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极之间》荧烛末光

20、第二十章 醒来，两边

　　阚云壹离开医院后就去附近的酒店下榻了。

　　到酒店房间把行李放下后，她就去附近的饭店随便吃了个午饭。出了饭店之后，她不知道现在该去哪儿。看了看外头的烈日，她又打了个车去了附近的一所学校旁边，她在那边的一家奶茶店坐了很久。等到下午那些学生都放学陆续出校门之后，她才离开。

　　她又去了市立医院。

　　那时候诸葛琰还没有醒过来，警察同志依旧在那里守着，李佳也在，李斌已经回去了。

　　阚云壹就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警察同志见她没什么异样也没管她。过不久后，李佳出了房门。

　　阚云壹迎了上去，“阿姨，诸葛琰她醒了吗？”

　　“你是？”李佳看着阚云壹疑惑道。

　　“我是诸葛琰在阳平那边的朋友，叫阚云壹，我听说她出事了，就来探望她。”阚云壹看着有些憔悴的李佳道。阚云壹说话的态度很好，尽量让李佳感受到她的善意。

　　“小琰她还没醒，哎，阚小姐，谢谢你来看小琰。”李佳语气显得疲惫，她眼睛有些肿，看样子是哭了很久。

　　“阿姨，您也要保重身体啊，阿琰要是醒了，看到您这样，肯定也会担心的。”阚云壹劝慰道。

　　说到这，李佳又有些想哭，但还是忍住了，“对，对。”

　　“阿姨，您准备去干嘛呢？”阚云壹问道。

　　“我准备回家拿些日用品，小琰她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李佳一边走着，准备离开医院了。

　　“阿姨，我陪您一起吧，您一个人拿东西也不方便。”阚云壹已经跟着李佳一起走了。

　　李佳看她人长得好看，而且又有礼貌，虽然心有疑惑，但是对方的真诚她能看得出来，“怎么能麻烦你呢？我开车回去，还是很方便的。”

　　“阿姨，还是我来开车吧？您现在精神状态不太好，也容易疲劳驾驶。而且我本就是特意来看阿琰的，就是想着能来帮帮忙。之前……之前她被人挟持那天，原本是跟我们在一块的……当时我没能帮到她，现在，您就让我为她做点什么吧，好吗？”阚云壹眼神真诚看着李佳，她还不知道诸葛琰身体到底受到了什么样的伤害，她语气真的有些哽咽。

　　李佳知道自己的情况，的确是，她的状态并不很好。而且阚云壹这姑娘看着的确很好，想来之前跟小琰的关系也不错吧。

　　“那麻烦阚小姐了。”李佳道谢着。

　　“阿姨，您不用叫我阚小姐的，可以直接叫我壹壹的。”听到李佳同意了她的请求，阚云壹语气明显也轻快了些。

　　他们家距离市立医院大概有15分钟的车程，不算远。两个人回到家去收拾了些诸葛琰和李佳会用到的生活用品，打包着都带去了医院。

　　诸葛琰是被匪徒挟持的人质，警方和医院那边也通了气，诸葛琰的病房是一个双人病房，一张病床留给李佳方便照顾诸葛琰之用，当然床位费还是要出的。

　　等他们回到医院之后，阚云壹依旧不能进去，李佳进去的时候，打开了门，她站在门口看着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的诸葛琰，全然没了之前骑车时的活力、看景时的闲适感觉。那一瞬间她有些忍不住哽咽，而后匆匆离开了。

　　她在想，诸葛琰一定不会有事的。

　　这一夜，很多人都睡不好。

　　阚云壹人在昌宁，是怅惘，是感怀，更增添了新的担忧。

　　李佳躺在病床上，黑暗中看不清诸葛琰，她在想，小琰梦里是不是也很黑？

　　而阳平市那边的赵熠娴，却不知为何，她明明已经很困，但总不敢闭上眼睛。她之前尝试过闭眼，但每一次都会想到原本还在跟她说话的诸葛琰，突然就浑身是血地躺在担架上。她又想到现在完全没有消息的父亲，他已经六十多了，算是一个老人了，却还在奔波，自己甚至不知道他安全与否。赵熠娴之前的确是很怨赵远中，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什么怨都不如担心来得多。

　　她似乎也有些不喜欢黑暗了，她打开了灯，靠在床头，拿出了新买的手机，不知在那里翻看着什么。

　　星期三的时候，诸葛琰终于醒来了，她睁开眼的时候，阳光有些洒进了屋内，等她适应了周边的环境后，知道自己已经身在医院的病房内。在废弃工厂那边的时候，她本以为自己会死的，却没想到能活下来，等等，她在医院，那赵熠娴呢？

