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夜叉的你 ...
-
从来没有想过，她竟然有亲自将父母送往彼岸的一天。
她的娘亲正叮嘱她回去了也要好好吃饭，天冷记得加衣。
而她看向沉默不语的父亲。
将女儿献祭给魔神以求妻子能够复活，发现无法实现目的后便自尽的男人，一个被冠以“父亲”的称谓的陌生人。
这是申鹤一贯以来对父亲的认知。
但是进入到幻境后，申鹤发现自己的记忆似乎和真相有所出入，可数次找寻都一无所获。大父却劝告她不要再找下去，以免又生事端。
是比她想象中更强大的存在修改了她的记忆？
可是为什么？
有何意义？又能图谋到什么？
只是想看一个幸福的家庭支离破碎吗？
申鹤的情绪有些不稳，在红绳的压制下才慢慢平复。她和大父身上的红绳都出自留云真君之手，堪称仙器中的上品。
大父也需依靠红绳镇魂……
大父过去也不甘愿低头吗？他是经历了什么，才认定真相需要谎言随侍左右，又默许了真相被篡改？
不，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
“阿鹤。”重珂拢好申鹤被夜风吹乱的头发，“以后好好听大父的话。不要……”
不要重蹈娘亲的覆辙，别和娘走一样的路。
重珂哀哀合眸，家族对她的放逐是流放也是保护，她时隔数年才勘破。
妄想改变命运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就连人之国坎瑞亚也化作了无人问津的尘埃，何况是她，没有仙人的庇佑她恐怕连名字都无法在地脉中留下。
命运的丝线能够勒死任何生物！哪怕是神！
她一心只想将被修改的历史回正，让世人得知母亲的功绩，把大父的劝诫抛诸脑后，狂妄地、孤注一掷地朝那危崖奔去。
她现在才明白，当年少的她对大父说出“因为母亲她不是你的家人，所以你才无所作为！”的那一刻，大父的眼神为何那般凄伤。
大父记得一切，他拥有比肩魔神的力量，他是司掌美梦的夜叉，却也和凡人一样无法违逆星空。
只有在大父创造的幻境里，真实才能成为真实。
她看懂大父那天的眼神，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也懂。
“阿鹤，你跟娘发誓！发誓你不会做干扰历史之事！”重珂知道女儿察觉出了什么，所以她用从未有过的严肃语气要求道。
申鹤安静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您做过，对吗？”
有人回忆往昔时，对申鹤说了这样一句话：方士世家所有天才加起来也比不上她那走上歧路的母亲重珂。
这样惊才绝艳之人没有在史书上留下名字，甚至她的家族也对她忌讳莫深，她的族人在提到她时痛恨又惋惜。
“三十多年前，大父去往轻策庄的言兀仙人处养伤，”申鹤并不是粗心大意之人，她很快就将母亲的话和过去的事联系了起来，“令大父不得不去养伤的人……是母亲你。”
轻策庄的仙人操着一嘴浓重的北方口音，连说带比划地描述那时的情景，他说他“从没看过咱老大哥伤这老重”，湖泊被染成血池，游鱼沉底不敢冒头。
仙人被重伤，身为人类的重珂却安然无恙。
“大父是为了救我……”重珂满脸自责，她明明犯下那样的错事，大父竟然原谅了她，还愿意照顾她的女儿。
“不要学你娘我，犯下错事还不是亲者痛仇者快。”重珂看着自己的女儿，都说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的肉、知子莫若母，她对女儿的倔强是再了解不过。
一家子像极了，不撞南墙不回头。
听完申鹤立誓，重珂才稍稍放心。
“回去吧，夜里风大，从无妄坡回璃月港要走很久。别急着赶路，免得累垮身子。记得啊，阿鹤你到了望舒客栈住一晚再走，去望舒客栈别忘了给五夜叉敬香。”重珂殷切嘱咐。
这对夫妻最后看了眼他们的孩子，转身离开了，像其他回归地脉的灵魂一样。
似乎有重珂夫妇生前的熟人同他们搭话，艳羡地说他们有个好女儿，那对夫妻啊，就像申鹤记忆里的那样说
“那当然了，我们家阿鹤可乖了！”
这就是永别。
“阿鹤姐。”胡桃看他们一家道完别才带着客卿过来，“我们一起走吧。”
申鹤点头，她还在思考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令大父和她的母亲忌惮不已。
“今天的星星也一成不变啊。”胡桃随口说道。
星星？申鹤抬头仰望，提瓦特的星空从来没有变化过，有说是魔神的伟力，有说是自古以来的普遍现象，也有说是夜空是天空岛织就。
自古以来……
“钟离客卿，我想请教几个问题。”
*
你正在望舒客栈和浮舍他们（是本尊）喝茶聊天，顺便看铜雀今天能不能钓上鱼。
星空突然闪耀，又迅速沉寂，然后又闪，又暗。
总不能是你又把星空当电灯来玩，那就只能是星空的预警了。
想必是重珂对申鹤说了过去的事吧。
你安心喝茶。
结果星空像夜店灯一样开开关关。
这让你想起了一点点不那么有趣的回忆，比如说和卡兰尔去异世界进行开拓的时候，你误入酒吧结果被当成小孩子给送出了门。
少年体身高是矮了些，但也不至于把你当孩子看吧！
当时你郁闷地抱过水蕈兽就rua，飞飞也不飞了，就安静在你怀里当抱枕。
想起这个，你抬头一瞪，星星们不再闪，一个比一个乖。
“列岫和尺素的婚礼将近，你不让魈进来吗？”浮舍大为惊奇，他发誓就算梦之魔神复活也不会让他这么震惊。
“因为是第一次创造他的幻影，需要一些时间……”太像本体不行，不像也不行，你苦恼极了，随手捏了一只青色小团雀。
