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的鱼》冯瑞

46、第四十六章

　　强逼着自己扭头不去看他，可随着动作渐深，两人却越来越紧。

　　“再踩我就骂娘了啊！”方蔷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斥他。

　　好的开始不代表好的结果。
　　李想是钢琴生，让他来首莫扎特或者肖邦没有任何问题，可让他跳桑巴舞就像让屠夫绣花，有心无力。

　　李想满脸通红，方蔷满脸恼怒，低头看着自己黑一块白一块的舞鞋把牙咬得咯咯响。

　　台上也没好到哪去。
　　社交NB不代表舞技NB，两人本就毫无基础，魏伟又粗豪惯了，没一会副社长的脸就由晴转阴，这对难兄难弟被一起赶到了观众席。

　　“我看咱俩做啦啦队得了？”魏伟被副社长指导着压了两次腿后整个人都不好了，直觉对方是报复，可又没有证据。只剩下满脸的生无可恋。

　　“再试试吧。”李想看了眼魏伟，又看了眼跟副社长重新组了队，节奏明显开始轻快，连面庞也愈发明媚的方蔷，长出口气，极艰难地开口，“多练练……总会好的。”

　　“你情我愿的瓜未必甜，可强扭的瓜一定酸。”魏伟试着想劈个叉，可下去没一半就开始惨嚎，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不是说你，我是说我自己。”

　　可李想渐渐开始明白，有些事不是努力了就可以。
　　舞蹈社的训练李想还是每期必去，但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不行就是不行，即使魏伟已经跟舞蹈社副社长处开始暧昧，跟其他社员甚至姐妹相称，但跳不了就是跳不了。
　　两人最后被发配到了舞蹈社啦啦队。

　　那次之后李想再没和方蔷组过拍档，两人无可逆转地变成普通的点头之交，见了面会打招呼，偶尔也说两句话，可要是想再进一步却绝无可能。
　　除了魏伟，甚至没人知道他们来自同一座城市。

　　可他仍在坚持，桑巴舞换成啦啦操，舞蹈队换成啦啦队。
　　他想，能在台下为她加油，也是好的。

　　歪打正着的是李想和魏伟跟啦啦队共同训练的视频被放到了校园网上，连续一周占领了校园网热门首页，甚至帮两人各自收获了一票粉丝，一时原本冷清的舞蹈社围观者云集。

　　那条帖子爆了时方蔷正在舞蹈社休息区吃午餐。
　　自从辞去了食堂的工作她就再没免费的猪排饭吃了，她兼职赚到了些钱，可大学的时光还长，对未来的不确定让她下意识决定把钱攒起来，一小份米饭，一份青菜，再加一份紫菜蛋花汤多好。
　　经济又实惠。

　　“方蔷，快看校园网！”伍多多用手里的鸡爪捅了捅方蔷。

　　方蔷伸手接过鸡爪，撕开包装袋：“怎么了？”

　　“我们社啦啦队那两个小男生上头条了。”伍多多啧啧赞叹着，“听学姐说舞蹈社上次上头条还是周浩然被人发帖控诉那次。”

　　方蔷手下意识滞了下，鸡爪直接从筷子间滑落。方蔷手忙脚乱地捡起来，没要伍多多重新递过来的那只，而是在水里冲了下，这才打开校园网。

　　《劲爆！男人骚起来就没女人什么事了》

　　虽然腹诽这是个万恶的标题党，可方蔷还是点进了那个帖子。
　　那是上周舞蹈社一次日常训练。为了提高士气，也为了检验啦啦队的训练成果，副社长进行了一次模拟比赛，在舞蹈社一众身高腿长的女生间方蔷也是最耀眼的那个。模拟曲目是桑巴舞，因为舞蹈社阴盛阳衰的缘故，这次方蔷穿的是男装。
　　笔挺西装、粉色领带，黑色皮鞋……

　　当时是社里第一次举办带比赛性质的模拟赛，为了能被发现，被关注，她跳得极投入，完全没注意到台下啦啦队里的他。
　　白色热裤，微粉短衫，纯白色球鞋，金银色捧花……
　　他一板一眼地跳着、做着，热情且认真。

　　明明跳着的是两个人，可方蔷却只看见了他。
　　因为他看着的，也是她的方向。

　　“人呢？”方蔷阖上手机，长出口气。也就是这时她才发现李想没来。

　　“听他舍友说是避难去了。”多多冲正在接受《今日鹭城》采访的魏伟努努嘴，“他那么肯害羞，可他舍友怎么这么爱出风头，还找校园小报来采访自己……”

