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的鱼》冯瑞

93、第九十三章

　　回程路上，穿过出一段长长的隧道，高原不见了，雪山不见了，草原也不见了。
　　方蔷打开车窗，探出头，看着头顶重新阴沉的天空，雀跃的心也渐渐失了温度。

　　可看到打着转向灯示意后方越野车先过的李想，她紧绷的心又缓缓松了下来，甚至生出一股由衷的满足。
　　“李想，我好喜欢那个满是蓝天白云的地方啊。”

　　“我也是。”
　　李想看着车窗外的一片灰蒙蒙，努力安慰着情绪低落的方蔷。
　　“你想的话，明年我们继续来，后年继续来，年年继续来。”

　　“哪儿有那么多时间。”方蔷望着天，忽然开口。
　　“如果……”她顿了一下，像是想给自己一些信心，“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能走到最后，那时候我们再来一次。”

　　“好啊。”他苦恼地看着又溜了弯的老爷车，无奈地说，“到时候，一定要开一辆好些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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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一天一夜不间断地赶路，他们终于在假期结束的第一天赶回了鹭城。

　　“你先去洗澡吧，我收拾一下。”
　　李想用下颚抵着怀里的行李，用脚带上门。
　　“我们是第二节课。时间还来得及。”

　　“真贤惠。”
　　方蔷宠溺地拍了拍李想的脸蛋。

　　方蔷拿着块大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卫生间出来时，原本冷清的屋子已经满是烟火气了。

　　“这么快！”方蔷小巧的鼻子一拱一拱，“饭都做好啦？”

　　“家里的肉都放坏了，将就吃点吧。”
　　李想把一碗色泽诱人的西红柿鸡蛋面推到方蔷面前，红色的西红柿，金黄的荷包蛋，上边零零散散撒着几粒葱花，香味直扑方蔷的口鼻。

　　“卖相很好嘛。”方蔷原本都皱起了眉，她向来是无肉不欢的。可抵不住肚子的“咕咕”抗议，勉强拿起筷子，尝了一小口，“咦？怎么会这么好吃？？？”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把自己碗里的面条吃得连汤都不剩，继而又看向李想身前那碗……
　　亦步亦趋地跟着李想进了厨房，确定他没有再开一锅的打算。
　　“李想，你要改变我的世界观了，我一个无肉不欢的人，吃素竟然能吃这么开心。”

　　“好吃也不能再吃了。”李想把碗放进水池，有些好笑地说，“肚子撑破了可怎么办？”

　　“你个没意思的家伙……”方蔷方蔷拍拍自己的小肚子，听着“砰砰砰”的声响满意点头，“你怎么会连吃饭都没声音？”

　　“声音？”
　　把洗好的餐盘放进晾晒架，李想转头，满是不解。

　　“我刚才吃饭的时候你没有听到吗？”方蔷把脸鼓起来，学着青蛙的样子，“就那种呼噜呼噜……色狼……”

　　挪开贴在方蔷唇边的嘴，李想又不由在方蔷脸庞上蹭了蹭：“还这么自豪地大声说出来。”

　　“那有什么，我都有男朋友了还怕什么。”脸上泛起潮红，刚回到家，她穿得也清凉，只套了件大号T恤，她能感觉到他方蔷又小心地跟李想拉开半步距离，“我警告你啊男朋友，马上就要上课了，你别想……”

　　“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李想上前一步，拉住拔腿想跑的方蔷，好笑地问。

　　“我……我……我以为你想弹琴给我呢，我要听当初迎新晚会上那首。”双眼四下瞄了一圈，方蔷眼前一亮，她看向李想，眼睛楚楚，“你一定也想弹给我听的，对吧？”

　　“李想！”

　　“怎么了？”

　　“没事儿。”

　　看着他不知所谓地回过头，方蔷心中却有种被填得满满的充实。
　　他们都是有归宿的人了呢。

　　音符在指尖流转，方蔷在躺椅上晃晃悠悠，李想忽然想起迎新那晚，那个舞台上肆意张扬的她，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一个弧度。
　　可他很快又沉默。

　　他想起了奔赴那天山海而来的姜黎。
　　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不再孤单，可她呢。
　　一想及此，他心像是被谁紧紧攥住。
　　说起来，自己还没有去看过她。

　　“李想，李想？”突然感觉有只手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回过神才看到方蔷担心地望着自己，“怎么不弹了，是不是太累了？”

　　“可能是回来路上开车时间太长了。”他阖上琴盖，“走吧，该去上课了。”
　　等下次假期吧，到时候就跟方蔷一起去找她。

　　刚走到门口，方蔷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破天荒有些踌躇。
　　李想回过头，问：“怎么了？”

　　“那个……那个……”
　　方蔷嗫嗫喏喏，就是说不出来。

　　李想关上门：“是有什么不方便说吗？”

　　“不是。”方蔷脸微微涨红，她指着李想的手，“那个，那把家里的钥匙，我……我想要回来……”

