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的鱼》冯瑞

45、第四十五章

　　“今天的猪排饭呢？”
　　魏伟扔掉手中的篮球问卫江昌。他的位置此时依旧是空荡荡的，而往日这个时候，那儿都会雷打不动有一份猪排饭。

　　“那个女孩好像没在食堂窗口了。”卫江昌撕开桶老坛酸菜面递给魏伟，“将就下吧。”

　　“不将就。”魏伟只是下意识一问，现在反应过来瞬间觉得连泡面都是香的，在阳台抹了把汗，把闫兴倪刚烧的水倒进面桶里，视线转向在自己位置上认真看着一份宣传表的李想，“酸菜面要不要？”

　　李想摇头，魏伟知道他不喜油腻，也不强求，凑过去瞄了两眼：“舞蹈社纳新？”

　　“嗯，就在生活区门口。”李想凝视着宣传表上“给你的未来无限可能”的标语。
　　他今天一如往常地去食堂猪排饭窗口找方蔷，可到了那儿才发现方蔷不在。本以为方蔷临时有事，当他勉强吃完猪排饭，打算再去给舍友们带一份时窗口的阿姨见他又来了，才告诉他方蔷辞职了。问原因，阿姨说是因为新加入了舞蹈社，事情多，没时间再勤工俭学。

　　“一起吧。”李想突然抬头。

　　魏伟手一晃，手里的面条差点全甩出去。
　　指指自己，再指指李想，表情不可置信：“你认真的？”
　　李想重重点头。

　　“妞不是这么泡的。”魏伟低头狠狠吸溜了一口面压惊，嘟囔着劝他，“老话是说‘恶狗怕蛮棍，好女怕缠郎’，可老话也说‘舔狗一无所有’。”

　　“是什么都没关系。”李想无谓笑笑，“只要能追逐着她的脚步，只要能离她近一点，是什么都没关系。”

　　“李想，你走火入魔了吧？”原本低头看书的闫兴倪把手中的书重重一拍，“舞蹈社……亏你想得出来。你算算开学这几天你旷了多少节课了？就为了一个女人？就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喜欢？”

　　“像你这样精力完全不在学习上还敢妄言能继续赢我。”闫兴倪语气里满是怒其不争，“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就算赢了这样的你，我能有什么成就感？”

　　“我和你不一样，我追寻的、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专业第一。”李想把手中的报名表依次递给魏伟、卫江昌，最后递向闫兴倪，“但你放心，下次一样赢你。”

　　李想其实知道这样的步步紧逼可能适得其反。
　　他知道自己性格的问题，沉闷、孤僻、无趣，他想改变，想和方蔷在一起。
　　他没有别的选择，他只能去，也必须去。

　　李想也不是一无所获。
　　虽然闫兴倪直接把报名表窝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虽然卫江昌吞吞吐吐说舞蹈社运动量太大他跟不上节奏，可最后魏伟听着李想舞蹈社美女如云莺燕如雨的忽悠，迷迷糊糊在报名表上签了名。

　　……

　　来到鹭城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有面朝大海，但没有春暖花开。
　　因为方母和方威住了那间民宿的缘故，在别的同学还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在以身尝试到底是不是如原来老师所说的进入大学就轻松了，可以谈恋爱，可以打游戏，可以追剧，可以无忧无虑看小说时方蔷已经换了好几份兼职了。

　　她发过传单，去食堂打过饭，但这些工作都不理想。发传单这种活临时性太强，时有时无。而食堂猪排饭窗口的员工餐虽然好吃不限量，可工资太低，还有个他每天风雨无阻的骚扰。所以当方蔷听多多说起上届的学姐通过舞蹈社的渠道接了个大活，时薪四位数那种时，方蔷心动了。

　　方蔷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她自信舞蹈功底不比任何人差，可没有好的渠道，找不到商演或者家教一类的活，现在听说舞蹈社有这种渠道，当天就报了名。

　　可当舞蹈社今年的新成员首次全员到齐时，方蔷一眼就看到了那万花丛中两点绿。
　　是他和他舍长。

　　而当李想眼眸骤然闪过一抹惊喜的神采，径直向自己走来时，方蔷赶忙丢过一个威胁的眼神，意思很明显，你要是这时候过来我们就连朋友都没得做。
　　李想懂了，于是生生止住步子，换了个方向，若无其事地走向卫生间。

　　方蔷见状松了口气，扯扯身旁的多多：“舞蹈社怎么有男生？”

　　“不只是有。”多多撇撇嘴，也是无奈，“舞蹈社的社长就是男生，不过这两天他带人去魔都比赛了。”

　　“比赛？”方蔷关注的重点却不在这里，她拉住多多的衣袖，“有奖金吗？”

