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记》婗静

16、第 16 章

　　七夕宫宴，权贵女眷与后宫诸嫔妃公主齐聚于御花园中。但见她们个个皆是姱容修态，烟轻丽服，令人眼花缭乱。
　　今夜本也想推脱了不来的元纤绰因为事先应承了萧玳，只好随着元纤纭一同到场。元纤纭一路都未开口和自己说过半句话，似是一直在生闷气。元纤绰知道这全因为她对自己突然与萧玳交好这事仍旧耿耿于怀。
　　水绿色的对襟襦裙，整齐挽起的单刀半翻髻，眉心上点着精致却不会太过张扬的妃色花钿，这便是今夜的元纤绰。相较于其他人，她今日的装扮算是极素的了，尤其是立于一身品红色纱裙的元纤纭身边时，更显得对比强烈。
　　善于交际的元纤纭到场后便不再理会元纤绰，自顾自走开和其他千金小姐搭话去了。元纤绰也乐得一个人自在，信步游览起这御花园来。
　　元纤绰突然有些后悔来了，这会儿萧玳也还没到场，拥有举足轻重地位的容皇贵妃亦未现身，这一路闲逛真是让人感到乏味。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见到一位年且五十的内侍快步走向众人，高声通报：“容皇贵妃到！”
　　闻讯，众人皆裣衽俯身行礼：“皇贵妃万安。”
　　在万安声中，一美妇在左右侍女及一位锦衣少女的陪伴下翩然而至。
　　“都快起身吧，皆是自家姐妹，无需多费这些个冗杂礼节。”容皇贵妃柔声道。虽身处高位却始终保持无与伦比的亲和力，这便是她一直以来深得人心的理由之一。
　　高髻凌风，纤眉范月，衬以一身的锦衣华服，虽已不再年轻，高贵的容皇贵妃却依然美得令人屏息。
　　无怪乎景泰帝会如此深爱她呢，元纤绰自忖着。
　　就在众人都凑到容皇贵妃跟前套近乎时候元纤绰才看清站于一旁说笑的锦衣少女竟然就是萧玳。
　　萧玳注意到了元纤绰后也即刻快步走向了她。
　　“纤绰！”萧玳笑着唤了她一声。
　　“帝姬。”元纤绰轻轻俯身唤道。在这样的场合，还是保持礼数周到的好。
　　“你终是来了！真好真好！”萧玳笑道。
　　“我怎敢爽帝姬的约呢？”元纤绰说，“只是平素实在是不太出席这类的宴会，今日着实有些感觉浑身不自在。”
　　萧玳轻叹了一声，随即说道：“那就当是陪我吧！这儿真能和我说得上话的也就你一个人而已，其他人不过都是想来和我攀交情的。对啦，马上就要进行乞巧仪式了！”
　　说着，萧玳便拉着元纤绰走向前方。
　　乞巧仪式即将开始，众人静静尾随容皇贵妃登上特为七夕所设的九引台。高台外围业已装点上五彩锦缎，在灯火与点点星光映衬下更添得不少华美质感。
　　九引台正中盛放着一张巨大的香案，案上摆满了用以祭祀牛郎织女的瓜果酒炙以及七夕不可或缺的五色丝线和九尾针。而高台两侧，数名乐伎正弹奏着清商之曲以应景。
　　以容皇贵妃为首，众人齐齐跪下，向月叩拜再三，继而循序走向香案，小心翼翼拿起离自己最近的五色丝和九尾针，穿插起来。
　　“呀，真是难弄… …”
　　“怎么又穿不进呀… …”
　　要迅速穿好这九尾针本非易事，才不到一会儿已经有很多人开始小声抱怨起来。
　　元纤绰亦是觉得有些头皮发麻。以往在府中度七夕，她素来只是拜过月拜过牛郎织女星，以瓜果酒炙祭祀一番便了事的，正是因为嫌太繁琐才将穿针引线这一仪式给省却了。今日因是在宫中度节，故而避无可避，只好随着众女一道勉力为之。
　　不远处的元纤纭亦已是不胜其烦，憋红了小脸。倒是萧玳气定神闲，眼看就要领先众人尽数穿好了。
　　果不其然，萧玳第一个穿过了九尾针。
　　“晋阳帝姬率先得巧！”立于容皇贵妃身侧的一位老内监高声宣告。
　　“又是晋阳帝姬抢到头彩！”大家私下纷纷议论起来。
　　元纤绰笑着看向身边的萧玳，祝贺道：“恭贺帝姬率先得巧。”
　　“哈哈，比别的不敢说，这穿七夕九尾针，我可是至今未逢敌手！”萧玳大笑道。
　　“其他人又都输巧了呢，这世上怕真是没有心灵手巧过我们玳儿的姑娘了。”容皇贵妃边说便缓步踱向了她们。
　　萧玳甜笑着挽上容皇贵妃的手臂，娇声道：“娘娘又取笑我了！”
　　“哎，我呀只求你能早点寻到个如意郎君嫁出去，这样就不能再抢了其他未出阁的姑娘们想要的‘得巧’彩头了！”容皇贵妃笑着用手指亲昵地点了点萧玳的额头。
　　这一番话让萧玳霎时红了脸。
　　轻柔地笑着，容皇贵妃转视向了静立一边的元纤绰，边用带有几许探究意味的目光端详着元纤绰，边问道：“这位姑娘是？”
