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的鱼》冯瑞

96、第九十六章

　　丁若若递给多多一杯，自己拿了一杯，把最后一杯咖啡举到方蔷眼前。
　　“谁能想到，他竟然能让周浩然低头。”

　　“什么？”
　　方蔷没接。她不明白丁若若在说什么，可下意识知道是关于他。

　　“拿了我就告诉你。”
　　丁若若看着方蔷，眼里充满了调侃。

　　“他去找了周浩然，如果周浩然遵守约定的话，他今天就会退学。”丁若若满意地看着方蔷拿起最后一杯咖啡，坐回自己位置，“当然，周浩然一定会遵守约定，他那种人，怎么会舍得丢掉拥有的一切。”

　　“至于你，牢牢握住他就好。”丁若若抿了口咖啡，“他需要你。藏得倒是够深的，怎么都看不出他的家世能让周浩然怕成那样。”

　　“不是。”
　　方蔷终于抬头。

　　“不是什么？”
　　丁若若小心地把包包放回衣柜。

　　“不是他需要我。”方蔷轻轻捂着自己的心口，“是我需要他。”

　　“好啦好啦，你们是互相需要。”多多拉起方蔷，拍拍她的手背，“以前都过去了，以后能在一起就好。你不是要去逛街吗？走，我陪你去。”

　　“好啊。”
　　方蔷拭去眼角的湿润，站起来，跟着多多走到宿舍门口，忽然回头。
　　“你要去吗？”

　　……

　　“同学，要帮忙吗？”方蔷推着行李箱，背着双肩包刚出宿舍门，一只手已经直接伸向她的行李箱，“你是舞蹈系的学生吗？我是生活部来查寝……”

　　“不好意思。”方蔷看着旋梯尽头的那道身影，笑颜自然展露，“我男朋友来了。”

　　方蔷一边把肩上的背包背到他身上，一边挽起他的手臂。
　　“怎么自己过来了？”

　　天色已近傍晚，霞光透过旋梯角落的窗洒落在她脸上。
　　李想拉起行李箱，看着她明媚的脸庞。
　　“我想你了。”

　　……

　　“你想住哪个房间？”
　　李想满头是汗地把行李箱扛上楼，拭去额头的汗珠，把三个房间的门全都打开，“左边的房间正朝着我们学校，右边的开窗就是双子塔，就是没建好。这个正对着白城沙滩，一直是我住，早上能看到赶海的渔民，你喜欢的话可以……”

　　“李想，你是要跟我分居吗？”方蔷灵动的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李想，眼里闪烁着好玩与探究，“在第一天？”

　　“不是。”李想停住手，呼吸渐渐粗重，“我从没……从没这样想过，可我……可我……”

　　方蔷直接进了主卧，拉开衣柜，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挂进去。
　　“你什么？”

　　“没什么。”看着头顶不知疲倦的白炽灯，他猛然闭上眼，摁灭灯光，揽住她纤细的腰身，从未有过的野蛮，“你可别后悔。”

　　……

　　日子好像跟以前没什么不同。

　　“嗯……让不让人活了，又起这么早……”
　　方蔷睁开朦胧的眼，看了眼墙上的表，
　　“现在才六点。”

　　“今天你是第一节课，而且我们还要晨练。”李想撑起身，套了件卫衣，下了床，俯身在方蔷唇上蹭了蹭，“我去做早餐，半小时后起床。”

　　方蔷无力地摆摆手，示意知道了。
　　她都不知道他哪来的精神，每天大半夜的不睡，还能这么早起。
　　她有时候甚至会觉得他们像一对真正的小夫妻，夜晚相拥而眠，早晨像今天这样相拥着想来。除了各自的专业课，他们还选修了共同的公共课，像高中时一样，他们还是同桌，一起上课，一起下课。

　　可日子好像跟以前又完全不同。
　　他们也没有如预想中一样一直黏在一起，他们都有各自的兼职。
　　方蔷新换了家舞蹈班，李想的家教工作同样在做，他们的课余时间几乎都被填满。

　　可回家路上，李想偶尔会被橱窗里漂亮衣服所吸引，忍不住想穿在方蔷身上一定很迷人，然后把刚发的工资换成橱窗里的衣服带回家。方蔷已经知道他被家里断了经济来源，现在是个比自己还穷的穷光蛋，忍不住气急败坏地骂他败家。

　　钱又没有消失，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在我们身边。
　　方蔷本来是真生气的，可看着被逼在墙角，却仍振振有词的李想，方蔷又忍俊不禁。

　　以前住在学校还不觉得，可今天一开门她就看到满地的水电燃气账单。最近天气转凉，家里空调整天开着，最近舞蹈班学生少，发的工资刚够填这个窟窿。

　　换上新衣服，方蔷感慨地捏捏李想的脸蛋。
　　我男朋友怎么变这么贫了。
　　李想则看着被新衣服衬托得愈发美艳地方蔷，不由对自己的眼光志得意满，手不自觉伸进方蔷的衣服。方蔷痒得咯咯直笑，转身就跟李想扭作一团。

　　方蔷后来再没见过周浩然。
　　她没有问他做了什么，也没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可她知道，既然他承诺了，就理所当然会做到。

