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的鱼》冯瑞

76、第七十六章

　　新学期如约而来，李想正式脱离了新生身份，成为一名可以出去自称师哥的大二学生。
　　相比其他同学生活的多姿多彩，他还是过着四点一线的生活。

　　在学习上有老师的提携，还有学校的海量资源，他在音乐的世界一日千里，在杨教授的引荐下他甚至开始在鹭城当地的小型音乐会上演出。

　　偶尔魏伟也会跟卫江昌、阎兴倪一起，喊着李思齐她们宿舍的同学来他家里办个海景Party之类的，大家一起买菜，一起烧烤，男生看球赛，女生追韩剧。
　　就像李想曾对姜黎说的，他现在的生活都是平安喜乐。

　　至于方蔷，两人联系越来越少。在学校偶尔遇到，互相点个头就算打过招呼。而那场爱恋在李想的感觉中，好像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而维也纳公费交换生的名额是在国庆节前出来的。
　　魏伟要给李想办个告别聚餐，地点定在了学校路边那家烧烤摊。
　　从迎新到现在，李想的全部精力几乎都放在了学习上，别人四年的专业课程他不到一年就修完了，鹭城大学对他的帮助已经极有限，现在的他，需要更大的舞台。

　　“兴倪说他不来了。”卫江昌拍着自己日渐圆滚的肚子，满脸为难，“我劝了他快一个小时都没用……”

　　“这小心眼的家伙。公费旅游谁不想去，都是根据成绩定的，他生个鬼的气！”魏伟放下菜单，站起身就要走，“我找他去！”

　　“别了，舍长。”李想把魏伟推回房间，“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家伙的性子，我们先吃，吃完我找他去。”

　　李想知道闫兴倪很不爽。
　　名额的敲定是根据综合成绩定的，李想其他科目的分数比闫兴倪低不少，可李想的专业课成绩却比他高。最后根据权重计算下来闫兴倪跟他也就相差数分。

　　“那家伙多少有点不识好歹了。”拿起酒杯，咕咚一大口酒下肚，魏伟猛拍着桌子，“都是一个宿舍的，又不是别人拿到，大家跟兄弟一样，他至于连顿饭都不来？”

　　“说什么呢，估计就是把这件事看得太重，一时没转过弯来。”李思齐直接在魏伟脑袋上来了一巴掌，捂住他的嘴，“倒是小想你，难怪给你介绍我们系系花都没兴趣，原来志不在此。”

　　“就是以后就很难见到了。”魏伟声音却有些低，他举起酒杯，“不过这怎么说都是大好事，要不是你舍长天赋确实差你和兴倪太多，怎么也要跟你们争一争的。”

　　“别弄那么伤感舍长，又不是不回来了。”李想情绪也有些低落，不过还是努力打破这种略显悲伤的氛围，“要是想我，可以和嫂子一起去维也纳看我啊。”

　　“那你可得给你舍长和嫂子包来回路费。”李思齐笑着打趣。

　　“包，只要肯来，吃住路费全包。”李想豪气干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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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我们就到这里，大家下课吧。”今天最后一节课，杨教授边收拾桌上的东西边说，“李想留一下。”

　　“虽然老师也想把你留在身边教导，可是维也纳那边的音乐环境确实是国内无法媲美的。出去见识见识，对你未来的发展要比留在我身边好得多。”杨教授把文件袋递给李想，“申请表填好，要准备的资料里边都有，明天交给我。”

　　“好的，谢谢老师。”李想拿着申请表刚踏出办公室，心里却想着闫兴倪，他那天吃完饭就去找他了，可在六〇一、教室、图书馆都找不到人，最后问过辅导员才知道他请了假……

　　“李想。”
　　李想刚出了办公室就听到杨教授的喊声。

　　“怎么了老师？”
　　他不明所以。

　　“老师以前在这方面吃过亏，还是忍不住想再嘱咐嘱咐你。”杨教授沉默了片刻，像是回忆起往事，“一定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这个机会即使对你来说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李想点点头。
　　“放心，教授，我知道的。”

　　可在走廊里，他还依稀听得到老教授的叮嘱：“一定当回事啊。”

　　出了校门，李想无奈地把手机揣回裤兜，闫兴倪的电话依然打不通，看来只能等下周他回来了。

　　李想看了眼申请表上的资料清单，身份证、在读证明、成绩单之类的都有，照片这两天抽空去照一下，就是简历还得让姜黎帮忙写，这样会好看一些……

　　吱呀……
　　打开家门，李想却本能感觉哪里不对。
　　他看向房间一角：“谁？”

　　打开灯，李想看着沙发上蜷缩成一团的人影，满是疑惑：“方蔷？”
　　他突然想起来，刚买下这套房的时候，他把其中一套钥匙给了方蔷。

　　“别开。”
　　听着方蔷语调里的无力，李想收住手。他早上忘了开窗帘，窗外阳光明媚，房间里却一片昏暗。

　　“李想，帮帮我。”她说。

　　“出什么事了？”他终于发觉她的不对，他轻声安慰，“你放心，无论什么事，我都会帮你的。”