　　“她是元老将军的外孙女，元纤绰。”萧玳答道。
　　“容皇贵妃。”元纤绰随即行礼道。
　　“免礼了。头一回见到元家的这位姑娘，料不到竟是如此出色。瞧这眉眼这身段，真是称得上清丽可人了。”容皇贵妃称赞道。
　　元纤绰深施一礼说道：“娘娘谬赞了。”
　　“谦和有礼，真是教人越看越喜欢。”容皇贵妃笑道。
　　元纤绰抬头看向正温柔端详着自己的容皇贵妃，不知为什么元纤绰总觉得她的目光中含有几许探究意味。她虽则淡笑着，不住夸赞着自己，可眸子里却隐隐闪着寒光，这让元纤绰感到有些困惑，却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或许只是自己想多了吧… …
　　结束乞巧仪式，众人鱼贯下台。
　　今夜宫中依然会按照惯例宴乐达旦。衣香鬓影中觥筹交错不止，虽已至深夜，御花园里仍旧是人来人往，耳边接连不断传来众人的欢声笑语。
　　容皇贵妃先行离开后，萧玳便成了今日宴会的主角。被众人簇拥着，她都无暇顾及坐在自己身边的元纤绰了。饮过一杯果酒，元纤绰自觉无趣，便想先行离宫回府。
　　“帝姬。”放下手中的酒盏，元纤绰拍拍正疲于应酬的萧玳的肩头，随即唤了一声。
　　“哎？怎么啦？”萧玳都来不及放下自己手里的酒杯就转头疑惑地看向了元纤绰。
　　元纤绰问道：“我有些乏了，能否让我先一步回府歇息？”
　　“这样，那你先回去吧，我不留你了。”萧玳笑答，继而又转头对身后的两名宫娥吩咐道：“即刻派人准备送元小姐出宫。”
　　二宫娥俯身应和一声后便快步离开。
　　不多时后，一名宫娥就回到席前预备延引元纤绰离席。
　　“帝姬，元小姐，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出发了。”宫娥细声汇报。
　　“嗯，那纤绰你就快些回去歇息吧，路上小心。”萧玳笑道。
　　元纤绰点点头，随即起身向席上众人深施一礼，离席而去。
　　不远处坐着的梁昭容远远望向她的背影，眼神中带出了几许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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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带路宫女走出御花园，元纤绰很快便看到不远处的曲径之上业已停驻着一顶小轿和两名正等候于轿旁的小太监。
　　“元小姐请上轿。”宫女边说边扶着她入了轿。
　　“有劳诸位了。”元纤绰答谢。
　　三位宫人听罢一同俯身回礼。
　　那宫娥替她放下轿帘后便径自回去复命了。
　　两名小太监遂而不紧不慢抬起轿子。
　　这一路都稳稳当当，随着轿子行进，御花园的喧嚣声离自己越来越远，元纤绰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轻呼出一口气，她又开始端详起那枚从不离身的玉佩，静静地，再度思念起过世的母亲。
　　不知道娘亲在和自己一般大的时候是怎么过七夕的呢？她暗暗自问着，嘴角挂起了一抹微笑。
　　不知过了多久，元纤绰陡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还没到宫门口么？”按耐不住，元纤绰掀起通风用的小轿帘向外问道。
　　谁承想那两个小太监居然似是充耳不闻她的疑问一般只顾自己抬轿子赶路。
　　“你们能告诉我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到宫门吗？”她又问了一遍，继而张望起周遭的环境，却因为夜深看不真切，只感觉此处十分僻静，并不像是快到宫门的路。
　　正当元纤绰渐感不满意欲开口质问之时，轿子蓦地停下，安安稳稳地落了地。
　　不等小太监替她掀开轿帘，元纤绰自己快速掀开轿帘走了出来。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落宫殿群。
　　“元小姐，咱家在此恭候多时了。”
　　元纤绰身后倏然传来令她感到有几分熟悉的声音。
　　转头一看，齐璠正不紧不慢走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