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完美棋局 ...
-
进藤经过了一段时间，休养良好，很愉快地出院了。他出院后，正式开始了和塔矢的同居生活。当然，光坚持要说，他们只是共同居住而已。事实上，佐为并不是很放心光搬出去，光的妈妈也不是很赞成，但是光坚持要独立。
但事实上，光离独立还是遥远的。和亮住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睡在一个屋子，睡在一个床上。光不会做饭，因此做饭的也是亮。好在光在男孩子中，虽然算不上十分干净，倒也习惯打理个人卫生，因此房间还是收拾的比较安静。
可这也是光唯一能做的事情了，亮有时候宠光宠得有点让人神共愤的趋势。习惯了帮光做好早餐，然后出门。晚上会督促光睡觉，每天回家前还得记得给光买没营养的八卦杂志。就连很普通的洗澡，就是亮帮忙的。
这种感觉，容易让人上瘾，被捧在手心里。何况还是被亮这样的人捧在手心里，他是个太细心的人，容易让人感到幸福。可是即便这样，总还是有不怎么让人高兴的地方，比如光已经许久没有下棋。
虽然光自己不说，但是亮却明白，他是害怕的。光一面希望能够下棋，一面又记着医生说过的话，不能进行这种超强度的脑力劳动。这对于刚刚康复的光来说，的确是压力太大。但是具体什么时候能够修养好，却没有一个医生能够给出确切答案。
或许三年，或许五年，或许一生，他都要告别围棋。这对于一个棋手是极其痛苦的事情，但是亮也无能为力。围棋是个太消耗心神的东西，下快棋还好，但更多时候下棋，都要几个小时，甚至更多的时间。
这对于身体状况不允许的人来说，几乎是判了死刑。亮知道光并没有他表面上表现得那样豁达，有时候晚上，亮抱着光，能听到他低低的叹气声。
光的头发已经长出来了不少，摸起来毛茸茸的，像某种小动物。亮喜欢的事，是在浴室中帮光洗头，然后正大光明地摸着他柔软的发，而不会引起光的不满。有时候，幸福在点点滴滴中就可以溢出来，但有时候，幸福太多，也会成为一种压力。
太过平淡的生活，会让人发疯。光一天内，睡觉的时间越来越多。他似乎也越来越懒，不想做任何事情，食欲也不怎么好。一直发展到最后，光几乎吃不下东西，每日里只有睡觉占得时间最多。
亮对此无可奈何，他变着法儿的做些不同的食物，却不能让光多吃一口。房内的棋盘上蒙上了重重的一层灰，自从光病好了以后，他们也再没下过一盘棋。
光病好了的时候，亮甚至想过，就这样放弃走职业棋手这条路。他可以开一家小小的围棋会所，和光两个人经营。闲得时候两人下下棋，光累了，就两人一起休息。休息好了，再一起开始没有结束的棋局。
可是当亮把这个想法告诉光的时候，光却用从未有过的严肃神情告诉他，这不可能。光说，亮，你是那样的天才，不该为了我，而放弃你的梦想。他说，亮，第一次见到你，你便说你是以职业棋手的目标在努力，你忘了么？
光说话间，神色很平静，可是眼中，却有着化不开的绝望。这样的光，让亮心疼无比。可是没有办法，断了翅膀的天使，谁能够保护他？有时候人太无力的，无论多么想要争取，最后也只能做一个漠然的旁观者。
设身处地是个不可能实现的词，亮很痛苦，但是他很清楚，光的痛苦是他的百倍千倍。因为很多事情，光只能独尝苦果。光的笑慢慢变得淡然，最后化为嘴角的一抹儿弧度。光已经很少像过去那样笑得眼儿弯弯了，他的眼中，多了些什么，却也少了些什么。
又一个冬天快要来临的时候，已经距光动完手术半年。这半年，他没有碰过围棋，也几乎没有出过家门。他的世界中，终于只剩下一个亮。光变得敏感而脆弱，甚至有些神经质，仿佛没有依靠的浮萍，充满了不安。
这些亮都看在眼里，他有些怕，这样的光很容易就会崩溃，他受不了任何刺激。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如果生病了，换一个工作，一样可以找到人生的目标。可是对于职业棋手来说，却不是这样，从儿时开始，就只有那一个目标。
从生到死，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这条路布满荆棘，还没有退路。光是自尊心比天高的人，他不能忍受长期居于亮之下。他更不能忍受，世界中只有一个亮的生活，但是同样，他不敢走出这个圈子，因为他怕失败。
他怕因为自己的身体，永远在棋坛中停滞不前。他宁愿让自己变成人们口中所说天妒英才的天才棋手，也不愿意做一颗陨落的流星。
