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极之间》荧烛末光

25、第二十五章 熟悉，子靖

　　诸葛琰没有沉浸在因赵熠娴对她的冷待而产生的委屈情绪中，纵有不解，但是她选择尊重对方的意思，既然赵熠娴不想再见她，那就不见吧。

　　赵熠娴的内心也并不如她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漠平静，她回去之后，也觉得刚刚在诸葛琰那里有些情绪化，但让她收回那些话却是不可能的。晚上，赵熠娴失眠了，她总是会想起许文如在她眼前死去的画面，但紧接着脑海里又会出现诸葛琰浑身是血躺在担架上的画面。许文如，诸葛琰，许文如，诸葛琰……如此循环往复，赵熠娴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他们终究是两个人。

　　在周六的时候，诸葛琰约了阚云壹吃饭。本来她想约夏蒙一起的，但是后来想到夏蒙跟阚云壹不熟，她又不知道怎么活跃气氛，可能会让他们尴尬，就想着分别约他们了。

　　今天上午的时候下了雷雨，阚云壹不想诸葛琰坐公交，就说来接诸葛琰，诸葛琰没有拒绝，她的公路车之前在朝光岛的时候已经丢了，现在出门都要坐公交。

　　阚云壹开着车正在来新德小区的路上，一路上她嘴角微翘地在笑着，她的心情很好，她在心里念了很多次诸葛琰的名字，诸葛琰——阿琰——阿琰——。或许是她一心想着快点见到诸葛琰，并没有发现后面一直有一辆车跟着她。

　　跟着阚云壹的是高祁瑞，想到阚云壹是去找诸葛琰，她的眼神阴冷。

　　“喂——”诸葛琰接起了阚云壹的电话。

　　“阿琰——我到你们小区外面了，你住哪里呢？”阚云壹语气轻快，明显能听出来她的心情很好。

　　“我现在就出去哈，你等等。”

　　几分钟之后诸葛琰就出来了，看到阚云壹的车，过去敲了敲车窗。

　　阚云壹摇下车窗，看到是诸葛琰，笑着道：“阿琰——”

　　诸葛琰看到阚云壹的笑容，表情有些变化，阚云壹刚刚的笑容、眼神，以及叫她阿琰的语气，给她的感觉很像一个人，就是她十几岁时暗恋过的人——洪子靖。

　　她长这么大，除了阚云壹外，也只有当年的洪子靖叫过她阿琰。之前她只把阚云壹当陌生人，所以并没有联想到这些。洪子靖的模样在诸葛琰的记忆中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是她忘不了当年那让她心动的笑容和眼神，以及叫她名字时的温柔。

　　诸葛琰坐上车之后，一直沉默着。她在想，想着阚云壹一直以来的态度，阚云壹起初对她的态度就很奇怪，是的，阚云壹之前对她热情得很不寻常。

　　“怎么了？阿琰，怎么不说话？”阚云壹觉察到诸葛琰的沉默，于是问道。

　　诸葛琰侧过头看着阚云壹的侧脸，神情明显带着思索之意。

　　阚云壹也侧过头来看诸葛琰，两人视线交汇，阚云壹又转过头去，发动了车子。

　　“云壹，你老家是哪里的？”诸葛琰问道。

　　阚云壹被问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自己该老实回答还是随便说一个。她可以不主动告诉诸葛琰自己是谁，但是当自己开口说出了谎言，那以后呢？不过她没有沉默，“你猜呀。”随后她打开音乐，旋律一起，她一听到就后悔了。这首歌算是一首老歌，而且还是诸葛琰以前很喜欢的一首歌。

　　诸葛琰听到这首歌的时候，眼皮动了几下，“没想到你也喜欢这首歌。”

　　“嗯哼。”

　　诸葛琰心中有疑问，就决定仔细观察观察阚云壹。诸葛琰不信阚云壹会无缘无故接近自己，她甚至已经猜想阚云壹就是洪子靖。诸葛琰没有再问什么。

　　等终于到达万恒商场的停车场的时候，诸葛琰下了车，等她看到阚云壹下了车，突然叫道：“洪子靖。”

　　阚云壹看着站在车前方的诸葛琰，听到她叫着自己曾经的名字，呼吸停了几秒，她一直站在车门旁，两个人就这么看着彼此。阚云壹的眼神开始有些不自然。

　　阚云壹还是决定不回答对方，“怎么了？阿琰？”阚云壹调整了自己的心态，朝诸葛琰那边走去。

　　阚云壹的神情变化被诸葛琰看在眼里。她不明白为什么阚云壹不承认。

　　阚云壹知道诸葛琰肯定是猜到了什么，她有着不承认自己就是洪子靖的原因。

　　诸葛琰看了阚云壹一会，“没什么，我们走吧。”

