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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阿瑶并不知道有人在背后给她谋划了这么多。
当下定决心之后,她开始比较积极地考虑怎么能让封兰既能够不成为她的麻烦,又让她成为她的挡箭牌。
后来,她知道自己身份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老齐家的传统是不是就是找挡箭牌,还是花式找。
不过,阿瑶左思右想,决定还是维持现状,等着脚好复班。
于是,她又开始看书,顺便心疼了一下自己捏出的手印,内心对自己的不珍惜有些懊恼。
这个偏殿很少来人,一向幽静。
青秀和红莺算是难得的来访客,虽然阿瑶行动有些不便,拜托她们照顾自己一二,但实际大多数时候,她还是一个人在殿中静坐,她们只是来一小会,毕竟这并不算是珍贵妃给她们指派的活计,她们还是有自己的活要干。
过了一段时间,阿瑶揉了揉脖子,放下书,隐隐约约感觉到似乎有人来了。
她张望着,视线扫过周围。
但并没有人。
但很快,伴随欢快的交谈声的逼近,干完活的青秀和红莺的身影慢慢出现在视线。
虽然有些不适应,但很热闹。
阿瑶的心落下,隐隐有些安心,并挥去脑海里对这个偏殿安全风险的设想,只当是做对人流来往的第六感在作祟。
珍贵妃不仅享有贵妃的待遇,身处常宁宫这样庞大宫体,由于殿中没有足够的妃子,所以她拥有的宫女太监也是三四个妃子可以拥有的工人配比数,所以一均摊,每个宫人要干的活也就不多了。
她们给她捎了晚餐。
晚餐过后,又觉得阿瑶一天都不得多走动,待在这里,有些烦闷,便激动又克制地欢谈起来。
阿瑶偶尔会参与一两句,因此也知道了宫里有时候会有采办的人来,你按时按点去,或许能拿到想要的东西。
时光静谧得不像话,有几瞬间,阿瑶觉得这样安宁的日子恍惚地有几分像从前与封洺一起坐在偏僻却独属于他们二人的小院的里屋。
她的思绪放空,记忆却有一些朦胧。
这几个月,与十几年相比实在短暂,然而对于过往,阿瑶却很少有回忆了。
她只记得与封洺的不欢而散,记得他那有些挣扎又不可置信、不忍而后立刻坚决的表情。
或许是不太美好,所以不曾想起罢。
但这一刻,一幕又一幕与他的回忆缓缓升腾于脑海。
彼时,她翻着书,听他嘟嘟囔囔,说个没完他整顿异姓王府试图以下犯上欺负他的下人,横扫太学里只会说他酸话,没头没脑的宗室子弟。
他讲故事般地开始,娓娓道来,眼神赤诚,直直看着她。
阿瑶即便是没有全身心听他说话,更没有一直与他眼神对视,也能感受到他的眼神一直没离开过她的眼睛。
“干嘛老看我,公子?”
“阿瑶的眼映着书的时候好看,映着我的时候更好看。它们太灵动啦。不是常有人说透过眼眸,便能知晓一个人的情绪么,不想错过你一点反应。”
“公子,别埋汰我。你的眼睛显然更有神。”
“唔,不是埋汰啊。”封洺瘪瘪嘴,很有一些不服气,“我很真心的!”
阿瑶觉得他说话真是不害臊。但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因为她习惯了。
一起长大,又被尊王妃和老异姓王所不喜爱,他们倒并不像什么主仆,倒像是从小到大的两个互帮互持的使役。
只是,封洺心中怎么想她不知道,阿瑶很少去猜测他内心的想法。
但封洺似乎很着力于表现自己的热切。
他本就是俊朗秀气的少年模样,很有几分青涩又真诚的稚气,眼眸炯炯有神,灵动又专注,闪着点点日光。
到底是谁的眼睛好看?
阿瑶觉得他的眸光很亮,那种盈盈装满一个人的感觉,总让她有几分如梦似幻的错觉,觉得仿佛封洺特别看重她。
其实这么想或许也没错,毕竟他们一起长大,也算少年交情。但阶层毕竟不同,自作多情的事,阿瑶是一件不干,也从不去问。
但封洺很热衷于给她说自己的故事。
大多数是情节激昂得像是话本故事的浮夸,不知道他是故意夸大证明自己的“伟力”“聪慧”,还是发狠卖力地想要惹她笑一笑。
他说完,还会有些赧赧地说:“阿瑶,我是不是吵到你看书啦?”