　　“害羞？”方蔷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评价他，还是出自自己很喜欢的多多之口。

　　“对呀。”多多嘴角微勾，“那天我看他额头都是汗就递了张纸给他，他不要，我硬给了他，他一个劲跟我道谢，还还了瓶水给我。”

　　“对，就是那天模拟赛我给你那瓶。”伍多多颇遗憾地摇头，“可惜我喜欢主动型的，他太被动。要是他问下我名字，说不定就是一段故事呢。”

　　“或者事故？”方蔷心微微颤动了下，但还是状若无事地开着玩笑。

　　“那也不错嘛。”多多笑着说。

　　方蔷没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想，原来不是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孤僻，是无趣的，是……不被喜欢的。

　　舞台前，魏伟仍凯康激昂。
　　“最后遗憾地告诉大家，因为本人已经加入了学生会公务繁重的缘故，未来可能无法一直兼顾热爱的舞蹈事业，但希望喜欢我的同学们在未来的学生会选举上投我一票，至于喜欢李想的……也请给李想的兄弟魏伟投上一票，拉票最多者我会忍痛割爱，送上李想同学的私人联系方式哦。”

　　……

　　李想今天是第一次放舞蹈社鸽子。

　　不是怕被围堵，而是因为他对群居生活还是无法适应。
　　鹭城的药品管制比平安县要严上不少，没有处方在药店根本买不到药，没药他就得开着灯才能堪堪睡着。但宿舍里还有其他舍友，他每天磨蹭到过了十二点才上床。有次闫兴倪半夜醒了过来，一抬头就看到坐在床边发呆的李想，目光凝滞，也没什么焦距，只是望着远方发呆，拿出手机就打算打120，听到他们的对话李想才回过神来，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没事瞎叫救护车是会被抓起来的你知不知道……”
　　闫兴倪嘴碎了他好久，李想身子疲累，可也只能强笑着打包票说下次大半夜吓人了，我们早点睡，别吵醒了舍长和江昌。

　　他不能告诉其他人他怕黑，不能告诉其他人他为什么要在灯光的陪伴下才睡得着。
　　而且说了又能怎么样？让别人陪着你？
　　且不说别人愿不愿意，就算他们能理解，李想自己也无法心安理得。

　　四周全是静谧，李想躺在床上，隐约听得到海浪的声音，
　　可在这面朝大海的地方，他无法入眠。
　　眼前黑漆漆的景象让他心慌，可他无法与他人言。

　　他根本没看校园网，一大早就跑去超市问有没有不透光的床帘卖。超市售货员告诉她床帘很少有纯黑色的，不仅不透光，而且密闭的空间会让人压抑。

　　出了超市，把卡放回钱包，无意间瞥见阿姨的那张名片。
　　他生生转了方向。

　　“先订四年？”开学季已经过了，住宿的价格也降了下来，可听李想要住一年房东阿姨也不由诧异，“小帅哥，你确定？”

　　李想也不解释：“确定。”

　　“阿姨做民宿这么多年日租月租都见过，四年租还真是第一次见，倒不如阿姨把房子卖给你好了……”阿姨放下手里的电话，笑着调侃他。

　　“也行啊，只要您方便。”李想无所谓地笑笑，“您可别骗我，我可会当真的。”

　　“阿姨从来不骗人。”阿姨挥着手里的电话，无奈地说，“儿子要出国，自费的。阿姨刚把房子都重装了一遍，手里也没几个钱了。你要是真有兴趣，阿姨就把你上次住的那间卖给你好了。”

　　李想本是随口一接，没想到阿姨还真有这个打算，可他也不由意动。
　　他知道自己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于是问：“价格呢？”

　　“这你放心小帅哥，阿姨和你投缘，不会坑你的。”房东阿姨掰着手指头，“阿姨这虽然是老小区，可房子是重装过的，而且对面是鹭城大学，前边是海，后边是寺庙医院，环境位置都没得说。房子面积快一百一，同小区差不多都三万一平，你要是真买，阿姨把零头给你抹了，三百万就好。”

　　“你上次住的那套房还自带小天台，相当于买一送一。”阿姨把李想带到阳台，指着附近新建的，明显比这里高出不少的小区，“现在新小区都没有了，整个鹭城你都没地找去！”

　　李想点头，他不知道附近的房价是多少，但阿姨的报价确实不贵。
　　但他还是得问问陈若男：“我跟家里商量下，可以的话联系你。”

　　“你房费也先别付了，算阿姨请你住一天。”房东阿姨边下楼边絮絮叨叨地说，“小伙子你抓点紧，最迟明天给阿姨个回复，不行阿姨还得赶快挂中介。”

　　“阿姨也是急用，鹭城就这么大，房子只会越来越值钱。要不是为了儿子上学，阿姨也不会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