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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 术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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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夜还在继续。
海水好凉。
我进了海,却看不到那盏灯火了。
乌大武和乌满,估计已经是安全地离去了。
也好。
我屏住呼吸,往深处游去。
其实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做什么。原先随波逐流的心态在看到公子姬的时候化为了恐惧和不安。想逃的下意识反应超过了一切……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在这里。
前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该怎么办?
突然,我的腿传来刺痛。
我回过头。水中一条银白色的巨龙呲牙瞪着我。那腿上小小的伤口,不过是一个警告。
那不是真的白龙,因为它竟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却能伤了我。
我竟忘了,左丘家可是有着苍穹大陆上数一数二的通灵之术以及驭兽之术。
左丘少姬,不仅是个商人——在归顺公子离前,可算是个天师。
这个世界上,有人,自然也有有妖,有魔。而这个世界上,也不仅仅是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还有那超脱伦常的力量。如今妖魔被残杀得几乎一干二净,这个世界逐渐被术法,也是常人眼里的仙法,所支配。
术法虽然门槛并不高……却是要学得精,比登天还难。而如东方那些家族的高贵而神秘就在于他们族人天资优质,善习术法,且各个都出类拔萃,能呼风唤雨。如左丘这些术法一派却胜在门丁兴旺,财力丰厚。不同民间零零散散的修法修道者依靠不入流的方法修习,术法一派有着世间难求的丹药、秘籍、导师,也吸引着源源不断的学子们。传说修法能成仙,能飞升上界,然而那些有钱人投入了大量的金子力求长生不老,终究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乌满曾经告诉过我,这种修法修仙之道是依赖着这世间万物,汲取自然的力量,与血肉的力量脱离不开的。也是因此,它的力量是因人而异的——每个人都是灵气的载体,能够吸收世间的灵气也是有限的;同样,有些人的体质对水敏感,有些人却不行。
相传公子姬是左丘家出的一个奇葩,其修为并不算高,但术法造诣超过了家族中的众多核心子弟,可谓是在年轻俊杰中达到了一个难以企及的巅峰。只是令人扼腕的是他无心发扬家族,转而投商,以术法谋利甚多——虽是为家族积累下了巨大的财富,却也被许多术法界的人所不齿。这倒也是一个奇妙的现象——讽刺公子姬的不仅仅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人,还有那些一边依附着公子姬、一边依靠家族的名气压榨世人、大言无惭的老者们。
在术法的世界里,或许是强者为尊,又或许尔虞我诈要多得多?
这只通体银白的巨龙不过是沾了公子姬的血的一张符纸所化,竟然如此逼真,且隐隐透出一股巨大的压力,让人心生畏惧。
我知道,这不过是唬唬世人的把戏。平民的世界和修士的世界,那是截然不同的概念。真正的术法,远比这个要来得恐怖。而强者的骄傲,是不会让他们轻易展露自己的能力的。
不敢想象,那些真正顶尖的术法,又会是怎样得令人畏惧。
在这样的未知面前,又有多少人会望而却步。
我本不欲理它。它却先缠住了我。
它庞大的身体将我困在了一处。
我想冲上水面去,却见到上面火光四起,星星点点,心中萌生退缩之意。
窒息感又涌了上来,我几乎要睁不开眼睛。白龙虎视眈眈。
还没觉得绝望,有双手拉住了我。
***
我以为那是去而折返的乌满,来人却有着一双橘红色的发和褐色的眼。
是鲛人。
他没有死,相反,他来势汹汹。
白龙咆哮着,翻滚出一个又一个浪花。鲛人的身体蜷曲到一个近乎诡异的角度,又猛地绷直,一下子冲出老远。似是要证明自己海中霸主的地位,他充满挑衅地看着白龙,露出森森白牙。
白龙却比它更快。
它不是真的龙,身子也轻飘飘的,在水里如鱼得水,一转眼就游到了我们的面前。它的双目赤红,身体暴涨了整整一倍,鳞片上泛起蓝色的光芒。它的爪子比我们还要大,长约七八丈,吼声震耳欲聋。明明看起来轻盈,它的一个游动都能掀起飓风,把我们卷出很远,上方的船却似乎不受影响。
鲛人咬牙切齿地嘟囔了一阵,拉着我逃,那白龙却如影随形,却慢了下来。
离公子姬越远,它的力量就越被削弱。
突然,鲛人耳朵动了一下。
“有人来了。”他轻轻地说,冷笑,“好像也是冲着你来的。”
不用想我也知道。只是还未等我反应他就向那人冲去——
不!