这一年，中国的棋手杨艺再次来日。这位年轻的棋手，已经创造出很多奇迹。年仅十九岁的时候，他就用自己所创“新布局”打败了日本的桑园本因坊。如今，他再次来日，是为了挑战日本的绪方名人。
这样一个人，似乎不能说是天才，更多应该说是一个奇迹。他天性凉薄，又因为过人的天赋，似乎并没有其他的朋友或者交际。所以到日本后，他唯一的目的，就是与绪方下棋，同时他还点名要和塔矢下一盘。
杨艺早已经超越了同龄的棋手，他对于塔矢的重视，让许多媒体又开始兴奋起来。似乎觉得在日本棋坛上看到了能够匹敌中韩的新秀，他们将杨艺与塔矢的对决，称为宿命的对决，似乎完全忘记了，曾经这样的题目，也形容过亮和另一个人。
光不是瞎子，这些报道他自然是看到了。可是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了，和亮之间的差距，他不用数，也能感觉得到。或许在外人眼中，存在围棋天才这种人。可所有的围棋手都清楚的知道，围棋需要的，不光是天分，更多的是超于常人的努力。
中国那个棋手杨艺，他曾经毫不留情将高永夏斩于马下，一点余地都不留。他赢过高永夏很多次，没有悬念，这个人已经是世界围棋的超一流水平。不要说是同龄人，就是在围棋界的泰斗，也不见得能赢过他。
亮和杨艺的比赛，在杨艺和绪方之前。比赛的事，亮没有告诉光，因为在他看来，光已经很久不关心围棋了，他也怕和光讨论这些东西。每每说到这些，亮总有种窒息的感觉，尤其是看到光苍白着脸的样子，他就会觉得痛苦。
可是亮却不知道，光的确没再碰过围棋。可是他的每一盘棋，光都有认认真真看下来，认认真真做出棋谱，一遍遍看着，一遍遍揣摩。没有一个人，能够比光更了解亮的棋，也没有一个人，会比光，更重视亮的棋。
可惜这些，亮都没有察觉。光小心翼翼掩饰自己的在意，他怕给塔矢负担，也怕让自己所剩无几的自尊心，在亮面前拨的完全不剩。
亮和杨艺的比赛，光早早等在了电视前，死死盯着那盘棋。那个时候，谁都没有想到，这盘棋就这么创造了历史，它简简单单影响了无数棋手。而再那以后，无论是杨艺也好，还是亮也好，都没有下出过，比那更好的一盘棋。
猜子，亮执黑。
棋局一开始，亮就发动了猛烈地攻势。气势汹汹地黑子，很快占领了一大片领地。势不可挡，黑棋锐利的像一把剑，锋利的割开了白棋的防卫。
而杨艺丝毫没有着急，他用惯用的手法，极其缠绵的下法，将黑棋的力道慢慢卸去。开始并不明显，黑棋到了终盘，已经成势。而白棋依旧半死不活，可是细细看来，似乎又有些力道在中间，连绵不绝。
突然，杨艺整个人身上都发出凌厉的气势。一子落，棋盘上风云突变。十九路纵横，黑白之间，亮几乎怀疑已经换了一盘棋。白子之前的伏笔同时起势，尽然逼着黑子连连后退，甚至守不住自己的阵脚。
亮喘了口气，陷入长考。经过二十分钟长考，亮落子。那一子，看起来平淡无奇，可是，却阻住了白棋的攻势。棋盘的局势又一次胶着起来，连棋盘下的人，都开始感到紧张。
棋至终盘，棋盘上的局势，已经无法看清。所见之处，生灵涂炭，一片潦倒。亮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棋子。很久没有这么下过棋了，他认输了。杨艺胜了三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差距。
可是这一局棋，却给了日本棋坛希望。他们都说，塔矢亮是一颗新星，在不久的将来，他会超越杨艺。可是这个时候，亮却比谁都明白，再也不可能了。他不可能赢过杨艺，也不可能再下出这样一盘棋了。
因为他一生中最纯正的一次棋，就是这一盘。不考虑任何事情，纯粹的下棋。为了赢而下棋，只有这一盘了。只因为对手是杨艺，这个无爱无恨的人，他的世界太过单纯，只有围棋，他几乎成神，没有人可以再与他抗衡。
有时候，亮会觉得，杨艺是个和sai很相似的人。他们都为了围棋而活着，享受着无边的孤独，却在围棋的世界中甘之如饴。
那天，亮回家的时候，家里一片漆黑。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光冲过来抱住他，狠狠亲吻着，仿佛用尽一生的力气。亮能够察觉到光激动，他小心的回吻，然后摸到光的脸颊，已经是一片湿润。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完美棋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