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喧清韵》若泉

4、第 4 章

　　“爹爹，我要去逛大街，要爹请我吃一顿美餐，如何？不带二哥他们去，也不带兄弟们去…就我们两个…”爹和我拟出了一份出行计划，在吃饭的基础上又加了逛书市，围观紫禁城，踏青以及品茶等一系列活动，我兴高采烈地抱着爹撒了好半天娇，心里如吃了蜜一样甜。
　　“小伊，你是转性了。以前你是不会逛书市的，更不会想去品茶…”在讨论结束后爹探寻地盯着我。心里一惊，我几乎跳起来。随即又开始演戏——“哎，好不容易想做一回名门淑女结果师父还不领情，哎呀！世风日下呀呀呀呀！”我夸张地摇头，爹被我逗得开怀，拉着我到院子里看了好一会儿花。
　　不几日，京城里开始热闹起来，说是皇上要回京了，爹每日都要入宫忙到日暮时分才回家，二哥即将参加国考，每日把自己锁在书房里日夜攻读，每当他累得时候，我便会和姐姐陪他走走，一边对他说，他将来一定是一代名臣，他总是说好好好，托我宝贝小妹的福，我却明白，我并没有说谎，二哥会在康熙三十九年中进士并点庶吉士从此走上一代良臣之路。我默默地想，身处这个家庭，怕是难逃与皇宫贵族接触，听家里人说，待到皇上回京万事安排妥当，我便要经常随姐姐去宫里给妃子们请安。这不过是个惯例，男人们在朝中勾心斗角，那么女人们，自然不会示弱，无非是和和气气礼尚往来做个样子罢了。那高高的宫墙里，隐藏了多少不可见人的秘密和不为人知的黑暗面…再加上这次为我，连皇上都惊动了，入宫见人也许是在所难免的了。何况，我经常听小厮们私底下议论，说家里人宠我舍不得我，不肯考虑婚事，而且，家里总是不想将我嫁入皇家，又觉着其他官家子弟委屈了我，恰好因为我们不在旗，不必担心选秀，所以婚事便暂搁一边了。每每听到这样的话，我都觉着万分的感动，这个时代，有多少父母为了攀高枝不惜让女儿嫁入贵族备受委屈，这女儿，一是为表忠心，二是为附权贵，指望着女儿生下一儿半女有点地位，好让全家鸡犬升天。可这家却是真心疼爱这个清伊，没想到，历史上著名的张英张廷玉一家还有如此柔情且高尚的一面。
　　皇帝回京前一晚，我同爹轻车简从溜达到了大街上，因有爹的陪伴，那些不安烦闷一扫而光，我高高兴兴地做着小姑娘，撒娇耍赖无所不试，只逗得爹和我都开怀无比。
　　“爹爹啊——饿了！”我横在爹身前，一副软弱无力的样子。爹一手搂起我无奈地笑道，“这丫头，一个女儿家，大街中间还这副样子！罢罢罢，去街边的酒楼吧！”我兴高采烈地拉过爹的手，抢先进了酒楼，当然，身后有爹和那些唯恐天要塌下来的侍卫。
　　“清蒸鲈鱼？嗯？这还有鲈鱼？要了…四季鲜蔬？嗯，名字起的好！要了！…呃，还有这一列，都不错，要了吧…”众侍卫眼光不断游离，爹睁大眼睛盯着我许久，看得我心里发毛，心想，他本就有些怀疑我，以前的清伊再怎么说也是官家淑女，一定不会如我这般没有形象，正在搜查刮肚想借口时，爹忽然身子一倾，拄着下巴问我——
　　“诶？你怎么知道我也想吃这些？”
　　……爹啊，我是不是这辈子欠你的…不要总是吓我啊！！！我在心里哀嚎，然后看到爹得逞的大笑。
　　“当今圣上南巡，他江南哪来那么多银子，我就跟你直说吧，单就江宁织造府这肥缺，关系着多少盐商和朝里头的人…”抬首望向爹紧皱的眉，不禁有些感慨，一关系到民生朝政，爹总是不能放下心来。但是，邻间的人也太不注意了，在这样的地方讲这样的事，难道不怕招致祸患？一时房间里寂静无语，似乎都在听着邻间的“秘密”。不多时，门外响起脚步声，还有小二说话的声音。