　　刚刚进到房内的李佳看到想要动身子的诸葛琰，“小琰，你醒了！”李佳颇为激动。医生原本说诸葛琰昨天就能醒的，但是并没有，昨天她担心了一天。

　　听到自己妈妈的声音，诸葛琰很吃惊，她原本想动一动的，但是发现身上很痛，劫后余生所感受到的痛竟然比危急关头时感受到的痛还要强烈。

　　“妈。”诸葛琰看到李佳有些红了的眼眶，情绪也被感染到。

　　“我先去叫医生来看看你。你乖乖别动啊。”李佳阻止了诸葛琰的动作。

　　“妈，等等，这是哪里的医院啊，还有，赵——赵熠娴，跟我一起被匪徒劫持的人呢？她在哪？她现在在哪啊？”诸葛琰的语气越来越焦急，她想着自己安全了，但是赵熠娴呢？她在哪？她是不是也被救了？她没有被怎么样吧？

　　“你先躺着，我出去叫警察同志进来，她会告诉你的。”李佳站在门边道。

　　“好。”诸葛琰冷静了下来，等待着知道消息的人。

　　在外面的警察同志进来了，一男一女，阚云壹依旧坐在外面，没有往里面看。

　　“诸葛小姐，你好，我们是负责本次案件的办案人员，我叫章临，她是我的同事叫陈文嘉，我们需要跟你了解一下本案件的情况。”

　　“这是我们的证件。”章临和陈文嘉两人同时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

　　诸葛琰没有戴眼镜，根本就看不清，想起身去看，被痛到了，陈文嘉很有眼力见，看出来诸葛琰是近视眼，把警官证放近了给她看。诸葛琰在看过他们的证件之后，才开口道：“谢谢。警察同志，请问跟我一起被劫持的赵熠娴现在怎么样了呢？”诸葛琰先朝着陈文嘉道了声谢。

　　“你们是同天晚上被解救的，她当晚已经回了阳平。”章临说道。

　　“她没受什么伤害吧？”诸葛琰听到赵熠娴已经被解救松了口气，听到她当晚就回了阳平，眼皮动了几下。

　　“没有。”章临回答道。

　　后来警方把要问的都问了，诸葛琰也都一一据实回答了。

　　“诸葛小姐，病房外面有个叫阚云壹的小姐说是你的朋友，不知你是否认识她？”陈文嘉最后问了句。

　　“对，我认识她，她是我的朋友，她在外面吗？”诸葛琰听到阚云壹在外面，有些惊讶，明明他们前几天才算是朋友的。

　　“她在你出手术室当天就来了，一直在外面等。”陈文嘉还是多说了句。

　　两位警官问完了话就出去了，陈文嘉依旧会在外面看着。

　　随后医生来病房看了诸葛琰的情况，诸葛琰这次伤的重，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现在诸葛琰的情况还算可以，并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医生嘱咐了一番注意事项就走了。

　　等医生走后，阚云壹还是敲了敲门。

　　“请进。”

　　阚云壹看到诸葛琰醒来，算是放下了心。

　　“小琰，壹壹她听到你受伤进了医院就从阳平过来看你了，她等了你两三天。也难为她了。”李佳是一直看着阚云壹在外面等的，所以帮着说话道。

　　说实话，诸葛琰听到对方一直在等自己醒来，没有动容是假的。

　　“谢谢你，你……”诸葛琰虽然内心动容，但是却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没什么啊，怎么说我们都是朋友啊。”阚云壹粲然一笑。

　　诸葛琰一直躺着，感觉很不舒服。李佳准备去调调床头的高度，“阿姨，让我来吧，您这几天也累着了，这些让我来就好。”阚云壹赶忙过去调整床头的高度。

　　“哎——”李佳长叹了口气。

　　“妈，对不起——我——”诸葛琰看着自己妈妈都已经这么大年龄了，还要为她担心劳累，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能永远生活在谁的羽翼之下。

　　“小琰，你只要好好养伤，恢复好了就行。”李佳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她不会强迫诸葛琰按照她的意愿过日子。只是诸葛琰才去阳平几个月，就带了一身伤回来，她还是很担忧。

　　阚云壹去调整床头，离得诸葛琰就近了，她低下头，看到诸葛琰也正看着她，两人很难得地对视。诸葛琰突然觉得阚云壹的眼神有些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

　　“谢谢。”

