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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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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鱼从书云府醒来,眼前的景象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起身踉跄几步,将将站稳。
新荷听见房间里传来声响,急忙推门进来。
“小姐,您慢点”,她搭上南鱼的胳膊。
皇帝将书云府赐给南鱼的时候,看她形单影只便说要再配上上百家仆,南鱼连忙推脱,最后看过了生辰八字,只留了十几人在府上,都在外院。
新荷是南鱼奶娘的女儿,南鱼刚到吴都两日,阿娘便让她入城来照料南鱼起居。
秋瑰让她来寻南鱼倒不是因为她的生辰有多奇怪,只是因为她见过南鱼的面容,在她面前南鱼不必始终戴着面具或者面纱。
而南鱼让她贴身服侍只是因为她会爬树罢了,都是小时候跟着南鱼学的。南鱼想着,要是以后想要在房顶上吃晚饭,也有人能在旁边陪着。
新荷年纪不大,性格也活泼,南鱼又不喜欢那么多规矩,因此新荷相较于宫里的丫鬟总是更大胆些。
“几时了?”南鱼颓然坐到铜镜前。
“已经是三更天了”,新荷急忙拿起梳子开始给南鱼梳头。
南鱼一只手往嘴里塞厨房端来的点心,一边配合新荷的动作梳洗完毕。
“簪子呢?”南鱼两腮鼓鼓,嘴里蹦出些不清楚的音节。
平日里南鱼头上总是挽着根玉簪子,那簪子看着不起眼,仔细看来雕工精湛、玉色温润,是上好的藕粉和田玉,簪首没有复杂的雕镂,有种浑然天成的素净之感。
那是阿娘送南鱼的及笄礼物,她一直视若珍宝。
见新荷面色迟疑,南鱼有些慌了。
她喝了口水,把噎住喉咙的点心顺下去,拍拍胸脯,“怎么回事?”
“昨晚,少将军送小姐回来的时候……”
“快说!”南鱼站起身。
“您喝醉了,少将军将小姐您送回来,手上握着两截摔碎的玉簪子,说是他进门的时候没扶稳,让您在门上撞了下,簪子就折了。少将军听闻这簪子对您极其重要,也不敢留在这,还让我别告诉您……”见南鱼真的急了,新荷便像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将前因后果说完了。
南鱼步子一沉,心里像是被刀子划过,空落落又火辣辣的。
那算是她为数不多能够用来思念爹娘的物件,眼下连个响都没听到,这些念想就无处寄托了。
“小姐别伤心,就当是那玉为您挡了灾吧”,新荷细声细气说道。
南鱼此刻是什么道理都听不进去了,带上面具抄起随身带的物件便向宫门走去。
也不知道是北落故意躲着她还是怎么,一直到上过朝回到观星台,她都没有和北落搭上话的机会。
直到她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鬼鬼祟祟路过观星台。
“站住!”南鱼站在观星台顶对下面的人说道,“等我下来!”她边说,边提了裙子往下走。
楼下的男子身着淡青色长衫,袖口和领口绣了几片柳叶,风一吹,那几片叶子好似在他袖口轻轻摆动。
“江蓠”,南鱼跑过来,气喘吁吁问道,“北落他人呢?”
江蓠,太医院院使之子,素来与北落关系交好。他们俩的性格截然相反,如果说北落是似火骄阳的少年,那江蓠就是夏日溪流旁的温润玉石,它清澈又安静。南鱼时常好奇,为什么江蓠会和北落混在一起。
“不知道”,江蓠轻轻别开头,不看南鱼的眼睛。
南鱼当然看出他在瞒自己,刚想进一步理论,余光瞥到不远处贤妃正缓缓靠近,南鱼赶紧噤了声,想要装作没看见溜回观星台。
“南鱼大人”,贤妃娇俏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南鱼痛苦闭上眼睛,深呼口气,转身浅笑。
“原来是贤妃娘娘,给娘娘请安”,南鱼礼数周全,挑不出一丝错误。
江蓠在一旁跟着行了一礼,看南鱼现场上演的变脸戏法,他抿成一条线的嘴角隐隐抽搐,偷偷憋笑。
贤妃快步走到南鱼面前,拉上她的手,动作亲昵宛如亲生姐妹,她语气嗔怪道,“昨日宴席上想同你说几句知心话,一直没寻得机会,这不,特意来见你“,她左手轻轻挥了一下,身旁的丫鬟将一个朱红色木头匣子放在南鱼身前,得到贤妃眼神示意,丫鬟将它打开,露出里头的东西来。
南鱼瞪大双眸,嘴也不自觉长大。发觉自己失态,她急忙低下头。
