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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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
张熠从楼梯上踱步下来，纤长的手指上套着一圈钥匙，他转了两下很快地把钥匙收进手心。
“啊？”郑知礼转身，装作没有发觉的样子，“好久不见。”
张熠穿了宽松的衬衣和浅蓝牛仔裤，和她并肩下楼，“你怎么在怡川？”
郑知礼对别人的目光格外敏感，下楼这一路，她能感觉好多人在看张熠，这场景和高中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郑知礼白皙的鼻尖渗出细汗，不答反问，“那你怎么在这？”
“我来这里，出差。”这句话带了张熠说话时特有的停顿。
郑知礼感觉到一种和从前链接的真实感。
“你工作了吗？”郑知礼问。
两人并肩走出学院楼，张熠快了一步，走到楼下停车位。
“金融民工而已。”张熠没什么表情地紧接着说，“晚上有约了吗？一起吃饭吧。”
郑知礼大可推拒自己还有别的事，但她在他面前很少能够说谎，而他却总是游刃有余。往往他一个眼神，郑知礼就觉得自己被看穿了。
“想吃什么？”他问。
“都可以。”她答。
真会挑时间，这是他去国外以来她最狼狈的时期，郑知礼心道，随即安慰自己，虽然猝不及防，但放轻松，自己这回只是去吃从前同窗的饭。
她观察他的车内，非常简洁。
从后视镜里看到张熠，他脱了少年气，比从前高了，待人接物都得体大方。从前他的五官长得好看，是少年的好看，漂亮。现在的好看，更多了显而易见的成熟，比从前还要迷人。
又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穿着打扮像一个刚毕业的高中生。
张熠没有让她为难，带她去了一家气氛活络的日料店。
他们第一次一起吃饭就是中学时吃的日料。他记得那个时候郑知礼话很多，总是在他耳边喋喋不休。二十五块很大一碟的寿司，她可以一个人吃完。
点完餐，先上了清酒。
郑知礼看到酒，觉得总归和中学时期不一样了，中学生吃饭从来不点酒。
张熠给自己倒了，却没有给她倒，抿了一口，他抬眼看她，“我听说你退学了？”
“听谁说的？”
“外婆。”和以前一样的称呼，但郑知礼并没有注意，她问，“你回新桃巷了？”
“前天。”张熠额前的头发堪堪有些碎在他黑色的瞳孔前，在日料店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眼睛像星星一样透着光亮，“外婆身体很好，还给我煮了一碗银耳汤。”
“我确实退学了。”郑知礼坦然承认。
“你的，”话音未落，他紧接上，仿佛并不在意上一个问题的答案，想了想换了一个措辞，平静道，“状况还好吗？”
郑知礼知道他听到陈教授的话了，“自从退学后，一切都好多了。”
“你退学是因为不喜欢？”
“不是，”郑知礼说，“因为一些别的原因吧…但也不好说。”
张熠的喉结滚了滚，看着郑知礼的眼睛微眨两次，睫毛像蝴蝶翼一样柔软。他只要在想事情时，总是会连续眨两次眼睛。
“我听说很多科研导师都挺push的。”
郑知礼其实很矛盾。她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导师的问题，毕竟别的人都没有走到退学这一步。导师总说，她心理承受能力太弱，心思不在学习上，不够成熟，没有理想。她想，也许是因为她自己。
“我去上个厕所。”话一出口，她有些后悔，去一趟洗手间总比说去厕所要得体。
不清楚厕所的位置，于是她在前台问了服务员。三四个服务员聚在一起，笑嘻嘻地看着她。
“妹妹，你哥哥好帅呀，”有一个服务员打探道，“他有女朋友了吗？”
“应该没有吧。”郑知礼说。
她从这头望去，看到不远处张熠低了头在看手机。突然发现他已经从记忆里走了好远好远，而她还在原地打转，往回走了也说不定。
上完洗手间，知礼往回走，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她站在门口接完电话，心情也已经慢慢平静下来。
刚重逢时，她特别难过。相比中学阶段，她和他之间似乎多了更多可望不可及的距离。
但就在刚才，她突然想得明白了许多。
反正两人之间也不存在什么其他的可能性，不如单纯把他当成一个关系还不错的老朋友，老同学。就好像刚才她意外扮演了妹妹的角色，她却觉得状态格外的自然舒展。
张熠看她回来后似乎心情上扬不少，询问道，“男朋友？”
“嗯？”她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他在询问那通电话，答，“是程墅。”
张熠耸了耸肩，“程墅现在在做什么？”
郑知礼笑起来，“当然是富二代，情场浪子。”
张熠嘴角也弯了弯，却没有真的跟着笑，只是眼睛微微眨了眨。
他能感觉到，郑知礼从洗手间回来后仿佛扔掉了什么包袱，似乎更轻松了。
但这不是他想要的，他想。
餐厅上了三文鱼，这是郑知礼唯一肯接受而且爱吃的刺身，张熠点了两份。
服务员在两人面前分别摆了一份，还对郑知礼笑眯眯地挤了挤眼。
张熠却把自己面前那份推到郑知礼面前。
郑知礼抬头看了看他，刻意忽略了去思考他体贴的举动，她笑了一下，仿佛真的像是他的妹妹一样毫无芥蒂。
而后，两人无话。
吃过饭后，张熠要送她。
郑知礼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很久没有出门这么远，她在后座玩手机。张熠问了些问题，一问一答间她有些困意。
