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的鱼》冯瑞

82、第八十二章

　　“方蔷别睡啦，快起床啦。”
　　清晨，方蔷眼睛都没睁开，迷蒙地伸手，捏住身前带着婴儿肥的脸蛋，语音朦胧。
　　“别吵我多多，我好困好困。”

　　“真的不行啦。”多多不停晃着方蔷的手臂，语气急切，“他拜托我喊你的，人家都在楼下等了半个多小时了。”

　　“他？”方蔷勉强睁开灌铅的眼，懵懂问，“哪个他？”

　　“你当又是周浩然啊？”丁若若放下手中的小镜子，把玫色口红放进包包，语气嘲讽，“别总想着野鸡变凤凰，你真以为那种人会浪子回头？”

　　“你他……”方蔷刚开口就被多多捂住嘴。她一手拦着方蔷，一手把丁若若推开，“快点快点，是你钢琴系的老乡。他说你们约好了。”

　　“约好了？”方蔷最近少见的失眠，直到天蒙蒙亮才勉强睡着，无边困意早把她的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被多多提醒才终于想起昨天，她强压着内心的焦躁，边用冷水拍着脸边看向重重把宿舍门带上的丁若若，“她去哪？”

　　“若若男朋友给她安排了一档演出。”多多小心看着方蔷的脸，见她没什么异样才接着说，“你就是说话难听了些，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男朋友年纪虽然大了点，可对她还不错的。”

　　“不是因为她男朋友，我是不爽她……”方蔷接过多多递过来的皮筋，把散落肩头的长发随意扎成一个马尾，“算了，我听你的。”

　　“你们俩到底想做什么啊？就在这说不行吗？”方蔷不情不愿地被多多推到李想身前，脚像是生了根，“我还打算去发发传单呢。”

　　“那你怕是不能如愿了。”李想从多多手中接过方蔷，给了她一个你放心的眼神，拉着她就往超市走，“都约好的，反悔也晚了。”

　　半小时后，李想满手大包小包地拉着方蔷从超市出来，又走进一家药店：“你等我下，我进去买点东西。”

　　“你到底想干嘛……”片刻后，方蔷看着李想手里的满满一袋氧气罐，原本就没太清醒的头变得更迷糊了“带我爬山？这种事情还说什么愿望……不对，爬山要什么氧气？”

　　“这车虽然舒适度一般，但胜在皮实耐用。像你们出远门这种，路上万一哪里出点小问题，零件也好换，随便找家店都能修。”

　　跟着李想绕到学校旁边的租车行，看着唾沫横飞的老板，方蔷更蒙了，甚至忍不住想他不是想伙同多多把自己卖掉……

　　“出发吧。”
　　李想抱着肩站在租来的破普桑前，看着买来的东西把车子后备厢填得满满当当，满足地一挥手。

　　“去哪？能当天往返吗？”方蔷一脸怀疑地看着李想，“还有你什么时候拿的驾照？不是马路杀手吧？”

　　“说什么呢你，我可是科一到科四一次过的天才，你等凡人怎么能理解。”李想志得意满，可终于反应过来身边不是魏伟是方蔷，声音不自觉放低一档，“放心，不会卖掉你的。”

　　“我可没这么想……”方蔷嘟囔了一句，可还是顺着他打开的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点火，系安全带，打左转向，离合刹车踩到底，挂一档，先松离合，再松刹车。”片刻后，李想坐在主驾驶，嘴里边念叨边一项项做着。可这辆破普桑明显不给面子，呲溜一声，车子向前猛地一倾。

　　看着哑火的车，再看看本来在吐槽座椅太硬的方蔷默默系上了安全带，李想脸有些发红。
　　“小失误，我们再来一次。”

　　一次，两次，三次Ｑ
　　方蔷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清晨的困意早已不翼而飞，而李想的脑袋，也几乎要埋到方向盘里了。

　　“我来吧。”方蔷揉着发痛的肚子下了车，拉开李想这侧的车门。

　　“你会开车？”李想半边身子已经迈出来才像是想起什么，小心地问。

　　“怎么都比某人强。”方蔷直接把他剩下的半边身子也揪了出来，一脸不屑，“本小姐可是做过代驾的。”

　　“喂喂，别愣着了，往哪开？”
　　方蔷点火，打转向，挂挡，一气呵成，看着李想发绿的脸，方蔷心情舒爽，心中的阴霾像是被一阵清风吹散，“这家伙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待人温柔，还讨女生喜欢，好像没什么是他不能做的。这次总算看他吃瘪了。”

