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末裔Mia_San_Mia

3、第 3 章

　　不知不觉，林莫在零度干了一个月。月末，他如愿地领到他此生第一笔收入。下班第一件事就是直奔邮局汇款回家，这一个月中他给家里打了两次电话，因为是长途，话费不菲，所以也没敢多聊。今天他终于第三次提起公用IP卡电话的话筒，“喂，胖婶吗？你好，我是林莫，能帮我喊一下我妈吗？恩，谢谢胖婶……妈，今天我领到工资了，给您汇了500回去……嗯……我这一切都好，姑姑很照顾我，您放心……嗯……爷爷怎么样？家里都好吧？……好，知道了，我会注意身体的。下礼拜我再打回去，妈妈，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一通电话对远离家乡的打工者来说是温馨的，多少进城打工的农民工每个月只能打一次电话回家报平安，在通讯告诉发达的今天，这样简单的问候对于他们来说还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晚上回到姑姑家，林莫交了200元生活费给姑姑，毕竟不是自己的父母，姑姑也没有义务供自己白吃白住，这道路不用妈妈交代，林莫还是懂的。林姑姑起先也还推拒，后来看林莫这孩子懂事的很，也就大大方方的收下了。毕竟这是婆家，多少人看着呢。这钱正好堵了别人的嘴。这年头，钱貌似胜过了很多感情。
　　这第二个月，零度的生意已经趋于正常化，不再像刚开业时那样，天天人满为患，撤下打着的海报，少了优惠政策，来的便多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了，学生族明显减少了，毕竟是高档次的美容美发中心，就单剪50元左右的价格也不是正常工薪阶层愿意消费的地方。就这样，林莫依旧当着小工，老老实实地为店里的美发师美容师打着下手，。他安安静静，犹如空气，人们天天呼吸着，面对着，却常常忽略他的存在。在都市，每个人都有自己交往的小圈子，林莫却没有。天天上班面对的人，下班后除了必要的招呼，也似乎形同陌路，没有再多交集。林莫渐渐感到孤独，除了工作无所适从，没有朋友，没钱娱乐，偶尔下班同姑姑家的小表妹看看卡通片成了他唯一的乐趣。生活似乎如此平淡，日子一天天地重复着同样的节奏。这就是城市，这就是城市人共同的生活情况。
　　接近这个月月末的时候，店里来了一位不一般的客人，据说是老板邹冰的朋友介绍的大客户。此人是从国外回来投资的华侨，高学历，高收入，是一般人接触不到的阶级。一大早店里的大多数人都在对今天要来的客人议论纷纷，女生们都希望出现的是一位白马王子，最好能对自己一见钟情，当成就吧自己变成灰姑娘，男生们也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想看看这神秘人物究竟有多大的魅力。当大家都心不在焉地翘首以待时，只有林莫专心的做着自己的工作，当坐着正让林莫吹头发的客人问道：“你们店里今天要发生什么大事吗？怎么个个都这么魂不守舍的样子。”林莫还莫名其妙的摇摇头：“应该没什么大事吧！”他觉得出现的大人物跟自己压根没什么关系，熟知这位贵客今后就和他扯上了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傍晚17：00整，零度的视觉等准时开启，营造出一种梦幻的海景，整个店的气氛沉静深邃。一辆豪华型黑色的宝马轿车停在了门口预留的停车位上，副驾驶座上下来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他迅速走到车后门，打开车门恭敬地站在一边。从车上下来的两位青年带着明显的贵族气质，先下来的那位穿着乳白色TOMMY的新款毛衣和浅咖啡色色休闲便裤。另一位则是身着卡其色CK外套和藏青色长裤，两人谈笑着走入零度的大门，丝毫忽略了周围少女们早已花痴的表情。
　　“这就是邹冰那小子开的店？看起来还有点档次嘛！”白色毛衣的青年说道。
　　“那是理所当然的，人邹冰资金足嘛，开这家店不是也准备了个今年。”他的朋友回答道。
　　领班的杰哥见他们到来，立马换上一副笑脸迎上去，“沈少爷，赵少爷，欢迎光临，老板已经交代过了，请随我上二楼包间吧！”二人微微点头，零度的二楼是专门预留给特殊的VIP的，用以与楼下门面吵杂的市中心环境隔绝开来。二人就坐，店里安排好的理发师美容师立刻围上来，分工明确地为二位贵客服务着。两位贵客也仿佛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伺候，继续着他们的闲聊。
