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的鱼》冯瑞

188、第一百八十八章

　　“起床了吗？我叫了早餐，已经到楼下了。”

　　推开窗，方蔷揉着蓬松的睡眼，茫然又慵懒：“昨晚没回家？”

　　“临时出差，你没看消息？”
　　昨晚他怕吵到她休息，没打电话，但还是发了信息的。

　　方蔷拉开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把挂在门外的保温盒拎进餐厅，看着腾腾冒着热气的肉粥，眼睛不由眯成一弯月牙儿：“回来太晚了，一沾床就睡着了。”

　　看着零零散散走进公司，但明显都无心工作的帝都分公司员工，李想伸手止住眭鑫鑫的话语。
　　“别太辛苦，累了就休息。”

　　方蔷咬着牙刷，声音含含糊糊。
　　“那怎么行，拍摄刚到关键时候呢。”

　　“我就是怕你累坏身体。”出了办公室，看着要么在位置上吃着早餐，要么相互不安地议论着最近的变故或商量着辞职，神情间充满对公司未来不确定忧虑的员工，“这次出差可能要一段时间，你照顾好自己。”

　　“安静一下，大家安静一下。”看李想已经挂断电话，睢鑫鑫拍拍手，于是帝都分公司员工们的议论渐渐停止。大都是帝都本地员工，他们对这个总公司派来的顾问并不熟悉，但在这时候，有人愿意说点什么总是好的。看李想点头，睢鑫鑫方才继续介绍，“公司最近的变故相信大家或多或少都已经了解，对公司的未来也很是悲观。大小金总是跑了，可请大家不要忘记我们是陈氏的分公司，总公司就是我们的坚强后盾。昨天听说了我们这边的变故，总公司的李总已经连夜赶过来了，请大家不必过分担忧。无论多大的困难，总公司都会为我们解决，也有能力为我们解决。”

　　睢鑫鑫躬身向着办公室方向：“接下来请李总为大家训话。”

　　“不用叫什么李总，大家叫我李想就好。”李想强撑着精神站起身，双手虚按，“就像眭顾问所说，这次我就是为了解决帝都分公司的困难而来。我知道大家的担忧，但请大家放心，我看过帝都分公司的资料，知道大家都很优秀，都是真正有能力的人，帝都分公司这些年能取得这么巨大的发展跟各位的努力更是分不开。”

　　“既然各位已经在陈氏做了这么久，相信对陈氏是有感情的，也是把这当成自己的事业在做。既然如此，请大家给我一些时间，也给公司一个机会……”
　　可他话还没说完，底下已经是一片喧哗。

　　“李总，你总不能空口白话的叫我们义务劳动吧，我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老人要吃药，孩子要吃奶粉的啊。”

　　“是啊是啊，只画饼怎么行，总得说点实际的吧？”

　　“对啊，一些时间是多久，一天？一个月了？还是一年？”

　　“那我们做个君子之约，一天肯定是不够，我们时间就定位一个月吧。”看着群情汹涌的员工，知道他们是对未来充满担忧，太需要有人给他们吃颗定心丸，看着台下的众人，李想直接问，“谁是财务部主任？”

　　“李总，我是财务部主任郑琴。”
　　一个约么四十多岁，一身职业装的中年女性站起身。

　　“大家说得对，画饼是没用的，大家身后都有一个家庭在等着。郑主任，帝都分公司全体员工这个月连同下个月的工资稍后会打到分公司账户上，由你们财务部负责给大家发放下去。”李想看着众人，笑容和煦，“既然我已经展现了总公司的诚意，大家是不是也可以再等一等。马上就要过年，辛苦一年没拿到年终奖就走，总是会有些遗憾的吧。”

　　“分公司的年终奖总公司也会负责？”站在最前方的一个看起来身材魁梧的壮汉率先站起身，语气激动，“如果李总你说到做到，我金大力自然愿意为李总效犬马之劳。”

　　李想有些疑惑：“你和金重金老爷子？”

　　金大力挥舞着拳头，脸上隐有不屑之色：“李总你别误会，我们虽然都姓金，可我和老金可没什么关系，我和小金也不一样，我是凭本事吃饭的。小金那家伙仗着自己老爸是老总对我颐指气使，老子不鸟他他就背着我这个工程部主任让人偷偷上了劣质钢材，出了事还想把屎盆子往我身上扣，要让我见到他看我揍不死他。”

　　李想倒没想到还有这么曲折的一段故事，他抬头看向睢鑫鑫，睢鑫鑫点头示意确有此事，李想了然：“既然这样，那今天开始大家就暂时化整为零，下沉到各个项目部办公吧，具体分配由各部门主任决定。”
　　“各部门主任全部去城中村改造项目，分公司总部暂时设在项目的城中村项目部。”

　　底下瞬间一片哗然。要知道大家虽然是在建筑企业工作，但平时都是在高大上的帝都中心CBD办公，极少去往又乱又脏，几乎与世隔绝的项目部，可作为建筑企业的员工，他们对项目部的条件又比谁都知道。