　　最近已经入了冬，可空调反而开得少了。方蔷摸摸自己脖子上的鸡皮疙瘩，想了好一会，把剩下的一点钱最后全换成了毛线团，边看着网上的教程边跟妈妈打着电话，边在李想脖子上比划着边把毛线团换成了李想脖子上的爱心围脖。

　　后来他们甚至在家里办了次联谊。
　　丁若若正跟卫江昌下着飞行棋，多多站在她身后出着主意，于是卫江昌节节败退，卫江昌拨通视频，不过片刻便在闫兴倪的指导下把对面杀得节节败退。

　　“这个斯文败类，不只知道吃，还知道欺负小美女了。”
　　李想和魏伟在厨房里，一个炒菜，一个蒸饭，看着屋里的热闹场景，魏伟拍了下李想。

　　“舍长你小点声。”李想瞟了眼客厅里看恋爱综的方蔷跟李思齐，“知足吧。饭都不会蒸，也不知道嫂子怎么会看上你的，你就烧高香吧。”

　　“我哪有不知足，我知足得很，倒是你……”魏伟看着李想的眼，确认他是真的满足，于是感叹，“你知道的，我一直觉得她不是很适合你。可现在看来，这样也不错。”

　　“她很好的。”
　　他感受着脖颈上的温暖，于是心也温暖。
　　“对我也很好。”

　　“可你们不是一种人。她现在是遇到了挫折，需要个人来温暖她，可……”魏伟躲过李想忍无可忍，直接飞起的一脚，举起手，“哎……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看你那脸跟吃屎一样，反正未来的事谁说得清。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终于，絮絮叨叨的魏伟被忍无可忍的李想追杀出了厨房，一直追杀到天台，魏伟边跑边喊：“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

　　李想咬咬牙，继续闷头猛追。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家伙嘴这么贱呢。

　　“这两个人，整天都打打闹闹的。”
　　客厅里本在玩闹的众人探出头看了两眼，便继续投入到厮杀里。李思齐无奈地放下遥控器，把魏伟盛了一半的饭盛好端进餐厅。

　　“他们关系很好吧，我很少见到这样的他。”
　　方蔷不是第一天这样觉得，眼前的他跟记忆里的他真的有太多太多不同，不知不觉间，他真的改变了这么多。

　　“从我第一次见他俩，就是你们第一次来舞蹈社那次到现在一直都这样，大概是脾胃相对，性情相投。”李思齐放下碗，看着头顶的天台，“魏伟好多事李想都比我先知道，有时候甚至有种李想要是个女孩儿，他们都不需要我的错觉。”

　　“他好多事情也从来不跟我说呢。”
　　方蔷从橱柜里拿出餐盘，突然有些沉默。
　　她想起了那个雷雨交加的夜，那个分明不会水却义无反顾跳入积水中的他，那个背着她一步步走出那片本即将带走她生命的隧道的他，那个拦在马路中央一步不让，苦苦哀求司机送她去医院的他。
　　可关于这些，直到今天他都没告诉她。

　　“可能有的人就是这样吧，做得多，说得少，这是好事，说明没有选错人。”李思齐把碗分好，拍拍手，“楼上那两个，开饭了。”

　　方蔷端着餐盘跟着李思齐身后，看着和他舍长勾肩搭背走向餐桌的李想，心底却忽然泛起阵阵酸楚。

　　“听说若若拿了舞蹈大赛的冠军？”
　　这个房子里还没有来过这么多人，客厅有些拥挤，他们把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又拿了坐垫铺在地上才勉强坐下。
　　李思齐右边坐的正好是丁若若。

　　“只是个鹭城本地的地方性比赛，还是我男朋友公司办的，想不赢都难。”丁若若看了眼李想和他身边的方蔷，似有所指，“李想，听他们说你家里也是做生意的，应该也能帮方蔷争取些机会吧。”

　　“我家情况比较特殊，我只去过公司一次，也从来没参与过家里的生意。”李想不懂这些，可如果那对方蔷好，如果能帮到方蔷，他当然愿意去做，“不过我可以问下……”

　　“不需要。”
　　尖利的声音忽然响起。

　　“什么？”
　　众人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李想满脸懵懂，丁若若则满是不解。

　　“我不需要。”方蔷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曾经的伤痛终究还是在她心底留下了烙印，她当初之所以跟周浩然走到一起，其实未尝不抱有这样的想法，于是落得今天这样的结果。
　　她小口喝着汤，尽可能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
　　“我要成功，但我也要靠自己。”

　　吃完饭，大家说不影响他们过二人世界，就嘻嘻哈哈地散去了。
　　李想和方蔷收拾完碗筷，站在天台，看着远方的灯火。

　　“其实没什么的。”李想小心地看着方蔷的脸色，确认她没有什么异样，才继续说，“我家虽然做的是建筑，可认识的人多，应该也会有办法。”

　　“你不会委屈吗？李想。”
　　她终于问出了掩埋心底不知多久的疑问。
　　“你还在跟家里人吵架，联系他们，是因为我吧？”

　　“我不委屈，方蔷。”
　　李想没有回答，只是挽住她的肩。
　　“能拥有你，我不知道多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