　　“我给忘了。”李想拍拍脑袋，把钥匙放在方蔷手心。

　　方蔷小心翼翼地把钥匙放进包包，仿佛那是玻璃做得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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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猜猜我是谁。”
　　李想刚进教室就被人熊抱住，一个声音扭扭捏捏地响起。

　　“马兰花？”李想笑意盎然。
　　除了舍长也没人做得出这种事了。

　　“故意的吧你？马兰花？还李兰花呢！”果然，魏伟没好气地给他胸口来了一拳，
　　在李想伸出拳头前马上递过一盒馅饼，“自己家里做的。”

　　“谢主隆恩。”
　　李想看了眼包装盒，是方蔷喜欢的味道，于是忍气吞声。

　　“哟，这是遇上什么好事了？”魏伟像看着李想，像是看这个外星人，“捡钱了？”

　　“这么明显吗？”李想咧嘴笑了。他知道自己比前从前好了很多，可也没想到明显到魏伟一眼看出来，“比那要好得多。”

　　“喂喂喂，口水收一收，这得多大喜事才能让我们钢琴小王子乐得跟个二哈似的。”魏伟作势要帮他擦口水，李想侧身躲过，坐到卫江昌帮他占的位置，魏伟回过头，在卫江昌的面包上撕下一大块，无视卫江昌的满脸委屈，“难道追到喜欢的妹子……”

　　他马上发现了李想那一瞬的凝滞，一双粗壮的臂膀隔着卫江昌卡向李想的肩：“我靠，真有女朋友了？”
　　卫江昌也顾不得心疼了，用粗壮的身子死死挡住想溜的李想。

　　“咳咳咳……舍长……”李想撞了下卫江昌，纹丝未动，只好努力扒拉着魏伟粗壮的臂膀，“刀下留人……”

　　“缴枪不杀！”舍长一脸义正词严。

　　“合作才是你唯一的出路。”卫江昌得意地拍了拍自己愈发粗壮的腰身，狗腿般附和。

　　“是是是，我认了，认了。”李想无奈地屈服，他本来也没想过要瞒他们，“我有女朋友了。”

　　“今晚在你家聚餐，”魏伟大手一挥，不容拒绝地说，“把她带来给兄弟们见见。”

　　台上的老师在挥斥方遒，台下的李想却无心读书。
　　打开手机，看着方蔷的新头像，李想心中不由一暖。
　　其实她到现在都觉得假期这几天如梦似幻，甚至让人感觉不真实。可看着她头像里幸福笑着的自己，自己头像里幸福笑着的她，他突然意识到，她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了。

　　不是同学，不是朋友，也是不是别的什么，就是男女朋友。
　　她的未来已经和自己牢牢绑定在一起。
　　他坚持过，犹豫过，彷徨过，好在最后，他没有错过。

　　“我舍友晚上来家里聚餐，想见见你，有时间吗？”李想点开聊天框，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有事的话也没关系”才摁下发送键。

　　那边近乎秒回。
　　“不好好上课，刚分开就想我啦？”
　　“这种事就不用问我啦，直接告诉我就好，下了课一起去买菜？”

　　李想回了个ok的手势，方蔷则发回一个求抱抱的表情。
　　下课铃一响，李想直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教室。

　　舞蹈系教室外，李想刚想进去，就看到方蔷情绪激动地向教室外走来，身后人紧追不舍，他试图抓住方蔷的手，被她狠狠甩开。
　　“方蔷，你听我说，上次是我不对，你原谅我一次，我们感情基础还在，我会改的。”
　　是周浩然。

　　李想挤出人群，站在方蔷身前。
　　“同学。”
　　方蔷看到李想以前一亮，飞快地跑到身后，拉住他的衣角。他李想拍了拍的手，伸手摁住紧随而来的周浩然的肩。
　　“我是她的男朋友，你找方蔷有事，无论任何事，可以直接找我。”

　　可能是上次那一拳还发挥着作用，周浩然没有什么过激举动，只是不屑地看着李想。
　　可他的眼神清清楚楚把他要说的话表露无遗。
　　像你这种小地方来的土包子，就算家里有几个钱，可你拿什么跟我比。

　　方蔷看到了，于是眼神刺痛。李想没有理会。从包里拿出纸笔，飞快地写下一串数字，塞进周浩然衬衣口袋，轻轻帮他捋平皱巴巴的衬衣：“记得联系我，一定？”

　　可能是被李想的语气，或者是他停留在自己肩头的手所慑，周浩然看了眼方蔷，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李想，你是在介意吗？”
　　周浩然转身打开车门后李想没转身，仍默默看着跑车的尾气和夸张的音浪声。
　　突然一只手钻进他手心，耳边是方蔷平静的声音、

　　李想终于反应过来，她从没有做错什么，她也是受害者。
　　他知道这样不对，可还是忍不住会愤怒。

　　“我只是……只是有些恨自己无能。”
　　深吸口气，他回过头，反手握紧方蔷的手。
　　“你放心，他的事，我会很快解决的。”

　　方蔷甩开他。
　　“李想，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