　　可李想根本不顾众人的反应，直接转身离开了，睢鑫鑫拿起金杯车的钥匙小跑着追上去，轻声说：“李总，这样怕是有不少人会直接离开的。”

　　“走就走吧。”李想打开车门，坐进驾驶位，“那些墙头草啊，金总留下来的老班底啊，就算是强留下来，对公司也没任何好处。”

　　睢鑫鑫递过钥匙，满是疑惑地问：“那您还给他们发工资？”

　　“既然付出了努力，就应该得到回报。”李想沉默了会方才说，“这和他们做出怎么的选择，跟谁站在一边都没关系。”

　　帝都某部。
　　李想虽然是第一次来，可看着前方那高大巍峨的建筑，门前威严的石狮，李想心跳竟不自觉开始加快。李想自嘲一笑，看来他也就是个俗人，面对这种人物也会紧张、会不安，即使对方跟自己一样，一个脑袋两只耳朵一张嘴。

　　可他的不安还没到目的地就烟消云散了，因为他的破金杯甚至进不了石狮子后的大门，眭鑫鑫怎么说都没用，他们只好把车停到停车场，再步行过来，登记了信息，说明了来意，然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从早上到中午，从中午到晚上，咖啡不错，接待人员也很热情，中午还给他们带了午餐，但就是没办法见到要见的领导，一直等到晚上六点，大楼内的人都下了班时才听到接待的小姐姐很客气地说领导结束会议后已经先行离开了，李想只好表示了遗憾，并说明自己第二天还会再来。

　　翌日，当他走出地铁口，做完登记，来到接待室时才被遗憾地告知单位里正好出了点事情，领导赶去处理了。说是小事情，但也处理了很久，久到吃完早餐，吃了午餐，喝了若干杯咖啡，直到他放下电脑，准备等晚餐时才被遗憾地告知领导临时出差了，工程的事只好等下周领导回来再谈。

　　李想站起身，无奈地揉着酸痛的肩膀，活动着僵硬的四肢，这才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门外地铁口方向。他最近时间太过紧张，而帝都的晚高峰又太过可怕了些。

　　“李总，见到人了吗？”
　　刚回到项目部，金大力首先凑了过来。

　　李想摇头，脸上也满是无奈：“出差了。”

　　“这样啊。”金大力也沉默了，过了好一会才问，“那工程要不要先停下来，过几天就要发年终奖了，工地每天的开支……”

　　“不能停。”李想没有丝毫犹豫，“这不只是帝都分公司的事情。这个项目已经投入那么多，就连总公司也……”

　　“总公司？”金大力有些疑惑。

　　李想犹豫片刻，但看着眼前金大力野草似的胡须以及两个大大的熊猫眼，心下不免生出些异样情绪。他索性不再犹豫，直接说：“小金总用总公司的名义为这个项目的资金拆借做了担保，虽然这件事你早晚会知道，但现阶段还是先保密吧。周末我会回魔都想办法筹集资金，张律师会留在这里继续跟对方交涉。”

　　“这货也太阴毒了吧。”金大力满是不忿，咬牙切齿地说，“损人肥己，我就知道小金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是说啊，他还不上钱，就要拿总公司的资产去抵债。”说起这件事张坚也是苦笑不已，他从业这么多年也没见过金家父子这样的，“这要是以前总公司的现金流也能堪堪应对，可现在黎明广场已经把公司多年积累都快耗光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张坚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受理通知，“已经报案了，因为金额巨大，受理得很快，相信只要这父子俩没跑到国外去就一定找得到他们。”

　　既然到了项目部，当然不可能就待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下午忙完手头的事情，李想跟着金大力来到了施工现场。陈氏在帝都有近百个项目在同时动工，其中最大的就是眼前这个。作为一个投资近千亿的超大型项目，帝都分公司负责的虽然只是其中一部分，但单这一部分，金家父子只要做成，利润起码相当于其余几十个项目的总和。

　　即使是李想也不得不承认金重能被称作陈氏集团的半壁江山不是没有道理。敢打敢拼，能下重注，即使以李想的眼光来看这个项目也确实做得，只是风险和机遇从来对等，金老爷子显然差点运气，碰上了小金这么个鼠目寸光的崽。

　　“这是？”
　　李想转头看向金大力。

　　“噢，晚餐时间到了。”顺着李想指着的方向看去，金大壮只见穿着蓝色大衣套着橘色小马甲，戴着黄色安全帽的工人成群结队地走向一栋巨大的铁皮房，“工地有自己的食堂，足够这几千多号人吃了。”

　　李想顿时来了兴致，当先走向铁皮房方向：“走，我们也去尝尝。”

　　“李总……”金大力神情犹豫，他看着李想劝道，“工地条件不太好，您.......”

　　“没事。”李想脚步丝毫没做停留，“来帝都这么久，我也想看看公司最普通的员工们的生活是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