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公子德川

41、棋局百变

　　棋局结束，佐为像是现在才看到光和亮一般，莞尔一笑，恍然间就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他笑着说道：“果然有解决的方法啊。”绪方抬起头来看着亮，眼睛亮得可怕。他说，“亮，你看到了吧，你离神，还有多远。”

　　佐为一怔，旋即看着绪方，很认真地说道：“我非神，我也只是在追寻人的道路上的一个人罢了。”说这话的时候，佐为的眼神微微有些寂寞，竟然就生出些凄凉的意味。光突然忆起，第一次见到佐为，他喜极而泣的样子。

　　没有人比佐为更真挚的追求神之一手，那么杨艺呢？他到达了什么境界，亮所能想到的，是那个孩子苍白的脸，还有一脸肃穆下棋的表情。谁比谁更虔诚，谁就比谁更接近于神？有时候，亮甚至觉得，佐为和杨艺，他们达到的高度，是常人无法企及的。

　　佐为无爱，却有大爱，他的爱全部在围棋中，能分给别人的好少好少。而那个杨艺，身上也有着同样的气味，亮有时候会怀疑，那个孩子，是不是另一个千年幽魂。他们都在为了谁，在这乾坤间，寻找神的影子？

　　光缄默着，这盘棋就像将那天他一个人的苦恼全部剥开，然后告诉他，那不是终结。当时光看完亮的棋局以后，也以为再没有任何人能比亮下得更完美了。亮在最后处理棋路的时候，几乎到了精确的地步。

　　可是如今，佐为再一次重现了奇迹，他告诉所有人，不会有一盘棋是终结的，总有解决的办法。光就这样，觉得心中突然燃起了希望，无比兴奋，他突然觉得，或许自己不能达到神之一手的境界，但是，却可以无限的去接近神。

　　几个人都被这盘棋打乱了心神，一时之间各怀心思，竟然谁也没说话。半晌，光才反应过来，对着佐为笑道：“这么晚了，去吃饭吧，我和亮特意来找你的。”佐为点点头，迟疑一下，才转头对绪方说道：“要一起来么？”

　　绪方点点头，似乎有些意外。光摊了摊手，表示无所谓。几个人又一次浩浩荡荡的去了隔壁面店，时间已经晚了，过了吃饭的点，整个面店也没几个人。这时候，大家才都发觉饿了，面一到，就急不可耐开吃。

　　待酒足饭饱后，光才来得及告诉佐为自己要复出的事情，佐为听了，也没特别的表示，只让光注意身体。绪方点了根烟，似笑非笑看着光，随意问道：“你们两个，住在一块？”光没多想，只点了点头。

　　亮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绪方做事，向来不怎么按常理出牌。只听绪方叹了口气，说道：“这到底是好事呢？还是坏事呢？”这句话问得莫名其妙，倒让亮吃心的要命，他本来就觉得，或许和光在一起，反而会给他造成压力。

　　再加上可能出现的外界干扰，亮已经觉得如果光复出，烦恼的事情会一件接一件的来。可现在绪方还浇冷水，亮忍不住就反驳道：“好事还是坏事，都只是我们两人的事，和任何一个人无关。”绪方轻笑，还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光却已经想明白了，不止他一个人浮躁着，就是亮也在对未知的一切紧张着。他们就像两个相互依偎着的小兽，努力的排除外界的一切干扰，尽力地待在一块。甚至对一切感到惶恐，开始有些草木皆兵。

　　饭罢，各人回家。亮和光走在路上，难得的安静，两个人今天都有些累。再加上佐为那盘棋，现在两人没什么可说的，却各自有着各自的小心思。这些东西经不起推敲，两个人在一起，总是有无法达成共识的地方。

　　光不去说，也明白亮和自己都清楚的知道，有些事情，能不说就不说。比如光复出，比如对这件事情还有的疑虑。比如两个人在一起会不会压力太大，这些东西都实实在在存在着，可是却没人想去探究。

　　那个时候，他们都觉得，只要在一起就好。所有一切烦恼，都必须建立在在一起的基础上，如果没有这个基础，那么一切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第二天，光一早就去了棋院报到。因为身体原因进行了长时间的休假，如今回来了，自然对局也就紧跟着来了。

　　去棋院的时候，光意外地碰到了杨艺。光对这个人印象不深，只记得他分外的苍白，仿佛没有灵魂的纸片人。如今再见，这个人和光印象中的一点都没差别，只是从少年变成了青年，却还是一副寂静的样子。