“公子,明知故问了。”她总是毫不留情地指出。
但也从未拒绝或是制止过封洺的倾诉。
除了她,似乎整个异姓王府,他也没谁可以这样说话了。
把开心的,不开心的,激动人心的,惹人气恼又无奈的……
这些所有事,他似乎有数不尽的倾诉欲,对于阿瑶。
阿瑶闲暇的时候会看的书,也尽数是他找来的。她不太爱交际,又觉得异姓王府中的人看她的眼神似乎很有异色,让她有几分烦躁,也不想接近。
她记得,她那时忽然有些感慨地说:“尽管说吧,公子。除了彼此,没谁再更好倾诉了。”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那时的她,忽然发现,她身边说话的人太寥寥了。
——封洺,竟几乎是全部。
这是她才发觉的事,而封洺感受到了么?
若他有所感知……是否,这才是他直白表露他的信任和依赖的缘由?
——觉得她可能需要一份安全感。
他装点了她的所有生活中的人气,给予她微妙的成就感和安逸又闲适的静处生活……
倘若不是,他说出男欢女爱的字样,要变换他们之间的关系……
若有所思,意识到什么的阿瑶不再想了。
她发现,对着从小有几分相依为命意思,又见证他全部的情态的封洺,不在咫尺,远离之后,她竟有几分怀念起来。
竟也有微弱的一丝感念,是想自己是不是过于拧巴了。
可是,这似乎徜徉着几分岁月悠久的回忆,总觉得有几分雾里探花,分外让人看不清。
又似乎与现在封洺与她之间的现状和长久以来的许多东西并不相符。
想着想着,她的思绪突然迷蒙了。
再多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似乎无形中有什么力量,让她不能再去深思。
头疼得厉害,阿瑶忽然也不再想了。
既然想不起来,或许就不该去想,左右也不是太重要的事。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封洺当初做出送她陪封兰入宫的决定,不也是期许和默认她的淡忘么?
阿瑶换了个问题思索,问:“昨天珍贵妃娘娘所唤是何事?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于是耳边她们活跃又激动的欢乐戛然而止。
青秀和红莺二人一对眼,似乎是想起什么来了,一下子有些支支吾吾。
最后还是红莺小声说:“娘娘让我们照顾你,但是不能太靠近你。比如现在和你说话,就不太好……”
倒是并不意外。
阿瑶觉得现在正常的交流本来于她而言便是奢侈品。
奢侈,而非日用必须。
所以,阿瑶并不为难:“那就按娘娘说的做吧,不然你们也会为难。”
两人又有些羞赧地低头。
刚才来时,一想到可以见到阿瑶,和阿瑶说话,便觉得太过于兴奋,忘记了。
但是阿瑶忽地提起,她们心下竟有几分心生退意。珍贵妃向来凌厉的手段这么想想,便又觉得自己太过自私。
阿瑶并没有看出她们的为难和纠结,但是见到她们双双沉默,又说:“太医说我快好了,没什么大碍,所以请不用担心我太多。而且你们不是也说了会照顾我的吗?所以也不必纠结。”
听罢,红莺似乎还有话要说,但青秀却拉了拉她的衣角,似乎是意识到什么,反而不说了。
很快就是第二天。
珍贵妃这几天并没有在她面前露脸,青秀和红莺也像是例行公事地帮忙捎带些东西,偶尔聊天也是在靠近殿外的地方,距离却刚好是阿瑶可以听见的距离。
据她们的对话,珍贵妃似乎最近与异姓王府的尊王妃有见面,并且见面次数很频繁,似乎是有什么正在忙的事需要尊王妃白氏一起协商。
声音不大,却刚好是她可以听见的程度。
距离不近,却刚好是殿内与殿外的交界处。
很难说,不是在透露些什么信息。
但是她们想让她注意什么?
