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记》婗静

17、第 17 章

　　阒静的小径之上，齐璠打着宫灯走在元纤绰前面，替她引着路。
　　不多时后，二人便行至一座幽静的宫殿前。
　　自那简雅却不失大气的殿宇内传来阵阵古琴声，幽幽的氛围令元纤绰既感到疑惑又不由自主迅速沉溺于其中。
　　齐璠向她深施一礼后上前同立于殿前的两名宫娥耳语了几句，随即便带着她们一起离开了这里。
　　元纤绰有些诧异，可思忖半晌，她还是缓步走上前，径自推开了门。
　　循着琴声，她不急不缓一步步往前走着，直至一道鹅黄色的纱幕前。
　　在她掀开帘幕步入内室的那一刻，琴声戛然而止。
　　“殿下。”元纤绰轻唤了一声，继而低头下跪行礼。
　　一身墨色直裾的萧翊缓步踱向了她。
　　她低着头默然不语，他亦噙着笑不做声。
　　僵持了片刻，元纤绰终于耐不住抬头望向了他。
　　他笑着俯下身对向她的明眸，轻声言道：“好疏离的感觉，我不喜欢这般拘谨的你。”
　　“那我可以起来了么？”元纤绰低声问道。
　　萧翊淡笑着扶她起了身。
　　明黄色的灯烛照亮了空旷雅致的宫室，这恰到好处的柔和灯光映衬得眼前男子愈加清雅起来。
　　察觉到她不加掩饰的探究目光，萧翊看向她问道：“不觉得意外吗？”
　　元纤绰收回自己的视线，转头看向栴檀香萦绕的琴案，反问道：“殿下是算准了我肯定会提早离席的吗？”
　　“凭你的性子，必是耐不住在那种场面逡巡太久的。”萧翊一副对她的一切了若指掌的模样。
　　“不妙，这么快就让殿下看透了我。”元纤绰浅笑着回视向了他。
　　萧翊忍俊不禁。
　　“那殿下又是为何要让我来这里？”整了整裙子的飘带，元纤绰问道。
　　萧翊淡笑着走近她，突然间的距离增近令元纤绰倏然感到有些紧张起来。刻意抬起头大大方方看向近在眼前的他，元纤绰故作镇静以掩盖内心的波澜起伏。
　　“因为，我想见你。”凝视着她，萧翊低声答道。
　　元纤绰一怔。
　　这个微妙的理由令二人间的氛围瞬时变得格外暧昧。
　　看着她的脸上逐渐映出绯红，萧翊脸上的笑意亦是随之愈加浓重起来。
　　背转身走到琴案的一端，元纤绰故意转移话题问道：“方才一头雾水走进来没有仔细听，敢问殿下之前弹奏的是什么曲子？”
　　径自走到她的对面，萧翊答道：“《广陵散》。”
　　“七夕佳节弹奏此曲未免太过寂寥… …”元纤绰自语。
　　“那换一段。”萧翊笑道。
　　“换什么？”她问。
　　萧翊停顿片刻，遂而直视向她答道：“《凤求凰》。”
　　“… …”元纤绰一时语塞。
　　径自坐回案前，萧翊浅笑着说：“和我一起弹吧。”
　　“我不懂抚琴。”元纤绰回道。
　　萧翊怔了一下，继而又恢复笑容说道：“也罢，那你就听我弹。”
　　元纤绰点点头。
　　萧翊神情自若，开始了弹奏。
　　元纤绰静静伫立于案边，细心聆听。
　　良久,琴声止息，静谧的宫殿内只闻得自窗外传来的疏落雨声。
　　“下雨了么？”萧翊问道。
　　也不知道，这雨究竟是何时开始下起来的。元纤绰自忖着，径自踱步走至窗前，轻轻地推了开窗户。潮湿的雨气和着幽幽的花香瞬时齐齐袭入，令人神怡。
　　“虽然看不真切，但是听这声响，雨应该不大。”元纤绰轻声说道。
　　萧翊听罢站起身，缓步行至她身后。
　　“下雨了，估计七夕宴已经被迫中止了。殿下可否让我尽快离宫回府？”元纤绰没有转身，依旧背对着他，低声问了一句。
　　问完之后，元纤绰便又恢复了沉默，静静等候萧翊的回答。可身后的人却迟迟未给答复。二人就这么静静立于窗前，一言不语。
　　实在是按捺不住了，元纤绰作势要回转身再度请示。
　　却在此时，被萧翊自身后轻轻环抱住。
　　“殿下… …”突然袭来的温润气息令元纤绰顿时感到十分慌张，可又不知为何，自己竟然对他这般的“轻薄”行为全无抗拒之意。
　　“你心里… …究竟有没有我”他蓦地贴近她耳畔,低声一问。
　　心跳业已陡然加快不少，元纤绰却依旧故作镇定。深吸一口气，她假装平静反问道：“这么问是不是意味着殿下的心里有我呢？”
　　“是。”萧翊回答得极为干脆利落，顺势又加大力度抱紧了她。“所以，我才想尽快知晓你的心思。”他的嗓音变得愈加低沉起来。
　　元纤绰怔了一下，随即轻笑道：“那我现在是否应该即刻跪下，诚惶诚恐地对殿下说上一句‘承蒙错爱，纤绰惶恐’？”
　　“我不认为元纤绰会这么做。”萧翊笑着回了一句。
　　元纤绰费劲地别过身来，直视向了近在咫尺的萧翊。
　　生怕她借机挣脱自己似的，萧翊蹙了蹙眉头，转而又加紧力道环住了元纤绰，用带着几许戏谑意味的目光亦凝睇起她。
　　抿唇浅笑着，元纤绰低下了螓首。
　　“你可愿意跟着我？”萧翊低下头贴近了她的脸庞，柔声一问。
　　侧过头避开他的灼灼目光，元纤绰沉吟片刻后问道：“做你的侧妃，是吗？”
　　萧翊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淡淡说道：“元老将军年事已高，他只能护你一时周全，而我，可以保你一世无虞。”
　　被刺到尴尬之处的元纤绰怔怔地凝望向不远处的香炉，心头涌起千思万绪。