也想借着困意逃避这有些许不自然的氛围，于是她慢慢睡了过去。
他把车速放缓。
导航将近一个半小时，终于从市中心开到富民小区前。
缓慢停车时，郑知礼转醒。
“这里？”
“是这里。”她从后面打开车门下车。
看了眼表，已经快到晚上九点。
张熠在停车，她无聊地朝左右张望。
富民小区前的公路夜晚寂寥无车辆，长长的路旁点满了明亮的路灯。
路的尽头有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小点。
“知礼！”甘迤下完夜课，蹬着自行车从下面看到刚下车的知礼，一路艰辛地骑上来，乱蓬蓬的鸟窝头发下挂着一额头的汗，“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这条路回你家很黑的噢，”看到正在倒车的张熠，甘迤咦了一声，“这是你哥哥吗？”
郑知礼打断甘迤的胡言乱语，“你刚下自习？”
“嗯！”甘迤说，“有机会我和我同学还想请问你一些大学选专业的问题。”
张熠从后视镜里看着仿佛是同世界的两人，终于转好弯。
甘迤这才看清他以为的这个哥哥，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张熠穿得休闲，看起来像大学里的很受欢迎的人物，甘迤改口道，“这是你同学吗？”
郑知礼说，“嗯，以前的同学。”又催道，“你还不回家吗？”
甘迤说，“就回，”踩了两步自行车，他又跨下自行车，道，“上坡太累了，我还是推着回吧。”
郑知礼回头，对着车里的人转头说再见，“今天谢谢你。”
“还是我送你吧。”张熠说着，下了车，关了车门。
和张熠一起回家，这是她以前一直很盼望的事。
高中时，张熠的父母对他的要求十分严格。
张熠的父亲和母亲工作很忙，经常早出晚归。
新桃巷的老头儿老太太常年八卦成了精也没打听到这一对年轻夫妇的工作和家庭情况。
初中起，新桃巷的小孩基本都开始在学校寄宿。
但是张熠依然每天要骑将近二十分钟的自行车往返回家。后来郑知礼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张熠妈妈认为中学寄宿的小孩儿里鱼龙混杂，如果让他长时间住在学校，她怕张熠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乱七八糟的同学带坏。
这是什么奇怪的理由。郑知礼和外婆听说后，大眼瞪小眼。
“那他们把孩子一个人晚上放在家里，不怕他偷偷跑出去和社会青年混？”外婆边夹菜边说。
“外婆那是人家家里的事，人家的心思你别猜。”郑知礼嗤嗤地笑了起来。
张熠每天回家，把冰箱里饭菜放到门口的里微波炉叮一下就能解决晚饭。
没有晚饭的时候，就去楼下的小面馆吃碗面。家里不给他零用钱，面钱是张熠妈妈每个月月底去结账。
初二有一次，张熠忘记带钥匙，开不了家门。下楼，又没看到面馆外面的桌子。
坐在楼下凳子上纳凉的老头儿老太太告诉他，面馆老板一家出去旅游了没开张。
“你爸妈不在家呀？”有老太太扇着蒲扇明知故问。
张熠点点头。
“你爸妈为什么经常不在家呀，这孩子可真造孽。”
“有时候半个月也不见他爸妈人影。”
“这么大孩子了，我听说吃饭的钱也不给他。”
七嘴八舌的，张熠回答不了。
郑知礼外婆看张熠可怜，把他带到家里给他做饭。
外婆靠在沙发上等，张熠爸妈凌晨两点才加班回家。
外婆迷迷糊糊听到对门的声音，开门终于见到了张熠爸妈。
“你们家孩子在我这里咧。”外婆虚着嗓子，跟他们说明了情况。
张熠爸妈连声道谢，“给您添麻烦了。”
“怎么每天都回来这么晚呢，孩子平时都没口热饭吃，”外婆没忍住抱怨了两句，转身带着张熠父母去卧室，“孩子不是你放在一边，转个身他就能自己个儿囫囵长大的呀。”
张熠妈妈没吭声，推醒了熟睡的张熠，告诉他以后出门一定要记得带钥匙。
外婆叹了一口气。
打那以后，知礼外婆时不时就会招呼张熠去家里吃晚饭。
当然这些事情，那时候在学校寄宿的郑知礼是不知道的。
后来有一天郑知礼周末回家吃饭的时候，外婆突然问她
“你们学校有很多品行不端的坏孩子吗？”
知礼玩儿似的一颗颗咬着饭粒，认真地想了想，“没有啊。”
外婆支支吾吾，“那，那对门的那个张叔叔和徐阿姨，怎么都不敢让那个小男生寄宿，说害怕他在学校被带坏。”
郑知礼愣了愣，“他在我们年级最好的班，都是一群听话的变态学霸。”
外婆把碗重重搁下，吓得不轻，“什么，都是变态吗？”
知礼连忙解释，“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说都是很好成绩很厉害的人，厉害得有点过分了。”
“哦。”外婆这才放心，“我就是怕你在学校也被人带坏。”
知礼含着筷子嗤嗤地笑着。
“那他们把孩子一个人晚上放在家里，”外婆又担忧起来，“不怕他偷偷跑出去和社会青年混？”
“外婆那是人家家里的事，人家的心思你别猜。”郑知礼继续笑。
“那孩子家里没人给他做饭，我有时候招呼他来咱家吃。”外婆说。
知礼佯装生气把筷子一拍，“那怎么行！我平时都吃不到金牌厨师做的饭！”
她们家，外婆是金牌厨师，知礼是银牌厨师。
外婆知道她戏瘾又上来了，根本不搭理她的。
郑知礼用两根“趁手的兵器”抢在外婆前飞快地夹起盘子里最后一根红烧鸡翅，“得。您要做好人我不拦着你，先声明，您孙女和隔壁的连同学都算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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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