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的鱼》冯瑞

50、第五十章

　　在方蔷的注视下，老板刷了卡，中年胖子的跟班从李想手里接过厚厚两沓钞票。
　　胖子望着方蔷凹凸有致的身段狠狠咽了口口水，伸出手作势狠狠一捏，从钞票里数出十张丢给自己跟班，趾高气昂地转身想离开。

　　“等一下。”李想拉过方蔷的手，让她站在自己身后，突然说。

　　“怎么，还想孝敬我们王总点？”胖子的跟班回过头，一脸挑衅。

　　伴随着“咔嚓”一声响，李想关上店门，瘦削的身体拦在门前：“既然衣服的事情解决了，那你们骚扰我朋友的事，也应该解决一下了吧？”

　　中年胖子脸上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又急速隐去。
　　他只是捏了下那个身段很极品的小妞的屁股而已，自信没什么人看到，况且周围桌的人早就散去，死无对证了他还怕什么，于是转身想把李想推开，面色也愈发凶恶：“小伙子，你找事情？”

　　“警察叔叔让你们等等，他们马上到。”李想平静地挥了挥手中的手机，电话还没挂断，屏幕上无比清晰地显示着“110”，“这么热的天，我想你们也不忍心警察叔叔满世界找你们吧？”

　　中年胖子和跟班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出几分不安，语气也就自然软了下来，看了眼李想身上的深蓝色防水围裙，跟班眼珠一转，看向饭店老板：“老板，没必要闹这么大吧？警察来了整个店里的人都得去配合调查，你们生意不做了？”

　　“小伙子，要不算了？”老板有些为难。中年胖子的跟班说得没错，下午吃饭的人是比中午少，但也是千把块的毛收入，又有谁会跟钱过不去，于是转身看着李想劝道，“开门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和气生财嘛……”

　　“老板，我们是为你工作的。员工受到不公正待遇，你心疼钱，不想管，我勉强理解你。”李想性情温和，极少动怒，此刻却气得不轻，“现在赔偿我给了，只是想讨个公道，你就想起和气生财了？”

　　老板讪讪地被自己姐姐拉回了收银台，也没再继续劝。

　　中年胖子和他的跟班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做贼终究心虚，可他们也不敢直接离开，于是两人凑在一起小声商量着对策。

　　迎着李想眼里的怒意，胖子的跟班眼神闪躲了下，干脆把手里的钱递还给胖子，跟被称为王总的胖子小声耳语了两句，胖子脸色数变，但究竟还是来到李想身旁，低下身，试探着问：“小朋友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把钱退一半……把钱全退给你们，你给哥哥个面子，跟警察叔叔说就是个玩笑，怎么样？”

　　李想只是轻拍着默默走到他身边的方蔷的手背，细语安慰着，根本没理会胖子，就像是面对的是空气一般。

　　没过十分钟，餐馆的门被敲响，李想让开身，向外看了看，拉开门，两个警察一前一后走进餐馆，走在前边的警察问：“是谁报的警？”

　　“我。”李想冲方蔷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松开她，站起身，“这两个人骚扰我女朋友，被发现后又敲诈我。”

　　看警察真的来了，胖子的跟班不动声色地跟胖子拉开段距离。他虽然不知道李想到底有什么依仗，可钱他都还给胖子了，没事他是王总，有事谁管他是谁。一份工作而已，丢了还能再找，他可不想再跟他一起担这个风险。

　　“谁骚扰你女朋友，谁敲诈了……”跟班不说话，中年胖子马上急眼了，声音急促，脸上的肥肉跟着不断颤抖，“小伙子，在警察叔叔面前说话可得有证据。”

　　“警察叔叔。”他满脸委屈地看着警察，几乎要落下泪来，“他这是赤裸裸的诬陷！”

　　“散了散了……”两个警察中较年轻的驱散了跟来看热闹的人群，稍年长的警察皱眉。一看胖子貌似委屈，实则躲闪的眼神和离他远远地、像是事不关己的跟班，他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你们几个……”警察指着屋里的人，着重点了点几乎要躲到厨房里的胖子的跟班，“都跟我回派出所，有什么事情到所里再说。”

　　中年胖子看是躲不过去了，仔细回想了一遍，确认没人看到自己吃女孩豆腐。至于这件衣服……警察也不一定会分辨正品和A货。他心中稍安，眼疾手快地拉住顺势想溜的跟班，搂着他的脖子刚想出去就听到仿若晴天霹雳般的声音。
　　“稍等下，那边有监控录像。”