　　刚刚为他们开门的那位西装男子显然是秘书，他翻着手中的小小笔记本，恭敬地说“二少爷，赵少爷，今晚的聚会很重要，多数政界商界家的继承人都会出席，请务必把握时间，我们要在7：00前到达。”“知道了，不就是个普通聚会嘛。”沈姓的少爷不以为意地回答。
　　领班的杰哥听到客人的对话，立刻让手下的工作人员抓紧时间，耽误了客人宝贵的时间就麻烦了。他亲自下楼喊了林莫和小雨上来帮忙，林莫这才有机会看清今晚的贵客究竟什么模样。深棕色的短发与白皙的皮肤使林莫立刻就认出了来人，这不就是两个月前开着名牌跑车的那位英俊的青年人吗？
　　沈凌非从面前的全身镜中看到上来的两个小工也觉得其中一个有点眼熟，但也不多想，这年头眼熟的人多了。小雨是店里的工读生，她本身是城里人，但由于前两年父母下岗，家庭情况变得不是很好。她趁课余时间出来兼职，缓解家里的负担。小雨和林莫一样，做事仔细，待人谦和，挺受店里的前辈好评。领班看这忙进忙出的人手不是很够，就把他们叫上来打打下手，可以节省客人宝贵的时间。
　　不过人说怕什么来什么，意外就是要在最关键的时候发生才称得上意外。这就如大夏天阳光明媚的中午响起一声惊雷，才显得震撼。林莫为赵峥吹着头发，柔软的发丝穿过林莫的之间滑下，小雨则去为两位大少爷端茶水。当林莫习惯性地退后时，正好撞上弯腰为沈少爷递红茶的小雨的胳膊，茶杯向前一耸，半杯玫瑰色的茶水直接泼到沈凌非的白色毛衣上，有那么一瞬间，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在场的人都呆住了，从沈凌非的身份和穿着上，任何人都知道，两小孩这篓子捅大了。
　　“对……对不起……”小雨急的频频道歉，她依旧维持着弯腰鞠躬的动作，头都不敢抬起来了。林莫也跟着鞠躬道歉，意外发生的太快，他的反应赶不上思维，只要跟着别人反应。这就叫随大流。但这随大流的道歉基本上是没什么用的。杰哥率先反应过来，正准备上前来善后。秘书先生抢先一步，他对沈凌非说“少爷，不用担心，我这就去对面的大洋百货买件一模一样的回来，您在这稍等片刻。”沈凌非皱着眉头点了点头，一旁的赵峥已经禁不住笑出声来，能看到沈凌非中彩的狼狈样实属难得。秘书先生急匆匆地下楼，直奔对面的百货专柜去了。听到赵峥的笑声，沈凌非不悦地看了眼领班，终于发话了：“你们可以给他们两准备遣散费了。”
　　听到这话，小雨惊恐的抬起头，眼泪已经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先生请不要让老板开除我”她哽咽着说，“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沈凌非没有回答，径自看向自己胸前的一大片茶渍，眉头锁得更紧了。赵峥也立刻停住了笑。“算了吧，凌非，个小孩计较呢？”
　　“邹冰店里怎么雇了这么些笨手笨脚的人，我的建议是为了他的生意……”
　　“够了吧，这位先生”一个不大的声音打断了沈凌非的话，“小雨已经道歉了，我们都不是故意的，茶并不烫，也伤害到你，不就是件衣服吗？为什么要这样为难人？”
　　所有人都诧异地回头看着这个生源，林莫，这个一直站在一边的半大小孩，眼中有着倔强的神色。
　　沈凌非突然感到这眼神和记忆中的某个片段重合了，“你是那天在火车站门口的那个乡下小鬼吧？”他厌恶地皱了皱眉，“怎么又是你，难道你每次做错事都这么理直气壮吗？”他再回头问领班：“这难道就是你们店里的服务态度？”
　　被沈凌非眼角一扫，杰哥立刻拉了拉林莫：“小莫，快道歉，知道你们闯了多大的祸吗？沈少爷可不是你们可以冒犯的。”随即再笑脸面对客人，“沈少爷您别往心里去，小孩子没见过世面，您别和他计较。我代替他们给您道歉了。”
　　“好，卖你个面子，只要他道歉，这事就算了，我就……”
　　“我们只是不小心，刚刚已经道过歉了，我没错。”
　　“对不起，我错了”小雨在林莫发话时已经抢先道歉，为保住饭碗，这年头，面子能值几个钱，不就是句道歉吗？聪明人都会识时务。
　　“好，这事与你无关了，”沈凌非对小雨示意，小雨立刻如获大赦，道谢着站到杰哥身后去。沈凌非直视着林莫，目光凌厉，“你呢？乡下小子？”
　　“只要你不迁怒别人，我自己辞职。”林莫毫不示弱，死也不低头。有钱就可以践踏他人的尊严吗？林莫打从心里不服气，他厌恶这些有钱人，厌恶他们与生俱来的骄傲。
　　“好，路是你自己选的，你可别后悔。我会让你在一个月之内，在离开这座城市，滚回你老家去。”这回沈凌非算是彻底被激怒了，他咬着牙狠狠地说。从来没有人敢当面顶撞他，今天当众给一个乡下小子折了面子，你叫他怎么不怒？
　　林莫却无所谓的转头就走，本是件擦肩而过的小事，却因为双方互不低头的固执发展这地步，除了当事人，旁观者都无奈地摇摇头，难怪都说城市里的纠纷大多源于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