　　光犹豫了片刻，走上前去，说道：“你好，我是进藤光，有时间的话，能下一盘么？”杨艺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光一会儿，很冷静地说道：“我记得你，在韩国北斗杯的时候，你和高永夏的对局。”

　　光点了点头，杨艺会这么回答，他倒是没想到。罢了，还未等他想好说什么，杨艺又一次开口道：“我不会忘记任何一个可能成为对手的人，最近我很忙，一直都有对局，这周末吧，你选个地方，我们下一盘。”

　　说罢，杨艺也不再看进藤，转身离开棋院。光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人家留给他的就只剩个背影了。光突然想到亮所说的，这个人无爱无恨，他的世界中，只有围棋，所有的一切，都是围棋相关。

　　光打了个冷战，这是什么样的人啊，生活中一切都被打上围棋的标签，似乎也是件可怕的事情。拿了自己的对战表，光出了棋院，今天亮没有对局，应该还在家里。如果回去的早，在午饭前，说不定能够下一盘。

　　回去的时候，亮在摆棋谱。光走过去，看了看，还是那盘与杨艺的棋。亮卡在他输了的地方，光放下东西，坐在棋盘另一面，说道：“我来执白吧。”
　　亮点了点头，继续看着棋盘。他们将那盘棋下了下去，从佐为开辟出啦的活路。光起初只是随意

　　按着绪方的棋路走，可随着亮棋路的变化，他也开始紧张起来。到了最后，光几乎屏息凝神，只为了走出绝好的一步路。

　　棋至如此，已经和绪方与佐为那盘棋又不一样了。佐为棋路清新，而亮的棋路更加细密。现如今遇到光，这盘棋就开始发生新的变化，黑子处于上风，可白子也没因此而没落，反而有越战越勇之势。

　　一盘棋，风云突变间，也只不过是一手的差距。仅仅是一手的变化，棋局已经全然不同。这一盘棋，居然就又是另一盘了。谁输谁赢，又成了变数。这一盘不是属于杨艺和亮的棋局，也不是属于佐为和绪方的棋局，而是属于光与亮的棋局。

　　两个人尽力的厮杀着，不顾一切酣畅淋漓的战斗着。仿佛所有的郁卒都消失在这盘棋中，没有那些烦扰人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在围棋中找到答案。

　　最后一手，是光白字结束，棋盘上已经没有地方可以落子。完全无法看出局势，一片杂乱中，谁也看不出，究竟谁输谁赢。

　　收官，数目。光和亮都很平和地数目，屋内静的只能听到棋子的声音。他们都不想输，尤其不想输给对方。无论这个一盘什么样的棋，却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带着他们的味道。无论是什么结局，也仅仅是属于他们的结局。

　　和棋。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在围棋中，下和棋的几率太小，小到一般的职业围棋手在正式比赛中，几乎遇不到这样的机会。可是这场比赛，居然变成了和棋。

　　在亮输给杨艺后，大家都以为，这盘棋已经到了极致，不会有人下得比这盘棋还要好。接着，便是佐为和绪方的复盘，佐为将亮的死棋下活，然后杀死了绪方的白棋。接着，是亮自己的复盘，用佐为的方式复活了黑棋，然后，又被光将黑子的气数耗尽，和棋。

　　除了他们，这盘棋可能还有很多人进行过复盘，可能有无数的变化，在这大家都以为是定局的棋路中。没有人能够预料到，围棋的世界中，会发生什么事情。可能上一秒，一切都很完美，下一秒，就会露出破绽。

　　一盘棋，他们下了三遍。每一遍，都给对局者相当大的震撼，没有具体的套路，没有完美的棋路，有的，永远是孜孜不倦的追求。对于神之一手，近乎虔诚的追寻，对于围棋，永不放弃地探索。

　　这盘棋终了，光大大地松了口气，只是半盘棋，却耗费了他太多心力。这盘棋下完，却让他感到一种油然的舒适，仿佛了却了一桩心事一般。

　　亮也微微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淡淡的笑，他这才对光说道：“要吃什么？”光躺在地下，一动也不想动，只懒懒回答道：“我只想睡觉，去泡碗面，吃完后，我们休息吧。”亮也躺了下来，笑道；“好啊。”

　　说完后，两人都没了动静。不久，这两个人，就这么平静地进入梦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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