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牛阿伯

5、怪蛙篇（上）

　　夜半三更，村中近日来不太平，晚间酉时村中已不见行人，户户大门紧闭，料是苍蝇也难寻一丝缝隙。

　　夏日的天黑色的幕布降得晚了许多，酉时正值圆日西落。白日烈阳炙烤后的大地现下尚存一份余温，鄱湖正对西下的圆日，水天相连处眼看着“圆饼”一点一点被鄱湖的方海大口啃食。橙黄的湖面也渐渐呈现出它原本的模样。

　　落日余晖映照在湖面，忽而吹起的风扰了湖面的平静，一面明镜碎的‘波光粼粼’。

　　茶馆侧面，挨着栅栏的地方有一个稻草棚，栏杆上由内向外延申出了两条竹竿。

　　百绫和勿思忧一个躺椅子上一个屈腿坐小板凳，小板凳上的人频频往自己身侧看，好几次掀开皂纱露出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屁憋不得。

　　勿思忧忍不住了，酉时至一更在验证挂钩都没有的鱼竿确实不会有蠢鱼上钩后，他挪着自己的矮脚板凳往右边靠了一点点，好生问道：“百绫可是想吃鱼了？”

　　百绫一言未发，只是一改方才慵懒的姿态，深邃的厉眼透过薄薄的皂纱凝视着大湖中央。

　　积云渐渐散去，散着惨白冷光的圆月重现。染上一片玄色的湖水映上了朦胧的月光，入耳的是这夏日夜里的虫鸟声，意境刚好，只是……缺了点凉风。

　　人虽未感受到风的热情，但眼前泛起阵阵涟漪的大湖似乎感受到了。

　　忽地，两岸林子里的飞鸟惊叫着展翅。宁静的外壳被无情的撕破，鸟儿争相往四处去，速度之快，只一瞬竟消失全无。
　　勿思忧起身，以拔剑冲锋的戒备姿势站在百绫身边，警惕的环顾四周。

　　勿思忧信誓旦旦道：“百绫放心，有我在。”
　　百绫笑道：“鱼要来了。”

　　勿思忧精神集中在一处，他死死的盯着那飞鸟逃走的林子。蓦地，在他没有设防的身后窜出一条白色带电的鞭子打他腰部绕上了好几圈，天旋地转间人连带着一把藤椅被掀到了一只角落里，椅子和人以先后顺序落下。

　　比视觉先反应过来的是触觉，勿思忧从三五米的半空坠下，一屁股扎实的坐在了椅子上，与椅子有接触的臀部顿时窜来阵阵麻、疼。

　　触觉后是嗅觉，一股腐肉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而后是视觉……

　　静如明镜的湖面，湖水忽的翻涌起来，且有愈来愈猛之势。湖面玄色的薄纱蓦地被一股由湖底来的怪力掀起，纱面不只是被掀起一只角，而是被整片挑起。

　　今夜的圆月很大、很亮，足够常人走夜路时辨别方向。

　　湖底冲天而出的一团东西叫人看了是形容不出的惊讶。那团不规则的东西不辨颜色，体积之大，只身体的一半足以盖住整个圆月，霎时天地间嘿呦一片。
　　跃水而出，鄱湖中的黑水激荡未平。

　　待那团落地一旁，借着稀薄的光才辨明，这物是只蛙！还是只巨蛙！

　　那怪蛙落地还未等人惊叹一句，便以并不灵敏但速度极快，模样极凶的架势往手中持一长鞭的人扑去。

　　勿思忧被百绫用法术罩在一只散着红黄亮光的圆球中，看着百绫有危险，扑地上前两手攥拳使出一拳要打个皮开肉绽的力道一拳一拳捶在法罩上，并嘶吼道：“师尊小心！”

　　担忧似有些多余，只见数丈远的白衣人十分淡定，待大蛙飞扑至半空时百绫展开双臂似一只飞鸟半转着擦地划过，而后腾空跃起，两只脚在波涌的湖面轻点带起朵朵水莲，随后脚尖点水，安然独立于湖面。