　　“我……我……怀孕了……”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李想看不到方蔷的表情，只能看到她微微耸动的双肩，可为什么心像是被一片片撕裂了呢。

　　他这才明白，他所以为的释怀不是释怀，只是隐藏。那段回忆深深埋在心底，一触动，就会痛。

　　“我知道不应该来找你。”空气里只剩沉默，方蔷声音带着哭腔，“可是，可是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只能找你，只有你能帮我。”

　　李想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酸？苦？涩？
　　他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可是，为什么每次在自己就要迈向新生活的时候，意外就接踵而至呢。

　　可看着方蔷无助的样子，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抽空了。
　　也许，这就是命吧。

　　最后，他终于开了口，声音嘶哑，像是沙漠中断了水的旅人。
　　“周浩然呢？”

　　“我找过他，他说他也不想的，让我找个时间去医院拿掉。”方蔷神情绝望，“我没想到他是这样的。”

　　“你呢？你怎么想？”李想说不出自己是疼惜还是怜悯，“我……李想……虽然我知道这样说很……但是……如果我想留下这个孩子，你会帮我吗？”

　　“会的。”李想颓然回道。
　　如果这是命中注定的债，那自己也只能偿还。

　　“其实.......其实我没有想过留下这个孩子。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只是突然忍不住地想，如果当初……”方蔷神色幽幽。

　　“没有如果，方蔷。”

　　“是啊，没有如果。”方蔷低垂着头，“你帮我找一家医院吧，不用登记信息那种，我不想让他毁了我。”

　　方蔷被这件事弄得惶惶不可终日，现在知道李想肯帮她，心下终于安定了些许，不一会就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李想把她轻轻抱起，看着床上的方蔷在睡梦中眉头依然蹙起，双手死死抓着床单，自己心也像是被钝刀一刀一刀，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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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想已经好多年没有这种强烈的，狂热的，想破坏一切的感觉了。
　　拖着疲累的身子进了校门，穿过无边凤凰木组成绿荫，他回到男生宿舍楼下：“阿姨，舞蹈系男生宿舍在哪里？”

　　“咚咚咚……”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哪个傻B影响老子打游戏……”
　　随着宿舍门打开，周浩然光着膀子侧出身。

　　李想握紧拳头，用尽了全身力气，一拳挥了出去。

　　“操……”
　　周浩然捂着鼻子倒下去。

　　“好了没有？等你开黑呢！”宿舍里其他几个人不耐地转过头，看到躺在地上哀嚎的周浩然顿时变色，抄着凳子就冲了过来。

　　“NMD……”李想只是盯着蜷缩在地上的周浩然死命地踹，周浩然的另外几个舍友冲过来想把他拉开，可原本瘦削的他不知哪来的力气，就是死死不松手，周浩然其中一个舍友怒骂了一句，抡起凳子砸了下去……

　　“干……”
　　重重一声响，椅子断为两截，李想终于回头，于是看到在闫兴倪身上断为两截的凳子和他永远戴着的，被一拳砸碎的眼镜……

　　校医室。
　　魏伟浑身冒火地走进来，坐在李想身前的学生会成员立即站起身。

　　“李想，你怎么回事！这时候打架？你知不知道现在对你有多关键。”魏伟没有理会他们，冲着肩并着肩，背靠着背的李想和闫兴倪，“还有你，你不是请假回家了吗？在这逞什么能！”

　　“还有你们，群殴是吧？”看到李想身上的脚印和闫兴倪脸上被镜片划裂的创口，魏伟更加怒不可遏，“四个打一个，你们也做得出来？”

　　“你怎么不看看他被揍成什么样了？”周浩然身边的男生指着他下塌的鼻子，“你让他等着被开除吧！”

　　“开你M……”魏伟向来不受人气，抓起身旁的输液架就想动手，可他只迈出一步就被人拉住了，回头，是看起来有些疲倦的李想。
　　“舍长，我们走吧。”

　　“你图什么啊？”魏伟一手闫兴倪一手李想，走出校医室，长出了口气，“你知不知道你真的会被开除？”

　　“舍长。”李想没答，反而喊了魏伟一声。

　　“干嘛？”魏伟没好气地问。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们站在宿舍楼下，李想强扯出一个笑，“你不是喜欢我吧？”

　　“我喜欢你你能答应？”魏伟伸手想给李想一拳，可看着他的疲累又半路收了回来。可李想的问题连他自己都没细想过，挠挠头，“可能是因为开学那时候看到你孤零零一只有点可怜，或者因为你是第一个喊嫂子的？当然，也可能单纯因为我是你舍长？谁知道呢……”

　　“倒是你。”魏伟斜睨了到现在不发一眼的闫兴倪，眼里隐有笑意，“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我没有。”闫兴倪终于抬头，语气一如既往得欠扁，“我舍友，我生他气可以，别人，就不行。”

　　“真不回去？”
　　宿舍楼下，魏伟看李想没打算上去，问他。

　　李想摇头。

　　“也别太担心。”魏伟拍了拍李想的肩，“我问问学生会里的人，应该能压下来。等到了维也纳你想怎样怎样。”

　　“谢谢。”魏伟和闫兴倪刚转身，便听到李想说，“你的眼镜，我会还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