　　“我说了我们是朋友，不必跟我道谢的。而且这也只是举手之劳呢。”阚云壹其实不太喜欢诸葛琰这么客气。

　　“阚……”还没等诸葛琰说完，阚云壹就打断了她的话，“云壹，或者壹壹，你又忘了，我们是朋友呀。”阚云壹有些不满道，提醒着诸葛琰。

　　“云壹，你来这里，会不会耽误你的工作了？”诸葛琰看着她。

　　“相比较工作，我更在乎你啊。”阚云壹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点玩笑的意味，像是不想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真的如她所说那般。

　　李佳在一旁坐着听着两人的对话，总觉得阚云壹是真的如她所说很在乎自己的女儿，可能这就是当下年轻人之间的吸引力吧。

　　“谢谢你。”

　　听到诸葛琰又说谢谢，阚云壹又打断了她的话，“你还是那么喜欢‘见义勇为’。只是你还是要好好保护自己，也要想一想阿姨啊。”

　　诸葛琰听到这话的时候，眼皮还是不可避免地动了几下，随后看着李佳，“妈，对不起——”

　　李佳没有再说什么，她对着诸葛琰笑，笑得温柔慈祥，她想起在诸葛琰小时候问她父亲为什么要做警察的时候，她自己说的那句话。

　　对于诸葛琰她是担心的，但也尊重对方。就像是诸葛还在读大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诸葛琰经常在朋友圈转发关于器官捐献的动态，她也看到了，等诸葛琰连续发了好多天之后，她去私聊了诸葛琰，当然她只是问诸葛琰的想法，诸葛琰紧接着发来一张图片，是诸葛琰的器官捐献志愿登记卡，然后诸葛琰发来一大段话，诸葛琰说了很多很多。诸葛琰是个心思敏感且细腻的人，她以前在单位是拿笔杆子的，写的尽是些官样文章，那份工作做了一年多，最终还是辞职，曾经那么努力走过的独木桥，又退回到原地，自己在当时跟她谈了许久，最后也是支持她的。每个人，总有自己的路要走。

　　阚云壹关心诸葛琰是毋庸置疑的，她要她平平安安的。

　　诸葛琰呢？诸葛琰何尝不想平平安安的呢，但她也想每一个良善的无辜者都能平平安安的。她知道会有很多人觉得她不自量力，觉得她傻，但是那又如何呢？

　　远在阳平市的赵熠娴也收到了诸葛琰已经醒来的消息。

　　在她被劫持的时候，刘鸣来很活跃，等她回来之后，她也不会闲着。刘鸣来这两天因为纳瑞化工的事已经亲自去了仁吉处理事情，虽然上次没有能把纳瑞化工怎么样，但是这次呢？

　　近期巡视组正好到了仁吉那边，纳瑞化工竟然敢把人重伤，如果操作得当，那么他们就可以算是涉黑了，再者说纳瑞化工在仁吉那边因为排污一事本就名声不好。这一次，纳瑞化工又被查了。

　　赵熠娴的办公室里，蔡兴把之前去昌宁查到的事情一一跟赵熠娴交代清楚了。

　　“也就是说这个金德公司的老板潘兆宏可能跟刘鸣来有见不得人的勾当？”赵熠娴问道。

　　“是的，据闻这个潘兆宏很是低调，很少人见过他，刘鸣来却能跟他有往来，一定是有什么勾结，而且之前正达那边也查过这个潘兆宏。”蔡兴把知道的告诉了赵熠娴。

　　赵熠娴听到她的话，心里在想着这些事的关联，看来有必要去正达那边了解一下情况。孙正国和赵远中都让人去查过这个潘兆宏，肯定不是巧合。

　　“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蔡兴走后，赵熠娴联系了孙海玉。

　　“对，这件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我爸现在没有消息，我总不能坐以待毙。”赵熠娴跟孙海玉说着。

　　“行，那我先去问问，但是我爸会不会说，我也不能确定。”孙海玉知道最近赵家事多，能帮则帮了。

　　“谢谢。”赵熠娴道谢着。

　　“都是姐们，可不兴跟我说谢谢。其实我爸挺看好你的，他，他还想你做我嫂子呢！”孙海玉半开玩笑地道，却是想先探探赵熠娴的口风，之前还答应她老爸帮她哥撮合撮合呢，她也一直没找着机会。

　　赵熠娴听到孙海玉的话，有些错愕：“海玉，我……”

　　“嗨，我就是这么一说，这种事强求不来。总之你那件事我会去问我爸的，如果他告诉我，我立马给你消息哈。”

　　“好。”

　　挂了电话之后，孙海玉就去找孙正国了。

　　正达那边这几天也传了不少八卦，很多都是关于诸葛琰的，为什么诸葛琰又有八卦了呢？

　　还不是因为之前赵熠娴被歹徒挟持的那件事，网上压不住热度，早就有人把两人被劫持的视频放上了网。上次诸葛琰在万恒商场那边助人的视频让一些人对她还算有些印象，所以这次大家看到视频中的人之后，就有不少正达的员工认出了诸葛琰来。

