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仙君要出嫁》思宁墨

19、第 19 章

　　东方仪与宁玉二人出行，前后里外皆有人保护开路，在拥挤的人流中缓慢地移动着。虽隔着些许距离，但嫦娥依旧能清楚地看到依偎在东方仪身旁的宁玉惨白的脸色。

　　近乎油尽灯枯的容颜，但望向东方仪的目光却满是炽热。

　　“他们来了。”嫦娥从墙下的阴影中走出，透亮的银色月光下，纤尘不染，素雅的白中带着几分圣洁，似下一刻便会翩然回到月上。

　　“前方人多，我们去前方的念河畔等他们。”少了发簪的存在，平日里束起的发髻松散地缚在身后，额前漏下的几缕发丝让青衣的梓潼星君多了几分的柔和。

　　“我搜索过了，这附近没有阵法。今夜人多，如有需要，我可以布下隔离咒。”小巷尽头便是的念河桥，流转的花灯已经点亮这条河流，承载着无数的心愿飘向远方，里外的人流太多，云起微蹙起眉头。

　　“是的，这里没有阵法，但是佛前香的味道很浓。星君，今夜过后阿若会怎样？”红烛闻着空中的佛前香问道，前日宁玉决绝的模样始终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她会回到原来的模样。”梓潼星君回道。

　　红烛沉默着消化着他的话，云起却蹙起了眉头。

　　“两位，确定要如此模样前往？”看着嫦娥微动的身形，云起犹豫且为难道。

　　不知为何，这位仙君从出客栈起便不再敛起绝色容颜，始终以本尊的模样示人，这一路他已经不知打发了几波前来的围观男子和女子，最后四人只能无奈地此人烟稀少的巷子角落蹲守，她如此模样前去念河桥，只怕无需宁玉或她背后之人出手，场面便会一度失控。

　　相比之下，束发的梓潼星君情况已然好了许多，但他这副模样，偏清冷的俊朗中带着几分慵懒，对女子的吸引力也不容小觑，他们如此境地，嫦娥仙君是主要原因，而这位星君同样也是“功不可没”。

　　“本君这样有何不好？”往前走去的嫦娥停住脚步，回眸，对着云起嫣然一笑。

　　身为前天戟军副将，云起杀伐果决半生，见过各路风景，此刻却仍被这回眸一笑惊艳。在这简陋的青石街角处，白衣的女子悄然站着，眉眼含笑，却勾勒出了醉人的弧线，在她面前所有的华丽辞藻皆失颜色，满天的月光似也轻起涟漪而去，不忍惊扰此景半分。

　　而嫦娥所在之处，熠熠夺目，便是世间最精绝的景色。

　　“仙君，你笑起来真好看。”红烛眨着眼，不住道出的惊叹声打破场面的沉默，但还未来得及抽离思绪继续说些什么，便见嫦娥素手在空中一晃，幻化出一盏白莲花灯，一人一灯转身离去，梓潼星君沉默不语，紧随其后。

　　“走吧。”云起留下一声叹息，跟着往前走去。

　　*

　　华灯初上，今夜的念河桥是繁华街市里最瞩目的地点，河面上无数的花灯载着期盼悠悠离去，少女的期盼照亮夜的前方。

　　越是靠近念河，前方的路越发拥挤，人群响起意料中的惊呼声，陆续投来各种异样的目光如浪，男子们眼里难掩的爱慕和好奇，女子们的惊叹和羡慕，交织成一片争先恐后的混乱。

　　梓潼星君和云起二人如同厚实的墙，挡去大多涌来而来的围观者，嫦娥提着灯笑着柔声道：“各位，我想前往河畔放盏花灯纪念古人，不知可否让条路，行个方便？”

　　貌美之人说的话往往额外动听，人群中不知谁率先应了句“好”，凭空腾出了条可通行的空隙，嫦娥颔首道谢，往前缓缓而去。片刻后，念河桥的流光映入眼帘，却见一位白衣男子执扇立在原地，身形未动，正面挡住了她的路。

　　河上的各色花灯流转，熠熠夺目，挡在前方的白衣男子生的一副好模样，面色如玉，剑眉星目，望向嫦娥的眼神清澈，举止间气质傥荡，拱手道：“在下展延，之前隔桥遥遥相望对姑娘一见倾心，所以冒昧在此处相侯，请问姑娘是否婚配？”

　　初次见面便道出这样的话实属唐突，但嫦娥很清楚，他的眼里绝无所谓的爱慕。

　　这幅坦荡荡的模样以及诚恳的语气，不出意料地群中的又一阵惊呼，而非鄙夷。潮水般的人声很快静了下去，众人按耐着好奇，耐心地等待这位绝色女子的回答。

　　嫦娥唇角泛起几分淡淡的讥讽，笑道：“我早已婚配，不过先夫早逝，今日来此，便是想为他点盏花灯，烦请这位公子让个路，多谢。”