她从没见过这么多首饰,从发簪手镯到珠串玉佩,它们在阳光的照射下更珠光宝气了些。
她悄悄咽了口水,心跳加快。
贤妃虽是四个妃子里入宫最晚的,但她一双含情眼,总能恰到好处秋波送媚,风情万种能将人勾了魂去,因此所得宠爱总是最多。
这一箱子珠宝对她来说,不过是些寻常玩物罢了。
她芊芊玉手在南鱼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看你平日里打扮总归是素净了些,女孩子家哪有不爱首饰的,这些你就拿了去,戴着玩玩儿罢。”
南鱼眼神在她脸上转了两圈,咧嘴一笑。一边伸手把木匣子夹在腰间,一边笑嘻嘻回应贤妃,“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娘娘抬爱。”她手指在木匣子上兴奋地敲敲打打。
贤妃娘娘见她高兴地收了,先是意外,紧接着脸上笑意更浓。
若是南鱼柴油不进,她还要想别的法子与南鱼拉近关系,眼下她倒是轻松了些。
“本宫在宫中无亲无故,无依无靠,他日若是星象显露形势有变,还望大人帮我”,贤妃眼角眉梢都顺着垂下去,看起来楚楚可怜。
没等南鱼答话,她又继续说下去。
“近日本宫总是梦魇,若是大人得空,还望大人能……”
“别拿你那套狐媚样子招摇撞骗”,不远处传来厉声呵斥,南鱼顺着声音看过去,是贵妃娘娘。
她一身嫣红色,艳如桃李,衣服上绣满祥云暗纹,堪称雍容华贵。
南鱼向她行礼,“给贵妃娘娘请安”。
贵妃没说话,走到南鱼面前,瞥了眼木匣子里头的东西,嗤笑一声。
“真是俗气”,她当面翻了贤妃一个白眼。
“贵妃娘娘与当朝奉常是亲姐弟,想来做弟弟的会时常用职务之便照拂姐姐,姐姐自然是瞧不上我这小家小气的物件”,贤妃脸上笑着,但话里却夹枪带棒,一方面暗指贵妃与前朝勾结从中获利,一方面嘲讽她骄奢成性挥霍无度。
这些南鱼都听得出来,她心里暗暗赞叹贤妃口齿伶俐。
贵妃自知在贤妃面前逞口舌之快不是良策,转身对南鱼接着说道,“南鱼大人独自来吴都,定会思念家乡,本宫派了宫中技艺最精的御厨,在漓安将当地菜色学了个遍,不如大人随我去宫中尝尝家乡味?”
贵妃胸有成竹,脸上的笑容已经在提前庆祝胜利了。
眼看着贤妃和贵妃两尊惹不起的大佛站在自己身前,南鱼已经觉得身边开始天崩地裂了。
虽然远处看起来这里一片祥和,但殊不知,南鱼身边已经是暗流涌动、血脉喷张。
“可是……可是……”
南鱼找不出能够不偏不倚的借口离开,她着实不愿参与到后宫争斗中来,但眼下她又想不出良策。只见她额头渗出汗珠,晶莹剔透又密密麻麻。
“可是南鱼大人已经与少将军有约在先,想来是大人怕以此为由拒绝两位娘娘的好意有些冒犯,所以才如此难堪”,江蓠气定神闲说道,他长身玉立,向南鱼身旁靠了靠,身上散发的淡淡草药香钻进南鱼鼻子里。
昨日南鱼和北落才联手侦破科举试题被盗一案,眼下两人相约见面,倒也不显突兀。
听了这话,贤妃断不会错失这阻止南鱼与贵妃接触的良机,当即出言,“如此真是不凑巧,那便不耽误两位大人,快去吧”。
南鱼不发一言,将木匣子牢牢固定在臂弯里,在贤妃和贵妃目光注视下缓缓走出宫门。
一只脚刚迈出宫门,南鱼便彻底泄了气,“哇,幸亏有你,刚刚那番情景着实太吓人了!”
南鱼走着走着突然撞上江蓠,看他突然停住脚步,南鱼愣了愣。
“怎么了?”
她绕到江蓠身前,看着他。
“刚刚真是吓死人了,你可千万别告诉我爹”,刚刚那番傲气凌然的气息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有他担忧又后怕的神情。
南鱼没忍住笑出声,“好好好,我欠你人情,下次我帮你。”她拍着胸脯说道。
两个人往前走了一段路,南鱼看着面前的将军府,眯起眼睛叉着腰看江蓠,她扬了扬下巴,“你不是说你不知道北落在哪吗?”
江蓠眼睛明显瞪圆了,他舔了舔嘴唇,“这……我猜,估摸着……他可能……八成差不多是在将军府的”。
说完,他礼貌微笑,看着南鱼。
“你觉得我会信吗?”南鱼也笑起来,但是苦笑。
“你得信呐”,江蓠自顾自往前走,巴不得赶紧把这小祖宗交给北落,还自己一身畅快。
“北落!”江蓠一边喊一边往演武场走去,南鱼脚步匆匆跟在身后。
“江蓠!你怎么才来啊,我们不是说好……”北落原本朗声回应江蓠,却在看到南鱼那刻猛然顿住。
他眼睛在江蓠和南鱼中间看了个来回,将“不解”写在脸上。
北落把胳膊搭在江蓠肩上,背过身去小声说话,“你怎么把她带来了,我不是说了别让她看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