　　夏蒙没想到就一个周末，诸葛琰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听到八卦之后，看了视频，就去打了好些个电话给诸葛琰，但是那边一直在提示对方已关机。她是既担心又没办法。

　　好在在周三下午的时候，她就从官方渠道知道了诸葛琰的消息。

　　持枪歹徒制造爆炸案，导致连环车祸，还劫持了两个人质的事，被官方通报了出来，通报里已经说了其中一个人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夏蒙放了心，但是“脱离生命危险”这几个字已经说明当时诸葛琰受的伤是有性命之忧的，她很担心诸葛琰。

　　她想了很久，去找了方明，问他能不能帮忙去孙海玉那边打听一下诸葛琰的情况。

　　“哎，这事我也听说了，等找着机会我问一下吧。你也别过分忧心。”

　　诸葛琰因为这次事件受了伤是事实，人事行政部的人也知道，正达还算人性化，联系不上诸葛琰，就联系上了李佳的手机号，李佳那边说明了诸葛琰现在的情况，可能需要长期请假，但是请假时间这么长，不仅需要部门领导签字，还要经分管领导签字才可以。人事行政部那边并没有问诸葛琰的具体伤势，其实在某些方面来说，这算是隐私，李佳那边也只说了需要请较长时间的假，也没有说伤哪了。方明自然不可能再去问李佳。只好想着来问问跟赵熠娴相熟的孙海玉。

　　顺便把请假条让她签一下。说了就做，他去孙海玉办公室那边找她，但是听她秘书说孙海玉去找孙正国了。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孙海玉才回到办公室。

　　“找我什么事儿？”孙海玉坐在办公椅上，问着。

　　“孙总，是这样的，我们部门的诸葛琰，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听说她之前被人劫持受伤进了医院，人事行政部的同事已经联系了她的妈妈，对方说诸葛琰需要请很长时间的假，需要您这边给签个字。还有，就是我们几个同事也挺担心她的，想问问您，知不知道诸葛琰现在的情况。”方明平常能说会道的，这会儿说话却有些犹豫。

　　“给我吧。暂时给她按停薪留岗处理吧，之前赵总已经跟我说了他们的情况，诸葛琰伤得严重，我想这次事之后，她会不会再回阳平也说不定。”孙海玉对诸葛琰不熟，也压根没有说过话，她会这样认为也并不奇怪，一般人都会这么认为。在她看来，诸葛琰的行为虽说勇气可嘉，也是人们常常会表扬的，但实在是有点冲动莽撞了。诸葛琰这次又差点死了，怎么样也会让她产生恐惧的心理了吧？

　　听到孙海玉这么说了，方明也没什么可再问的了。的确是，诸葛琰这个人的行为是不会被绝大多数人所理解的。

　　等方明出去之后，孙海玉倒是奇怪这诸葛琰有什么魅力，之前阚云壹还特意请假去看她，现在方明还来问。

　　另一头的夏蒙听到方明的话之后，就更担心了，伤得很重，也不知道诸葛现在在哪里的医院，想去看看也不知道去哪儿。

　　赵熠娴那边，在听到孙海玉的回话之后，愈发觉得这个潘兆宏有猫腻。

　　孙海玉告诉她，之前孙海威派人去问了那些经销商关于金德公司的事，但是那些经销商嘴却很严，一个个听到他们要问这个，就不再理他们了。按理说，正达公司作为行业的龙头，这些经销商即便是不跟他们合作了，也会给他们些面子的，但是这次却如此反应，倒显得不正常来。

　　赵熠娴将这些线索放在一块想了想，从她被劫持开始，那些人却只要她父亲一个人去谈判，也就是说这件事的背后黑手应该是认识她父亲的，为的只是要挟他，那就说明她父亲对他们有什么价值。她父亲是国内知名的企业家，一手创建了万鑫，万鑫就是他最有价值的东西，但是自从他失联之后，并没有听说万鑫旗下公司有接到赵远中的消息，她自己已经被解救，那些匪徒一定会加快步伐以达到自己的目的，除了万鑫，到底有什么是那些匪徒需要的呢？看来，或许就是她父亲隐瞒的秘密才是那些匪徒需要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

　　她想，之前她那样质问赵远中都没有用，还不如自己去弄清楚，现在也只有这样，才有可能知道赵远中到底被谁抓了，被抓去了哪儿。

　　那一天晚上，赵熠娴回到了赵宅，她想先自己看看能不能从赵家找到什么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