　　“几位爷，对不住对不住！这…是我糊涂了…这间有人了！嘿嘿，几位爷随我上那边的房吧…”我撇撇嘴，真是讨厌，邻间说话本就需要竖起耳朵听，偏外面还这么大动静，真是烦得很，心想赶快静下来却不想一个少年的声音传进耳朵。
　　“小二哥，这便是你的不是了。我们等了一会子了，怎么就这么个答复！”少年听起来很不满意，我刚想同爹抱怨，却见他猛得抬头，快步到门前仔细听起来。很快，我听见门外一个低沉的声音，让我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走吧，莫惹是非，哪里都使得，不过用饭而已。”此时爹已经自顾自打开了门，让我好不惊讶。
　　“这位老爷，若是不嫌弃，请到雅间一坐，恰巧在下还未用饭。”爹为人清高行事不失潇洒，我从未见过他对哪个人如此恭敬。“也好。”外面略一沉吟，我急忙起身站在椅后，打量起进来的几个人。为首一人年纪也就四五十岁，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身着玄色常服，背着手踱着步子悠悠地踏进来，一种无言的威慑感顿时笼罩在我周身，悄悄打量爹，见他一脸肃穆顿时心中明白了几分，再看看为首那人身后，又进来的两个年轻人，极修边幅，没时间多想，我一步步向爹蹭去，却不想直接被那老爷叫住。
　　“这，便是清伊吧！”我立即停下，把从姐姐那里学到的礼仪全部用上，却又怕心中猜测有误，便轻声说，“清伊给老爷请安！老爷吉祥！”
　　“呵呵，快起来！身子好些了吗？”这人笑着问我。
　　“回老爷，身子好些了，若非皇上隆恩，太医院极力救治，清伊怕是难见我爹一面了。清伊谢主隆恩。”
　　“快起来，别总跪着，这又不是在宫里，快起来！咱们都坐下，老四老八，坐吧，来来，敦复呀，坐朕边上！”
　　啊！这便是千古一帝，康熙皇帝了！！老四老八？那岂不是雍正皇帝和颇有名气的廉亲王胤禩？刚才只顾着猜测，现下自己心里才开始激动起来，不住地偷瞟他们三个。现在的康熙皇帝，没有龙袍在身，显得极为亲切，就如寻常百姓家的老爷，这可是千古一帝啊！千古一帝啊！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帝王之一呀，现在他就坐在我面前！我十分激动，又怕被瞧出来，就赶紧一口一口地喝茶。四阿哥和八阿哥很恭敬，我不禁在心里感叹，君臣父子先为君臣再为父子，这天家有没有真情呢？
　　未多想，我在康熙皇帝对爹嘘寒问暖的空档急急地偷扫雍正皇帝，他同画像里不是很一样，眉毛有些上扬，而且很浓，并不是画像里平平淡淡的模样，眼睛虽不是很大，但那黑眸因黑白分明而显得愈加闪亮。面容也不是如后世所说的那样冷峻，只是感觉整个人很淡漠，云淡风轻，仿似一切事不关己。从头至尾，他都微皱着眉头，他只是在呷一口茶，一抬手一落袖，从容不迫，儒雅高贵，却显露出与众不同的冷峻傲岸，深沉内敛之气，我低下头喝茶，心里却想，难怪康熙会挑选他做皇帝，这种处乱不惊不怒自威的王者风范的确无人能及。
　　再看看他身旁的八阿哥，却是另一番风采，同样是儒雅高贵，同样是从容不迫，若说四阿哥的云淡风轻是秋日的凉风，那八阿哥便无疑是春日的暖风了。比起四阿哥的事不关己，在皇帝与爹谈笑之时，八阿哥经常会附和着轻笑，笑声很好听，同他给人的印象一样，温润如玉。
　　我在倒茶的间隙竟然抑制不住偷看了他几次，好一个翩翩佳公子！这样的两个人，难怪会在九龙夺嫡时拼个你死我活，同样出色，同样要强，也同样有能力，唯一不同的，是谁更适合在那个时候那种情况下做皇帝，谁对那个皇位有最正确的理解。

作者有话说

　　我一直坚持认为主角早些出场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