　　“有啊，赞助商有的是钱。听说只要参与就有五千，一等奖十万。”多多想了想才说，“可这是双人舞比赛，社里那么多人，僧多粥少，跟社长不熟想都别……”

　　方蔷没等她说完，直接拿出手机输入台上副社长刚报的舞蹈社群号，熟练地点开群主资料，社长——周浩然，摁下了添加键。

　　多多犹豫了下，还是劝：“这个周浩然风评不太好，经常用手里的机会讨好社里的女孩。虽说是你情我愿的事，可到底把舞蹈社的风评弄得很差。要不是因为是舞蹈生，这个鬼舞蹈社我才不来。你……还是小心些。”

　　“跟我没关系。”方蔷看申请已经通过，低头不停发着消息，“我正常申请，正规流程办理，他怎么样，我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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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伟这么爽气的人今天露了怯，到了舞蹈社门口就是死活迈不开腿，犹犹豫豫纠纠结结，说突然想起自己还要竞选学生会会长，要是让学生会的人知道自己参加了舞蹈社那还了得，未来魏会长的英明不就毁于一旦了……

　　可今天性格软磨，做什么事都是犹豫了再犹豫，纠结了再纠结的李想却像是吃了兴奋剂，只是望着舞蹈社一眼便连拉带拽地把魏伟硬架了进去。
　　他们是舞蹈社今年唯二的雄性。

　　因为社长风评的原因舞蹈社今年招新并不顺利，不只是老生离开，除了舞蹈专业新生外其他专业也爆了冷，根本没招到几个人。这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两人在一屋子莺莺燕燕的审视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女孩们只是看，小声跟身边的朋友笑闹着，推推搡搡，但也没人真跟他们打招呼。
　　魏伟也顾不得他的学生会会长竞选大计了，在女孩儿们看猴子的目光下跟李想一起瑟缩在舞蹈教室的角落里。

　　直到方蔷推门进来，李想看着那抹火红色发梢，飞快地站起身。
　　魏伟看了眼方蔷，上次见到方蔷是晚上，不像白天看得这么分明。相对南方人的娇俏，北方人一般稍高些，方蔷又是舞蹈生，身高有一米七出头，在舞蹈社一众花骨朵中依然耀眼。
　　她的目光跟李想稍触了下就闪电般地收回，像是看着个陌生人。

　　李想懂了，所以生生止住脚步，跟她擦肩而过，快步走向卫生间方向。

　　“等等……”魏伟皱眉，看着转身离开的李想，转头跟了上去，“你们......”

　　“劝过你的吧？”魏伟看着不断用凉水拍打着脸庞的李想，知道他心里并不如面上那般平静，生生止住话头，“都是老乡，搞得跟有血海深仇一样，连句话都说不得……”

　　“跟她没关系，她喜欢的从来不是我这种人。”李想看着镜中的自己，面色苍白如雪，因为长时间睡眠不足眼圈泛黑，甚至看得到眼角白色肌肤下的青色血管，他自嘲笑笑，“她说过的，我太沉闷，也太无聊。”

　　“那你来这是为什么？”魏伟不解。

　　“舍长。”李想用力地捏了捏额头，强行让自己提起精神，不被沮丧情绪挫退，“我们总得努力过才能不留遗憾，对吧？”

　　魏伟无言。

　　出了卫生间时舞蹈社已经开始了训练，眼前一片赏心悦目。
　　魏伟深吸口气，默念着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谁让自己是舍长谁让自己碰上这么个舍员，一咬牙一跺脚开始充分发挥自己的社交NB症，直接把目标放在台上刚到的舞蹈社副社长身上，两步上了台，不知他跟台上的副社长说了什么，还不时指下台下的李想。

　　对方先是咯咯笑，然后看着李想点头，示意台下的方蔷出列，由自己和方蔷临时充当魏伟和方蔷的舞伴。

　　方蔷看着眼前的李想也是无奈。
　　这人怎么就跟个牛皮糖似的，甩又甩不掉，丢又丢不了，到哪哪遇到。
　　但看着冲自己伸出手的魏伟，方蔷还是自然地绕过他走向了李想。
　　虽然下意识跟他保持着距离，可如果是其他人的话，还是他吧。

　　距离两人初次相遇已经六年，距离重逢也快一个年头。而在以往的时光里，两人从未如此贴合，手握着手，身贴着身，跟着台上的魏伟和副社长的示范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做着。

　　他们感觉得到彼此的呼吸，眼神相接时甚至看得到对方脸上的每一根汗毛。
　　夏日炎炎，十指相握，空气好像也随之黏稠。
　　李想身体僵硬，完全看不出平日里弹琴时的灵动。方蔷比李想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不是第一次跟异性合作，可从未曾像今天一样心跳如雷、动如鼓。

　　她的心知道要赶开他，可身体却本能接近他。
　　这个认知让方蔷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