　　“我……我导航……”李想慌忙打开手机，输入一个地址。

　　“你确定走这里？”
　　出了鹭城，方蔷看着高速口的长龙，再次跟他确定。

　　“确定啊，节假日高速免费，来回能省好几千呢。”李想在地图上轻点着，偶尔抬头看看眼前缓缓蠕动的车流。

　　“好几千！”方蔷发现不对，猛地一踩刹车，熄火，拔掉钥匙，无视后车震天的喇叭声，“李想你给我说清楚，去哪里爬山需要几千块的高速费？”

　　“你信我吗？方蔷。”李想关掉手机，侧过身，静静看着她。

　　“我……哎……”
　　看方蔷没再说什么，李想同样松了口气，无声地发动了车子。
　　他不敢告诉方蔷目的地，因为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也太疯狂了些。

　　方蔷昨晚没睡好，出鹭城没多久就开始打哈欠，看车流稀疏了，李想提议自己再试试。
　　而有方蔷这个老司机在旁边教导，李想终于驯服了这辆老爷车，让它从最开始的缓缓蠕动慢慢进化到龟速再到兔速。
　　他们开了整整一天车，一路向西，从清晨到夜晚，从黄昏到黎明。中间只在服务区吃了一餐。

　　“先在这休整一天，养足精神再出发。”
　　已经数不清经过了多少次城市，越过了多少乡村。他们昼夜兼程，可在第二天上午经过蓉城终于筋疲力尽，再开不下去了。

　　“皇上英明，谢主隆恩。”
　　方蔷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有气无力地应着。

　　车一进蓉城，两人都有些傻眼。

　　“再找找？”
　　现在国庆假期，老爷车被扔在了停车场。他们已经进到了第三家酒店，可前台同样抱歉地说只剩一个刚刚退房的标间了。

　　李想转头看方蔷，方蔷已经瘫在前台的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
　　“订吧订吧，我要睡着了。”
　　等李想办完入住手续，方蔷真的在沙发上睡着了。

　　“方蔷，我们回房间睡。”
　　李想轻言细语。

　　“不嘛，我就要在这里。”
　　方蔷迷迷糊糊地呢喃着。

　　“再坚持一下，这儿会着凉的。”
　　李想正轻声劝着，就看到方蔷张开了手臂。

　　李想有一瞬间的失神，一些埋藏在心里，明明很近，可感觉又无比遥远的记忆忽然涌现。他有些犹豫，有些胆怯，可方蔷就那样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动，像是他不回应，她便永远这样下去。

　　“我好困……”
　　听着她的呢喃，他终于不再犹豫，俯身拥住方蔷，手臂从她身下轻轻穿过，把她拦腰抱起……方蔷自然地环住李想的脖子，脑袋在李想胸口蹭了蹭，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像只树袋熊一样把自己挂在李想身上，安心地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方蔷最近清瘦了很多，在李想的感觉中，怀里的人儿轻飘飘的，像是没了分量。李想心里忽然疼了一下，他紧紧拥住方蔷，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
　　方蔷不安地扭动着身子，李想终于反应过来，赶忙微微松开手。

　　找前台帮自己打开房门，李想小心翼翼地把方蔷放上床，微弯着腰，把方蔷紧攥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放回被子，把被角掩好，轻轻抚平方蔷紧皱着的眉头。

　　他来回跑了两次，把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从车里拿上来，确定再没有其他事情后，李想躺在松软的床上，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他侧过身，看着跟自己距离不足一米的方蔷，沉沉睡去。

　　方蔷是傍晚醒过来的。睁开眼，于是看到旁边的李想。
　　睡梦中的他面容纯净，嘴角勾勒出一个浅浅的弧度，像是在做着什么美梦。
　　方蔷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空气中满是他的气息，耳边传来他轻微的呼吸，她蹲在李想床边，静静看了李想好久好久。

　　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经过前台时正追剧的女孩儿见到她主动问：“怎么一个人下来了，男朋友呢？”

　　“男朋友？”方蔷不解。

　　“就是跟你一起的那个很帅的男生啊，你早上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抱你上去的，怕开门吵醒你，让我帮忙开的房门。”前台女孩儿眼里满是小星星，她把自己的手机屏幕朝向方蔷，“比韩剧男主角还贴心！”

　　方蔷看着前台女孩儿满眼的羡慕，也没想解释。
　　“他啊……他是那种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