彧苦笑：“你最好祈盼来得再多一些，便没人顾得上搜塔了。”
“京中最大的两个势力都来了，再来点添头的话，你那位侄子怎么样？”
由危在须臾变成了作壁上观，两人不约而同地抱了搅浑水的心思。
张让带来的人马更多，单看火把数，要超过何进与袁绍的总和。而且全都是皇宫里的羽林军，盔甲鲜明，队列整齐，到了巷口一字排开，不需张让下令，便将弓箭上弦，刀枪齐举。
何进变色，一挥手，部下也立刻摆出了进攻的架势。
荀彧还是第一次见到张让，这是个身形尖瘦的中年人，穿着宽大的朝服，只是隔得太远难以看清五官。他身边并排立着的该是赵忠，身后紧紧跟着十几个人，大概都是太监。虽然只是身份卑贱的阉宦，骑在马上的昂扬姿态，却比公卿还要胜上三分。
便听得张让阴阳怪气地说道：“原来是何国舅，深更半夜在此游玩，好兴致啊。”
“哼！”何进扬起头，摆出不屑与之答话的模样。
袁绍拱手道：“张常侍、赵常侍，深夜出宫，可有陛下旨意？”
“我有旨意，却是要何进的人头，袁校尉你看行不行？”
“这……”袁绍还没回答，何进已是冲冲大怒：“大胆阉宦！竟敢假传圣旨，亵渎皇纲！本将军先斩你的人头！”
“啪啪”两声，张让击掌而呼：“何进谋刺陛下，又抗旨不遵，来啊，将其擒下！”
命令方下，张让身后一跃而出几十道黑影，向何进扑去，速度之快，宛若豺虎。
何进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亲卫队立刻挡在最前，与黑影交手。远看去只能见到两拨人乍合又分，顷刻之间，十几名亲兵尸横当场！
荀彧轻咦一声，身边的刘晔倒吸一口气，却没出声赞扬，料来是不愿称赞宦党爪牙。
更多的士兵涌上来，用盾牌将何进护在后面。
“敢派刺客潜入皇宫，这时候倒不敢放出来了？来啊，放你的‘鱼肠’出来，让这些家伙上不过是送死罢了！”张让尖刻的声音即使在塔上也听得清清楚楚，他好像是故意激怒何进一般挥舞着手臂：“何进，你不是一直在调查我手下有没有刺客嘛，今日我就明白告诉你，现在抓你的就是暗刺统领，也是天子亲命的羽林郎！蔡圃，拿出印绶给大将军看看！”
为首的黑衣人应了一声，将黑色外袍解开，便见里面腰间系着数尺长的黄色绶带，正是秩比三百石的标记。（注）
何进骇怒，大骂道：“你挑唆陛下，将羽林军据为私有，无法无天，今日就该诛杀你这乱国逆贼！”
赵忠尖叫：“何进行刺陛下，罪该万死！”
何进喝道：“陛下遇刺与我何干？你哪里有证据！分明是借机挑衅！”
两军阵脚涌动，士兵们举起旗帜刀枪，有节奏地呼喝：“杀！杀！”
“张常侍！大将军！”在一片杀声和骂声中袁绍忙着阻止道：“两位都请息怒！皇城脚下，怎可私自械斗！住手！”
随着他的声音，他手下的军士一拥而出，挥舞着火把将何张两军隔开。
事情如果闹大了，把北军和羽林军都卷进来，无法善后，他这个主管京城治安的司隶校尉更要担失职的责任。
刘晔道：“如何？我就说这支信炮可以扰乱局势吧。”
虽说扰乱局势，可我们也被困在这塔上了，下面的人忙于械斗一时顾不上搜塔，等他们冷静下来，我们还是在劫难逃。荀彧如是腹诽，但听刘晔中气不足，还是担心地回望：“你怎么样？”
刘晔脸色雪白，是失血过多的征兆，但还是摇头道：“放心，还能撑到他们走。”
荀彧刚要说话，忽而一人在身后轻声道：“荀先生？”
小剧场1：
某叶：……子扬你就为了试验一个违禁品爬了十三层楼……亏你还受了伤！亏文若还这么信任你！
刘晔：（嘀咕）他又没吃亏。
某叶：科学狂果然可怕……
小剧场2：
荀彧：子扬，发信号。
刘晔（从怀里掏出一只信炮）
荀彧：子扬，看不见。
刘晔（从怀里掏出一只望远镜）
某叶：……喂喂！子扬你这是犯规！
荀彧：我总觉得子扬掏东西的动作很像某个动漫里的……
刘晔（第三次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只铜锣烧）
某叶：……
荀彧：……
注：汉朝官员会将印绶的绶带系在腰间为标识。官员的级别以“秩比XX石”为区分。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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