　　两人今天是去一家烤肉店，是阚云壹提议的，诸葛琰也喜欢吃。

　　店里，诸葛琰动手，阚云壹只负责吃。

　　“这个熟了，吃吧。”这个是洪子靖不吃的，诸葛琰故意的。

　　阚云壹拿碟子接了过来，将肉夹进嘴里，“唔——阿琰烤的就是好吃。”小样，还想试探我，阚云壹心里笑着。

　　诸葛琰看到阚云壹吃下，不免有些尴尬，但心里的怀疑并没有因此减轻，阚云壹肯定是改变了习惯，诸葛琰在心里找着理由。

　　阚云壹为了转移诸葛琰的注意力，就主动问着话，“你以后上班都坐公交吗？”

　　“哎，我其实更愿意骑车的，但是我的那辆自行车之前丢了，我准备等明天再去店里看看重新买一辆。”说到这个，诸葛琰也是无奈。

　　“要不，以后我来接你一起去上班？”阚云壹提议道，虽然他们住的地方离得并不近，但是架不住她愿意早起来接诸葛琰。

　　“还是不了，这样你会很麻烦的。”诸葛琰不想麻烦阚云壹。

　　“那我明天跟你一起去买吧？”阚云壹知道诸葛琰的性格，对方拒绝的事，最好依着对方的意思。

　　“你明天没有别的事吗？”

　　“我明天的事就是陪你去买自行车呢。”阚云壹笑着说道。

　　“那行吧。”诸葛琰同意了，其实一起去也没什么，正好可以多观察一下阚云壹，诸葛琰心里如此想着。

　　阚云壹乐得享受诸葛琰的服务，这一顿吃得很满足。

　　直到出了店，诸葛琰再没有发现阚云壹的不对劲处。

　　两人在商场里逛着，又走到了那家手办店，一款与在赵熠娴那里的小虎一模一样的手办摆放在显眼处，诸葛琰透过玻璃看着那个手办，她想到了赵熠娴。诸葛琰觉得自己挺可笑，她眼皮动了几下，再也不去想赵熠娴。

　　阚云壹看她在那里驻足良久，以为她喜欢那个小玩意，“阿琰，喜欢那个吗？”

　　阚云壹的声音将诸葛琰的思绪拉了回来，听到阚云壹的话，不知道是不是不想再睹物思人还是什么，诸葛琰回答道：“我就是随便看看。”

　　“要不我们去看看？”阚云壹善于观察诸葛琰的表情变化，她知道诸葛琰肯定是喜欢的。

　　诸葛琰不想拒绝阚云壹的好意，于是道：“嗯嗯，那我们去看看。”

　　进店前还不太想逛的诸葛琰在进了店看到那些可爱的手办之后就收不住喜悦之情了。阚云壹在旁边看着诸葛琰的表情，“阿琰，你看，我买这个送给你吧？”阚云壹拿的是一个小猪手办。

　　这个手办的确很可爱，“怎么买这个呢？”诸葛琰试探地问道。

　　“你不觉得这个小猪很可爱吗？”阚云壹可不会被诸葛琰给套了话。

　　诸葛琰和阚云壹之间隔着那个小猪手办，两人看着彼此。

　　阚云壹的思绪回到了十二年前……

　　“子靖？走了。”那时还只有15岁的诸葛琰坐在自行车上脸朝前方道。

　　洪子靖在后面看着诸葛琰的肩膀，看着诸葛琰的背，看着诸葛琰的腰……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坐在诸葛琰自行车的后座搂着诸葛琰的腰了吧。

　　诸葛琰见洪子靖还没有坐上来，就回过头看洪子靖，“怎么了？”

　　洪子靖见诸葛琰看她，立马低下了头，“没。”洪子靖随后坐了上去。她也只有在诸葛琰的身后时，才敢抬起头来。她的手习惯性地搂住诸葛琰，头靠在诸葛琰的背上。

　　诸葛琰很喜欢洪子靖靠在她身上的感觉，低下头看到洪子靖抱在她腰间的手，她想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那是洪子靖16岁时的夏天，是她在昌宁中学的最后一个暑假。风吹起了洪子靖的头发，也吹走了她的阳光和渴望，她不知道自己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诸葛琰，应该再也见不到了吧。她没有告诉诸葛琰她要转学了，她没有告诉诸葛琰她要离开昌宁了……

　　那一年，诸葛琰和洪子靖相识的那一年，他们还没来得及成为彼此的唯一，就这么分别了。

　　“云壹？”诸葛琰见阚云壹愣了神，叫着她。

　　“嗯？”阚云壹回了神。

　　“这个你喜欢吗？”诸葛琰见她一直看着那个手办，问着道。

　　“喜欢呢？阿琰难道是要送给我吗？”阚云壹笑着道。

　　“你要是喜欢，我就买了送给你。”诸葛琰从阚云壹手中拿过那个盒子，然后又道：“你再看看还有什么喜欢的吗？”