　　青丝与衣纱飘飘逸逸，以亮月为衬，立于湖心之人只辨身形不见其容，一副隐世侠客的模样。

　　扑了个空大蛙似被惹恼，仰面‘呱呱’了两声。

　　勿思忧身处的地方正与大蛙对立，这下他才真正看清。怔愣过后，勿思忧只觉，好丑，真的好丑好丑。
　　青黑皮不说，全身的肉疙瘩，还流脓。黏黏哒哒的，瞧着只觉……呕。

　　勿思忧的反应着实不给蛙兄面子，大蛙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圆球，蛙的瞳孔中映出红黄交杂的光，那光似熊火怪蛙越看越入神，越看……大蛙呼吸时起伏弧度越大。

　　不妙！

　　与大蛙对视期间，那蛙不讲武德，竟乘人卸下防备之时卒然进攻。怪蛙稳准狠的朝发光的那处扑去，虽是蛙身，但向前扑时那蛙张大的嘴里满是尖可穿骨的獠牙，长而卷曲的鲜红舌头上面倒刺密集得叫人看了头皮发麻。

　　勿思忧没有被这突然的动作吓到，只觉得嫌弃。
　　不怕、不慌是因为，在怪蛙大口靠近时，同时往这处来的，还有速度是这大怪好几百倍的，叫人宽心的东西。

　　在长舌快要贴上圆球的前一秒，怪蛙呀呼一声，然后以飞箭脱弓的速度被一条闪烁着电流的长鞭给拽走了。

　　长舌在空中甩出一段不太漂亮的弧线，口中粘液自舌尖脱落，“pia哒”，法罩上一大坨……
　　勿思忧见百绫是这这场武力切磋中的主导者便没再忧思，随着粘液慢慢滑落，勿思忧只觉胃里一阵翻腾，世界颠倒都没能有此时难受。

　　鄱湖这头的动静属实不小，虽有这般响动，但村里依旧，更甚的是村中个别人家本还有些微弱光亮的，但这般躁动之后，除却天上的那一轮圆月，鄱湖村再没人情味的东西。

　　落水声响了又响，勿思忧这下彻底瘫倒在了藤椅上，一手按压在胸部往下的位置。

　　“呱呱呱，小东西多有趣啊。”
　　“叫声百绫来听听。”
　　温和的声音过后，一阵吵闹的，“呱呱呱……呱呱……呱——！！”

　　勿思忧着急的敲击着法罩。

　　百绫往身后瞥了一眼，挥了挥衣袖，继而转过头继续逗弄手心里的新“宝贝”。

　　勿思忧朝地上那小小的一团跑去，绕过百绫，勿思忧抱剑蹲在百绫对面。

　　“百绫…”勿思忧神情复杂，头左扭右扭的瞧着百绫掌中之物，心情复杂的问道：“它是方才那只……丑哈吗？”

　　此等“谬言”一出，百绫掌中的小绿蛙蹦蹦跳跳的呱呱呱，很是着急的模样，仿佛是急切的要澄清些什么。
　　奈何勿思忧听不懂啊，只能，“百绫，它叫得……好生难听，甚是聒噪。”

　　“呱呱呱呱呱呱呱……！！”

　　一只蠢蛙一条傻狗，百绫也不帮忙转换一下言语，只等这两只小东西跨服聊，他在一旁哈哈。

　　勿思忧在一旁寻了根木棍来，介于刚刚和加大版的蛙有过难忘的一面，勿思忧属实下不去手，但瞧着这聒噪的样他又实在是想欺负一把。

　　从一旁杂草里薅来的棍子还未派上用场，百绫神色一变，雷鞭卷着勿思忧，绿蛙往袖口里一塞，云层散了又聚，聚了又散，凉风过后岸边只剩一块扁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