没想到魈直接进入了这具虚幻躯壳里。
魈团雀：……
你：……
“这……我……”身为剑客，你的手一向是很稳的，可如今捧着魈团雀，你竟然不自觉开始颤抖了起来。
“魈，你听我解释…！”你这次真不是故意的！
伐难饶有趣味地看着魈团雀，她把兽爪化作人类的手，在魈团雀的翅膀上轻轻点了一下，魈对同伴十分信任，并没有被伐难的动作吓到原地起跳。
“诶？这是魈？”应达一说，其他几位夜叉也围过来，蠢蠢欲动都想要rua团雀。
魈见状不好，直接飞到你的肩膀上躲了起来。
“一时失误，一时失误。”你起身快步走到空地，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压力的缘故，你总算捏出了满意的躯壳。
从小鸟变成人身，魈还是一副淡漠表情。
“……生气了吗？”
“没有。”魈双手抱胸，“我只是不能理解，你为什么偏爱团雀的身姿。”
恶作剧让他变成团雀也便罢了，偶尔你自己也会变成团雀，在望舒客栈的栏杆上啾鸣。
遇到想要投喂谷物的凡人，你还会装作是普通团雀一般受惊飞远。
哥哥这么做到底是有什么深意……
“只是觉得好玩。”你笑着回复。
卡兰尔说你退休后是越来越放飞自我了，你对此表示赞同。
当一只无忧无虑、能被一手圈住的小团雀真的很安逸诶～
感受到源自于你心的喜悦，魈的困惑更深。
明明以前就算是幻化成人形只会幻化成高大的成体，如今为什么喜欢变成小动物？
“因为再没什么需要警戒的了。”对此，你这么回答。
“而且啊，”你拉长尾音，“我也想要试试被魈保护的滋味嘛。”
魈向来事事迁就你，等你和安多娜、卡兰尔学了撒娇七十二式，魈就更拿你没办法了。
（虽然这件事说出来能震撼所有须弥人，但卡兰尔——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都很懂得使用撒娇小妙招，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空先生表示这件事是真的。）
（至于安多娜？她可是撒娇大法的创始神！时间执政的心尖宠！最懂得怎么和喜欢的人贴贴的大猫猫！谁看了不说一声“安多娜，你好有本事”。）
（天羽宫不会撒娇，他通常刷脸，颜之有理的狐狸先生只要一瞥就能达成目的。）
“你哪里需要我保护。”这般说着，魈却是微微扬起嘴角。
真好哄啊，还是说，因为是家人说的话，才那么容易被哄高兴呢？
“你也很久不见列岫和尺素了，要先去他们那看看吗？”
对于充当了你们人生中“教导者”一职的列岫和尺素，魈很有好感，只是当年的他受各种因素所累，没能见到他们最后一面。
列岫和尺素很是惊喜地把你们从树上提溜了下来。
“怎么变成小团雀了？”列岫一边说，一边顺着你的羽势轻抚你的翅膀。
这双翅膀曾经被折断过，视双翼为弱点的夜叉之主不爱将其显露于人前，可是璃月的碧霄上仙无需隐藏弱点。
个中原因，不必言说，皆晓之。
列岫一肩膀一只小团雀，带着你们去看他和尺素最终选定的结婚地点。
须得是“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的好地，还要有春花烂漫、绿草如茵的美景。
让天地为他们证婚，让万物铭记他们的誓言。
新人执手相对，观者无不动容。
幻境中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可，爱是真的。
“明明是我们结婚，怎么你哭得比我们还厉害。”喜极而泣的嘤嘤怪列岫一看到你就乐了。
你的手抚上脸颊，感受到眼泪的湿润。
原来视线朦胧是因为泪啊，你怎么刚刚没发现不对。
你接过鸣递来的手帕，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完，“抱歉……”
“你什么时候变成爱哭鬼了？哈哈哈阿瑜你不会要把羽毛都哭湿吧！”列岫看得乐呵。
这句话让你顿时止住了泪，甚至有些气得牙痒痒。
“我又不是小孩子，况且我小时候也没哭过！”你反驳道。
你可是夜叉之主！
虽然任rua任摸，任抱任吸。
但你还是威严的夜叉之主！
列岫笑出鸭叫，合欢用手怼他，他也不停，气得兔兔耳朵都竖直了。
尺素回想了一下，她的记忆里不存在你哭泣的样子，明明那样小小一个，就已经知道自己的责任之重大，从不将焦虑显露出来。
“谢谢你。”尺素眼眶泛红，似颇受氛围触动，她挤出一个笑来，“再见，我的朋友。”
“以后再一起钓鱼啊！”被你开了挂，终于钓上鱼来的铜雀心满意足地走了。
“我们先走了哟。”合欢朝你们挥手，蹦蹦跳跳地跟上苍城。
苍城摸着他的长胡。老啦，见不得离别。
“别在我们走后又哭鼻子啊！”列岫拍拍你的头，和等待他的尺素并肩而行。
你注视着熟悉的身影一一远去，一言不发。
在大家想着要怎么安慰你的时候，你平静地说要送大家回去，幻境就要破碎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都同意了。
鸣和申鹤临走前担忧地望向你，两个孩子从没见过你这么脆弱的模样，你只是同他们点点头，让他们回去了好好休息。
最后幻境里只剩下了你
——本该如此。
魈不知为何回来了，和你一起坐在庆云顶的空中亭台里看远处的「天空」塌陷，看「胎海」漫过陆地，看「星星」一颗接一颗的坠落。
魈没说他不放心你，你也没让他离开。
“回家吧。”
像是在狂风中找到能够栖息的枝条。
你搭上血亲的手。
“回家。”
作者有话说
第125章 夜叉的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