　　“这个呢？”阚云壹拿的是那个小虎手办。这个手办跟之前诸葛琰在朋友圈分享的那个是一样的，她想跟诸葛琰拥有同款。

　　诸葛琰看到阚云壹拿起这个，神情有些不自然，她又想起了赵熠娴昨晚说的话，赵熠娴应该很讨厌她了吧。诸葛琰回答道：“要不看看别的？这个也没什么可爱的。”

　　诸葛琰的这句话毫无信服力，阚云壹是不相信对方觉得这个不可爱的。不过她也没强求，最后两人也只买了那个小猪，由诸葛琰买，最后送给了阚云壹。

　　一直在店外不远处盯着阚云壹和诸葛琰的高祁瑞此时的眼神已经有些恐怖了。随后阚云壹二人出了店，高祁瑞戴着帽子和口罩掩于人群中跟在二人身后。

　　诸葛琰是个比较警觉的人，而且经历过之前那几次事件后，让她对于周围环境更加警惕。她在前面走着的时候，从前面的玻璃门看到跟在后面的高祁瑞，诸葛琰看着对方的装扮，这个人好像一直跟着他们，难道是她的错觉吗？随后诸葛琰拉着阚云壹往一处人少的楼梯口那边走去。

　　“阿琰？我们不是要去……”

　　没等阚云壹说完这句话，诸葛琰就突然转头，果然，还在跟着他们。

　　阚云壹跟着诸葛琰的动作往后看去，看到那个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人时，阚云壹不见了之前的喜悦，脸带着疑惑。

　　高祁瑞太过于在乎阚云壹了，这一次没有好好掩饰自己的行踪，她见阚云壹看过来，没有在那里多待，立马转了个方向往人多的过道走去。

　　“这个人好像一直跟着我们。”诸葛琰告诉了旁边的阚云壹。

　　阚云壹知道这个人就是她的堂姐高祁瑞，因为之前高祁瑞也跟踪过她。但阚云壹并没有顺着诸葛琰的话往下说，“应该只是巧合吧？我们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我不知道，我最近总觉得有人在跟着我。”诸葛琰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阚云壹听到这句话，就有些急了，“难道是之前救人的事，有人要报复你吗？”

　　诸葛琰摇了摇头，“可能真的是我想太多了吧。”

　　阚云壹也在思索着，她在想一直跟着诸葛琰的人是不是高祁瑞，如果是高祁瑞的话，只要她去跟对方说一下就能防止发生什么，但如果不是高祁瑞的话，那事情可能会更糟。

　　“阿琰，以后还是我去接你上下班吧？”阚云壹又提议道。

　　“不。我没事的。”诸葛琰不想麻烦阚云壹，如果真的有人跟踪她，让阚云壹接送她，也会连累对方的。

　　阚云壹见诸葛琰的态度坚决，她也不得不打消接送诸葛琰的念头，只是那份担忧更加深了。

　　后来两个人还在商场里的一家电玩城玩了几个小时，随后又去夜市街吃了不少小吃。

　　等阚云壹送诸葛琰回到新德小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我送你上去吧。”阚云壹其实是想到诸葛琰住的地方看看。

　　“别，云壹，现在很晚了，还是早点回去吧。”此时的诸葛琰真的过于耿直了。

　　阚云壹才不会就这么放弃，“可是我想上厕所了。”

　　“哦哦！”阚云壹都如此说了，诸葛琰自然不好再拒绝了。

　　几分钟后，阚云壹终于如愿进到了诸葛琰住处。她先是假装着去卫生间上了个厕所后才出来。

　　“你晚上都是自己回来做饭吃的吗？”阚云壹在屋子里随意逛着，看到那个小厨房里有明显的开火痕迹后道。

　　“对的，只要回来得不是很晚就自己做。”诸葛琰递给阚云壹一杯水。

　　“阿琰，你的厨艺一定很好吧，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吃到你做的菜呢？”笑话，阚云壹怎么不知道诸葛琰的手艺好不好呢，她十多年前也吃过诸葛琰做的吃食啊。

　　说到这个，诸葛琰又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做的菜，赵熠娴没吃多少就离开了，还说那样的话，想到此，诸葛琰有些气不过。

　　“好啊！下次有机会的话。”

　　“别下次呀，明天我不是要跟你一起去买公路车吗，那就明天吧，怎么样？”阚云壹是个很善于抓住机会的人。

　　诸葛琰没想到阚云壹反应这么快，她想了一会，话都说出去了，她也不能再拒绝对方，“好吧。”