阿瑶想了想,觉得白氏也是一个威胁。
从前有说,虽然都是她的嫡出子女,亲生孩子,但是白氏对封洺尤为冷对,几乎是当做不存在,欲之若无,相反,对封兰则是极尽关照,谁看了都得说些爱之弗如。
可恶。
怎么哪哪都是危险。
又过了几天,珲光留下来的药她用完了。
对方像是神医一样,给的药刚用完,她就好得差不多了。
时机非常巧,她刚好,珍贵妃就派人给她递口喻,说今天就免了,再整顿整顿,明天整顿好就回来继续服侍吧。
真的是,太巧了。来得刚刚好,就像是时时刻刻都在关注她的情况一样。
这件事在阿瑶心里荡开一点涟漪,让她感觉有些微妙。
但毕竟今日还不用过去,她又想起之前青秀和红莺说的宫中可以“私下采买”的地方,于是便起了心思,去看看。
这些天,她除了必要的走动,其实不怎么动。
现在,既然要恢复每天追随珍贵妃的生活,那就得习惯走路,毕竟常宁宫很大,后宫很大。
今天刚好是散步加复健了。她想。
于是,她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正主——
“午安,阿瑶姑娘。你可以叫我元星,天元的元。星穹的星。”
“你知道我的名字?”
元星似乎是想搓搓鼻子,但是忘记了自己戴着面具,有些遗憾般地说:“我以为宫里没人会不知道珍贵妃手下最受重视的宫女的。”
他没有一开始介绍自己的货物,也没有再问阿瑶需要什么,仿佛他们就是在御花园的姹紫嫣红的群花深处偶然遇见,应着春景,打了个招呼而已。
他不说话,阿瑶也不主动搭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花。
这时,元星却开口了。
“你喜欢什么花呢?御花园的花已经足够多了,但我感觉这里面却并没有你中意的。”
“我不太喜欢花。”阿瑶摇摇头,“无论是什么花,花期总是短暂,只为了片刻的绽放,便需要我们准备很久。”
她说:“无论怎么呵护,花也终究是会凋败的。我不喜欢太过短暂的事物。”
“所以你喜欢能够长久的事物。”元星若有所思。
阿瑶本来是在看花,听到他这样说,却看向他。
元星戴着面具,她看不清他表情到底如何。
她只是听青秀和红莺介绍宫中最近有人在行倒卖民间货物之事,有些意动,前来碰碰运气。
按照地点,似乎就是此人了。
这样的事,有违宫规,他戴面具是自然的事。
可是与自己说这些有意义何在呢?
判断她是怎样的顾客?
阿瑶原先以为,在宫里,他愿意做这个生意,那就不是他选人,而是人选他的。
现在看来,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怕是也没曾想卖得如何好。
这样想来,他也是有几分傲气在的。
或许是觉得刚才的话题莫名有些悲伤,元星率先有些讪讪地移开话题。
“我这趟出宫,带了许多小东西,你瞅瞅有没有什么瞧得上的?”
他笑意盈盈地摊开自己的包裹,一样一样捡出来供阿瑶看。
阿瑶低头去看,目光浅浅扫过许多,终于看到一本书的时候,眼前一亮。
“这是梦先生的新作呢!你果然是出了宫,也好好逛过市集的,他的书不好买。”阿瑶赞许,然后有些犹豫,“但你把这些带进宫里来不容易,我纵使有钱财买下,如果被发现……倒是会连累你。”
元星耸耸肩,然后指指自己脸上的面具:“都说宫里的人惯是会为自己着想才对,你怎么优先想到我?放心,这面具可不是白戴的。如果我不想,无论谁也别想认出我。”
“既然认不得我究竟是谁,那又怎么会连累到我?惩罚得到我呢?”