　　监控！
　　胖子刹那间变了脸色，他可没想到这茬。
　　顺着李想手指的方向，胖子便看到自己原本坐的位置正上方，跟白色的墙体几乎一体，极不起眼，正一闪一闪亮着红光的摄像头。
　　老板是知道的，可他只想息事宁人，胖子则一无所知，他心里一寒，气焰顿熄。

　　“警察同志，要不就这么算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大热的天还让你们这么辛苦。”胖子不住地揉搓着肥厚的巨掌，如一个和蔼的长辈看着自己的子侄般看着李想，“我刚才就说把钱退给这个小伙子。小朋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不了我多赔你些嘛，这都是可以商量的，别老麻烦警察同志……”

　　“你们觉得呢？”年长些的警察没阻止另一个警察跟着老板去拿主机的硬盘，他看着李想和方蔷，征求他们的意见。
　　其实这种事他们早见惯了，只是骚扰没什么实质行动的话大多批评教育了事，受害人强烈要求的话也就是拘几天了事，还不如要些赔偿实在。

　　方蔷拉了拉李想的手。
　　“要不算了吧？”看胖子那畏畏缩缩的样子方蔷胸中的怒气反而消散了些。
　　既然对方肯退钱，甚至肯退更多，那就这样吧。他们本就是来打工的，闹成这样还怎么工作得下去。

　　“我不同意！”
　　李想反手握紧方蔷，把她的手紧紧攥在自己手心，无比坚定地摇头。

　　不同意就不同意吧，他想怎样解决就怎样解决吧。
　　听着这句有些熟悉的话，方蔷莫名地想，她不想再强压自己怦怦跳动的心了。

　　看李想和方蔷达成一致，年长些的警察冲青年警察点点头，年轻警察会意，在主机上鼓捣了两下就把硬盘卸了下来，两个警察一前一后带着四人来到鹭岛派出所。
　　本来是要叫老板去的，可老板说晚饭时间马上到了，店里走不开，警察没强求，只是说有需要的话他要随时到。

　　四人被带到派出所会议室一左一右坐下，年轻警察把硬盘连到笔记本电脑上，轻敲两下，会议室正中央的投影仪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他们在白色的幕布上无比清楚地看到方蔷端着盆正收拾胖子斜对面那桌的碗筷，中年胖子趁方蔷转身的功夫把手伸向了方蔷……

　　李想脸气得发青，中年胖子和他的跟班跟被霜打过的茄子似的不发一言。
　　年长的警察敲敲桌子：“这件事很清楚了。你说的敲诈是？”

　　“他身上的衣服，山寨的，敲诈了我两万。”李想从来都没有棱角，此刻却少见地带着锋芒，“做工太差了，可以去专卖店鉴定。这是刷卡单据，他们敲诈的全过程监控也有拍到。”

　　“我们还要精神损失费。衣服加上精神损失费，一口价，两万，给钱我们马上走！”
　　录像里的跟班适时大喊。

　　……

　　李想和方蔷走出派出所已经是傍晚了。
　　眼前是一片黑暗，对岸是霓虹漫天，伴随着海浪拍打着堤岸的声音，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岸边的小径上。

　　李想看着从进派出所开始到离开派出所这段时间一直一言不发的方蔷，小心翼翼地问：“饿了吧？”

　　“李想，是我的错。我以为你想……”
　　说不清这是第几次误解他了。
　　本以为他想赔钱道歉了事，现在才知道他为什么主动接受了对方那个极不合理的赔偿。

　　按警察说的，胖子原本的行为够不上犯罪，本来最多也就是口头教育两句，可他后来要的那两万块涉及敲诈。
　　金额大，情节严重，胖子和他的跟班不仅得把钱退回来，这个国庆节也得在拘留所里过了。

　　“息事宁人？”李想停下脚步，看着驻足不前的方蔷解释，“其实是我自己的话……可能也就那么做了。”

　　“那为什么……”方蔷不明白。在她的印象里，他确实是这样的人。

　　“可我……就是看不得你受委屈啊。”
　　少年站在落日的余晖里，轻声说。
　　“一星半点都看不得。”

　　“李想，你不能对我这么好……真的，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
　　不知哪来的冲动，方蔷突然不想再理会他们错综复杂又乱七八糟的关系，她紧紧拥住他，拥着他瘦削的腰身，嗅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像是挥散不去的阴郁味道，像是想钻到他的身体里，想跟他融为一体。

　　“别动。”她声音疲惫，人也无助，“让我抱一会，就一会。”

　　李想犹豫了下，还是反手拥住了方蔷。
　　如果时光能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