　　她的身份在偌大的元府内显得是这般尴尬，外翁外婆一旦过世便意味着她将失去唯一的庇佑。她早已察觉到这一点，只是一时不知自己可以为自己做出什么改变，故而一直装作若无其事，有意识地得过且过。尽管如此，她仍然不认为自己羸弱到需要拥有无时不刻存在的庇佑与依靠。萧翊这一席话显得是多么地自负，这让她有些无法接受。或许萧翊只是图一时的欢愉和新鲜罢了，而她若是当即应承下来了，便要为此付上自己的一生，她不敢就这样妄下赌注。
　　见她久久不语，一时情动的萧翊俯下了身欲吻她，却不料此举反令元纤绰有了挣开自己怀抱的机会，他当即就被她推了开。
　　“承蒙错爱，纤绰惶恐！请殿下准许纤绰即刻离宫回府。”元纤绰毕恭毕敬地俯身深施一礼道。
　　“你… …”萧翊一时失笑。但见得她敛起了笑容俯身行礼的模样，他顿时感到气氛变得冷凝起来。元纤绰和一般女子不同，今日，他会否唐突佳人了？暗忖着，他脸上的笑意亦随着飞驰的思绪渐渐散去。
　　也罢，这事情并不急于一时。只要是他诚心想要的，迟早都会到手。萧翊想了想，脸上继而恢复了一抹微笑，走上前去扶元纤绰站起了身。
　　“我现在就让齐璠替你安排离宫。”萧翊说着转身走出内殿。
　　看他来去皆是一脸洒脱自若的模样，元纤绰倏地感到有些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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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一望无垠的草原上,诺雅骑着马缓缓向前行进着,而身后紧随数名女奴和男侍卫。
　　金灿的阳光照在诺雅身上，她却丝毫感觉不到半点温暖。
　　行至一片碧澄的湖泊前，诺雅勒停马儿，转头向身后的侍从们命令道：“都离我远点，谁都不许在跟着我了。”
　　“公主，我们奉命保护您——”
　　“我不需要！都离我远点！”
　　打头的侍卫还没把话说完便被诺雅不耐烦地打断。
　　众人顿时噤声。
　　“我只想一个人清静清静！”
　　话音刚落，诺雅便不再理会她们，独自调转方向策马飞快离开众人的视线。
　　“公主！”眼见她遽然飞速离去，众人惊呼。
　　面面相觑片刻，几名女奴急切地齐声说道：“我们回去叫人，你们赶紧去追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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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甩开了包袱一般，诺雅瞬间觉得自己心里舒坦了一些。
　　风声呼啸而过耳畔，诺雅策马扬鞭，一刻不停。
　　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到初次遇见楚扬的那片开满龙胆花的地方。
　　她好想见他。可她意识到在如今的情势下，自己可能永远都见不到楚扬了。
　　眼眶一热，诺雅握紧了手中的皮鞭。
　　终于，她抵达了那满布龙胆花的不知名的地方。
　　下了马来，诺雅一步步走近花丛。行至那最娇艳的一朵龙胆花前，当诺雅欲伸手去采下它的时候，眼泪夺眶而出。
　　积压了太久太久的不安与思念的复杂情绪顿时犹如潮水一般席卷心头，最终化成了心底那无尽的伤悲。
　　她现在只想回到初见他的那一刻，只因当时的一切都是那么地美好，那么地令人难以割舍。
　　跪坐花前，诺雅任由自己失声痛哭。
　　突然，诺雅感到自己被带入了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中。
　　“诺雅，比起哭泣，还是大笑时候的你最美。”
　　熟悉的声音亦随之传入耳中。
　　诺雅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头看向来人——
　　眼中映现出的，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霎时间失语的诺雅颤抖着抬手意欲抚上他的脸庞。
　　“我也许是疯了吧。但是为了你，即使疯了也值得。”一脸倦容极度憔悴的楚扬顺势握住诺雅的手，贴上了自己的脸颊。
　　诺雅泪痕斑斑的脸上绽开了笑，但随即又十分不安地哽咽着道：“你是怎么来的？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来这里很危险！”
　　“我知道。可我为了你，决心不顾一切了。”楚扬淡笑着答道。那因疲惫而布满血丝的双眼内仍向着诺雅透出了浓浓的温情。
　　“公主!公主!”不远处，随着马蹄声传来了阵阵唤声。
　　当即和楚扬一起站起身，诺雅毅然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和你不离不弃！”
　　楚扬定定注视着诺雅，紧紧攫住她的双肩。
　　“我们一起离开这里，远远地离开这里的一切，什么都别管了，好吗？！”诺雅决然言道。
　　听罢此言，一直沉默着的楚扬即刻便带着她上了马… …

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