我张开了嘴,却发不出声音。随之来的是腥冷的海水,灌进了我的腹腔中。白龙紧紧缠着我们,一个冲刺,张开血盆大口向我们急速而来。
来不及了。
鲛人在笑。
他的肌肤没有温度,眼神没有温度,宛若死神。
白龙的牙齿刺入了细软的肌肤,是醇美而滚烫的人的血液,与这腥冷的海水混为一体。一见得手,它满足地发出厚重的呼吸声,不紧不慢地向上游去。
②
公子姬迎风而立。
衣袍猎猎作响。
那白龙跃出水面,嘴里叼着湿漉漉的人。客人们爆发出欢欣的赞叹声。
公子姬却怒道:“废物!”
白龙发出一声哀嚎,下一秒,人们吃惊地发现,它已经化成了点点荧光落到了海里,美轮美奂。它口中的那人“噗通”一声落到海里,无声无息。
“把他捞上来。”公子姬面无表情地对柴佑命令道。
客人们此时才见识到了柴佑的本事。他不是船夫,不会驶船,更不可能把船移到那人那里;他也不会术法,自然不可如公子姬幻化出白龙捉住那人。然而他是一名优秀的剑客,也是公子姬的心腹,自然不可小觑。他挽出的剑花比他们见过的法术还要绚丽,那剑化作一道光“唰”地急刺海面,沉入海面不见。在所有人的探头望去的时候,那里却猛地爆发出巨大的水花,竖起一个三人高的水墙。那水如有灵魂一般地平平扶起那人的身体,又突然将他弹射到了这船上。这一看,那人下面竟是一柄巨大的重剑。那件落到了柴佑的手掌心,又成了一把普通的剑。
难道,他是一个剑修?
东方嫦曦手腕一转,掌心浮现出一朵巨大的红姬莲。她轻蹙眉头,道:“糟了。她正越逃越远……咦?那是……”
“是鲛人。”公子姬打断了她,突然笑了起来,“果真有趣。”
众人这才发现,那一动不动躺倒地上的并不是那个海妖,而是一个男人。而当他们下一刻听到海中还有一个鲛人时,所有人都蠢蠢欲动了。
鲛人。
若是能得到这个鲛人,谁还会看得上那灵兽符这种死物?
公子姬嘲弄般地看着自己的客人。能来到这艘画舫上的人们都非富即贵,不是与左丘家颇有渊源,便是家财万贯的富人,见识竟如此短浅。
对于他们来说,术法等同于仙术一般,便是这世间至高的力量;然而,他们根本不懂术法。他们没有见过真正的烈火燎原、没有见过真正的水漫金山,就把那不入流的灵符都当做是人间至宝,而从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灵符不过是术法里最基础的一门课,是通过阵法把术法压制到薄薄一片纸中;而越逼真的幻象和越强大的作用昭示着制作者的能力。对于真正的术法师来说制作灵符本就是手到擒来;这对于别人或许是价值连城的防身符……对他来说,只是消遣而已。
这白龙虽然看似威猛惊人,实际上并不能伤人,也不能离他太久。只不过是沾了他的血,才如此慑人罢了。但是他同时也是一个商人。与其看着被他人毁了它,伤了自身气血,还不如自己下手。失去了一笔钱,却得到了客人们的畏惧和尊重。也不亏。
他走到了男人的身前。
他认出了他。这是乌满,那个卖了海妖的家伙的弟弟。
东方嫦曦有些担忧地说:“公子……”她怕他发怒,怕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无论是哪个正派的家族,都不会允许族内的子弟在世人面前滥用法术。这也是为什么公子姬在许多长老的眼中是个顽劣的人。
公子姬漫不经心地摇摇头:“我自有分寸。”
乌满抬起头。
他的血液里像是注入了毒液,让他浑身僵硬。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
“真可怜。”他听见公子姬怜悯地说道,“看来是忘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呢。”
他要……他要……
乌满像是突然意识到到了什么,痛苦地叫出声来。
公子姬却好似满足地笑了。他从腰间抽出一柄折扇,“啪”的一声打在乌满的天灵盖上。
乌满的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流出了滚烫而痛苦的泪水。
不要……不要……
不要记起来……
他想起自己在船上和乌大武说的话。几年前那一次,你到底对我隐瞒了什么?
其实他根本就不想知道。
真相的伤人。
痛。
痛彻心扉。
他的眼睛开始火辣辣地疼起来。
撕心裂肺。
那年,他坠入大海。
海上,是海盗们猖狂的大笑。
他以为他逃过了,没想到海下还有更可怕的东西。
比洪水猛兽还要可怕的……
是怪物。
是魔鬼。
那魔鬼用怨毒的眼神盯着他。
它贪婪地盯着他。
它伸出了它的手……它变幻出了无数只触手,牢牢地抓住了他。
他颤抖了起来。
它在他的耳边喃喃,模样温柔却狠毒。
他开始意识到,它要他的眼睛。它要报复性地挖出他的眼,等于让他尝那刮骨取心之痛。
是她!是她!
是海鬼,是海妖夺取了他的眼睛,他却滑稽地以为他们同病相怜!
可笑,可笑至极。
他笑得流出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