尽管看不见他面具下的脸,阿瑶却可以确定,他又在笑了。
元星,似乎很爱笑。
“所以,你放心买,出于这个原因倒不必犹豫了。若是怕珍贵妃或者其他人寻了你的麻烦……唔,应当不会有那样的事。”元星停顿片刻,最后似乎是吞咽下去什么话,做了结论。
阿瑶看看他,有些无奈:“你这么一说,好像风险一点也没有了。”
“哪能呢?毕竟是宫里倒卖的事呢。”元星说。
“但是你是因为想买来找我的,我是因为想卖而来这里的。”元星摊摊手,坦坦荡荡,“我们都是有几分叛逆和胆大的赌徒嘛。”
道理阿瑶自然懂。
她在宫中已久,也曾多次听闻宫中有这样的行事。但最近是侧殿她带来的书都已经读完,实在无书可读,心痒了。
再加上忆起彼时在异姓王府,虽然日子并不算太轻松舒畅,但书却是很多。
虽然惊诧于这份回忆中的自己曾经支使封洺替她做事,但阿瑶也还是没忘,她自己必然也不是倒反天罡,不管那工契,一点事不做的。
那时都有很多书可以品读,怎么这时又如此稀缺匮乏了。
原因倒也简单。
祁朝讲究规矩,越是高门大户,越是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女红、乐理、管家、算账这些才是他们觉得女子该学的。
很少有书面向女子,仅仅只有一些话本,《女戒》等。
彼时的珍皇后因为是难得一见的才女,所以太上皇改令更张,二人一同也推动了一番女子文化的建设,直到珍皇后临盆前也没有松懈,只是……她去得太快。
而且,她因此事招收的女官中又混入了庄太妃的人……
珍皇后薨了,太上皇难过得连早朝都罢了一个月,连齐星绛都有些迁怒,一直压着管教,后来皇子夺嫡明面上也不曾偏帮,何况这引来了问题的女子文化建设?
——停了。
彻底停了。
阿瑶算是勉强经历过全程吧,因为封洺长大些就开始投她所好,给她找书看了。
能找到的关于女子的,女子可能爱看的书是越来越少。
她后来闲得无聊,直接看起了封洺的书本。
竟也看得津津有味。
于是,封洺的书房就变她的书房了。
现在……
按理说宫中不许私营,更少有卖书的。风气一向如此,谁也不乐意触矛头的。
“嘘,看起来,你好像还是不太相信我。那我再偷偷告诉你。我这也算过了明面,过了上头的眼的,是默认的行事了。”元星右手食指向阿瑶倾了倾。
“你又是新面孔,我再给你打个折?”
他实在是一个很合格的生意人。
因为隐隐察觉到封兰的心思,现在阿瑶有几分胆气。
于是,她还是买到了新书。
她本来急急地想回去开始看,人已经转身,却听身后元星的声音传来:
“下次还来呀!我这里还会有很多书的!”
真真是大胆得不行了。
明明是应该隐瞒,鬼祟行事的,却这样大声。
阿瑶心里隐隐都有些信了他那套“过了明面,不会有麻烦”的说辞。
她身未转,只是侧首:“那就期待你之后的书了。”
之后阿瑶便看见元星幅度很大地举高手臂摆摆手,表示自己会的。
她没忍住,又叮嘱一句:“……还是注意些罢,再小声点,也别叫人看去了。”
元星这回只是微微点头回应她了。
看起来很听劝。
阿瑶松了一口气,这下真的急着赶回去开始看书了。
确认她的气息和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这片区域之后,元星又将他一样一样摆出来的东西收了起来,运起轻功,一会儿也不见了身影。
而另外,宫外。
半旬的时间,足以让大地从些许闷热变成很是闷热。
夏季蝉鸣阵阵,空气其实是有几分燥热的。
宫内种了许多树遮荫,又蓄有散热的机巧,宫外却是朴素很多,没有很多荫蔽,青石板的路晒得蒸腾着袅袅升起的热气。
路上的百姓行色匆匆,这并不是一个很适宜在外头久待的天气。
一个骑着马的白衣男子行至了京城大门前,在守门的卫兵还未制止他的骑行之前,便纵身跃马而下,步履稳健,身形挺拔。
他带着斗笠,并不能见到真容,身材高俊健硕,只是光看这通身的姿态,便知道此人气度不凡,贵气十足。
他有些怅然:“许久未归了,如月。”
【修文贴士】
1.补了封洺的剧情,有伏笔。
2.加了一个本世界突破性剧情,没错,那个男人回来了。
【作话】
这次是差不多2合1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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