　　周围似乎又静了几分，隐约还有几声“红颜薄命”的叹息，展延似也为此回答感到惊讶，目光一滞微愣，随即侧身让道，“抱歉，是在下唐突姑娘了。”

　　提着花灯的手紧了紧，嫦娥微垂着头继续着往前走去，擦肩而过的瞬间，耳边随风传来一句低语，绊住了她的身形。

　　“在下替故人谢过仙君挂念。”

　　轻如风的话消散在耳边，但字字却如巨石般砸下，嫦娥猛然回头，却见白衣的展延身形在人群中一闪，似融入汪洋中的水滴，失了踪影，反应过来的云起和红烛二人快速地拨开人群，艰难地在其中移动着，朝着他消失的方向而去。

　　“这位公子，我也心仪与你，可否等我一叙？”红烛的话引起了一阵低声哄笑，云起脚下一个踉跄，哼了句：“你在说什么？”

　　“我想留住他。”红烛回答道。

　　云起无奈地叹了口气，二人的对话很快远去，红白的两抹身影没入人群中，消失在嫦娥的视野里。

　　故人？

　　难抑的心悸再次出现，她抬手捂住胸口，紧紧地抿着唇，目光游离着往人群中眺望而去，攘攘的人群中，但每张面孔都如此鲜活，却唯独没有她所思之人。

　　八月十五，团圆夜。

　　可是，这世间的团圆，从未属于过她。

　　跃动的心再次沉了下去，冰冷透骨。

　　“仙君，他不在此处。”

　　掌心传来一阵温热，抬首对上的那双眼眸漆黑如夜，沉寂如水，但泛起的光亮却胜过漫天星河，他压低着的声音清晰道：“碧落镜已经寻到，司命簿、姻缘牌再加上落日箭，只要他还在这世间，终会相见。”

　　终会相见......

　　她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身后的长空中划过一道白烟，“嘶”的声响划破长夜，人群中再次发出一阵惊叹，数枚烟花腾空而起，齐声绽放，在夜幕中炫出短暂的璀璨。

　　人声与烟花声交织着，将人群的喧哗推至高潮，嫦娥立在原地，嘈杂的声响在她耳边静静地沉淀着，最终汇成一句穿越漫长岁月的告别，“我会一直等你，始终都在。”

　　她悄然地点着头，他这一生，从未失信于她，唯独这句承诺的兑现，她一等便等了千年。

　　她收回目光，哗然声再次响起。

　　“东方大人来了！”

　　“还有宁玉公主，啧啧，他们真真是天生一对。”

　　才子佳人的故事总是惹人注目，再次传来议论声让嫦娥收回目光，转身望着念河，水中晃动的月影零零碎碎。

　　念和桥的对岸，宁玉偎靠着东方仪，目光轻柔地望着他，纤细的手中提着盏精美的莲花灯。

　　*

　　念河水悠悠，每一盏摇曳的烛光都承载着世间的美好祝愿绵延地流淌着。

　　宁玉挽着东方仪站在对岸，暖晕的灯光掩去她脸上的晦暗，二人并肩而立，郎才女貌，确如所言那般，实属一对璧人。嫦娥隔岸投去的目光并未让她闪躲，她低头在东方仪耳边低语，后者笑着朝着对岸颔首，如同一场再寻常不过的问候。

　　嫦娥望着二人相视一笑后，俯身执手，共同将一盏粉色的莲花灯放入河中，微弱的烛火落水后晃了晃，载着美好的愿望，乘着风缓缓而去，东方仪眼里满是温柔，笑着抬头望向身旁的宁玉，抬手欲扶她起身。

　　远处的烟花应景地再次升起，撒下的星星点点照亮天边，为二人的身影增了几分光亮。

　　良辰美景中，宁玉脸上洋溢的笑胜过夜幕中最美烟火，夺目，短暂。

　　她挽着他的手，脚下却踉跄着跌入他怀中，软软的身子失去了最后的生气，鲜红的血丝从微扬的唇边溢出，在粉色的衣裙上落下刺眼的零星红。

　　“来人！”

　　“宁玉！宁玉！”东方仪焦急的吼声隔着岸传来。

　　慌乱，恐惧，打破前一刻的美好，在这既定的离别夜里。

　　嫦娥的目光略过对岸乱成一团的人群，紧随着空中腾起一缕淡淡的墨金色朝着东南方向而去，她转身快速地朝着它飘去的方向而去，胸口处难言的心悸再次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