　　“明天去我那里吧？今天我来了你这里，明天你去我那里，这样才公平嘛~”

　　“哦哦。”

　　实在很难想象，如果阚云壹真是洪子靖的话，那么她这些年的变化也太大了。

　　“云壹，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在，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诸葛琰决定再问一次。

　　“嗯哼？”阚云壹大概猜到诸葛琰要问的是什么。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洪子靖。”诸葛琰表情严肃，问话的语气也很严肃，她之所以这么执着地想知道答案，可能就是因为当年洪子靖的不告而别吧。

　　阚云壹愣了愣，良久才叹了口气道：“阿琰，我就是我，你只要知道这点就行了。”

　　阚云壹的这句话相当于承认她就是洪子靖了。

　　阚云壹想着她与诸葛琰能再次相遇是命中注定的。她曾经想过回去找诸葛琰，可是她不敢，她害怕，她不能……她不知道诸葛琰还记不记得她，她不知道诸葛琰会不会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她不知道诸葛琰有没有变……

　　“你变了。”过了一会儿，诸葛琰才说出了这么几个字。

　　“我没变的。阿琰。”阚云壹语气认真地道。

　　“哦。”知道了阚云壹就是洪子靖又如何呢？诸葛琰也只是感叹世事无常罢了。当年洪子靖的不告而别，让诸葛琰既难过又生气，她后来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洪子靖，诸葛琰后来成功了。

　　时间改变的不只是两人的装扮或模样，还有许多其他的东西。

　　诸葛琰竟然有些后悔知道阚云壹就是洪子靖了。

　　“时间不早了，云……子……”诸葛琰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了。

　　“还是叫我云壹吧，我现在叫阚云壹。”阚云壹突然走近诸葛琰。

　　“嗯，早点回去吧，现在挺晚的了。”诸葛琰后退一步。

　　“阿琰，我没变，是你变了。”见诸葛琰往后退，阚云壹表情有些失落，声音也低了些。

　　“或许吧。”诸葛琰没有再后退，她直视着阚云壹，以前的洪子靖总是低着头的，而现在的阚云壹不再低着头。

　　阚云壹调整了心态，眼神变得温柔，叫道：“阿琰——”

　　“嗯？”

　　“明天我来接你哦。”阚云壹说道。

　　“好。”

　　诸葛琰送阚云壹上了车，而后朝着车里的阚云壹道：“到家了发个消息给我咯，开车小心点哈！”

　　阚云壹点头应是，之后开车走了。

　　诸葛琰目送阚云壹的车离开，也往小区里走去。

　　回去不过几分钟的路程，诸葛琰却走得很慢很慢。她现在的心其实有些乱，她先是想到了赵熠娴，她虽然想着如赵熠娴所言不再见面，但是她自问自己没有那样的决心，她总是会想到赵熠娴。而后她又想着阚云壹就是洪子靖这件事，她还是需要一些时间去消化，她不喜欢不明不白的，她想要知道当年洪子靖离开的原因。

　　想着事情的诸葛琰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跟着她。

　　后面两个男人走路的速度加快，两人看了看周围发现已经没有别的居民，找准时机就追上诸葛琰，一个男人一只脚重重往诸葛琰的后背踹去，另一个男人手上拿着一根棒球棍，直接朝着诸葛琰的身上打去。

　　诸葛琰被那一脚踹得猝不及防，她左膝着地，双手撑着地面，等她想要起身逃跑的时候，又被人用脚踩着背直往地上趴去，她的眼镜被挤压着。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诸葛琰趴在地上双手抱头，紧接着就感受到有人用木棍往她头上打来，她双手趁机紧紧抓住木棍，背后那只脚更加用力踩着她了。被她抓在手里的木棍被人用力一抽抽走了，随后那木棍往她身上砸来。

　　“你们在干嘛？”有几个小区里的大叔大妈看到有人在打人，立马叫道。

　　那两个男人见有人来了，就立马放开了诸葛琰，随后像没事人一样往小区外走去。

　　那几个大叔大妈看到已经站起身的诸葛琰道：“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叔叔阿姨，谢谢你们！”诸葛琰十分感谢这些帮了她的大叔大妈们。

　　“哎，连个小姑娘都打，真是造孽啊！”

　　“现在的这社会啊！”

　　几个人说了一番话后，又问了问诸葛琰有没有事，诸葛琰说自己没事，就回去了，回去前又跟那些大叔大妈道谢了一番。

　　回到出租屋后的诸葛琰，都没再去管全身的痛，直接去洗了澡，洗完澡后就躺床上了。

　　这一夜，诸葛琰哭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