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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第一百八十二章 ...

  •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手术室门口时,空旷的走廊空空荡荡。她又拨了次李想的号码,依旧无人接听。而从手术室到重症监护室,她始终没找到他的身影。
      心忽然止不住发慌,她隐约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再无法挽回。

      “听说楼下都动手了!”

      “什么动手?谁动手?”

      “就刚走那老爷子。看来太有钱也不是什么好事儿,老人还在时就吵得不可开交,老人走了又拦住殡仪馆的车,说不把遗嘱的事说清楚谁都别想走,主事的那个小伙子都挨了打了......”
      方蔷心里一惊,飞快地冲向楼下。

      “事情不说清楚谁都别想走!老爷子在的时候叫你声小李总,老爷子都走了你还装什么装,真忘了自己不姓陈姓李了?”
      刚跑出楼门口的方蔷脚步不由一顿。

      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身前满是乌泱泱的一大片人群,他们黑衣黑伞围在黑色的灵车前,你推我搡地争执着什么。
      而在人群的中心位置,李想一身白色孝服,衬托得他的肤色愈发苍白如雪。

      “老爷子不在了,可老爷子的亲哥哥还活着呢,更别说你的叔伯长辈们也都在,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了?”

      “小想,不是小姨说你,你姥爷在的时候就最讲长幼尊卑。你一个小辈整天对我们这些长辈呼来喝去的,还有没有点传统美德了。”

      “别跟他废话了!又不姓陈,更不是第一继承人,还想让大家听他的?做什么青天白日梦!”

      “小想,你懂点事,先让开,等大家商量好老爷子留下的这片基业怎么办,定下谁负责再处理你姥爷的后事也不迟嘛。”

      李想立身于人群正中央,嘴唇紧抿。他像是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午后,也是同样的围观,也是同样的指指点点。到现在,他仍无比清晰地记得他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厌恶的表情。

      “不就是为了钱吗?”李想终于开口,一开口却石破天惊,“直到临终前姥爷还在叮嘱我给你们留口饭吃。本来我也想着就这样吧,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你们非但一毛钱都拿不到,还必须一个个把这些年吃下去的统统给我吐出来!”他目光从围在灵车前的众人身上一个接一个扫过,眼神锐利如刀,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人群最前方的大姨和表舅身上,“既然你们一个在塔克拉玛干待不住,一个不想再做这个慈善大使,那就都走人吧。今天到场的有一个算一个......”

      他停顿片刻,重重呼出一口气,“不管是走是留,等姥爷入了祠,财务部会联合法务部对各位一一进行拜会。”

      “我想给你们,那是我给的,可你们不能自己拿。”李想挺直身子,指了指众人最前方的表舅和大姨,“就先从你们俩开始吧。”

      刚才还喧闹得如同菜市场的众人此刻已然一片死寂,只能听到雨水滴“噼啪”落在伞面上的声音。站在最前方的陈氏塔克拉玛干沙漠项目部负责人——李想的亲表舅脸色铁青,手止不住地颤抖着。他自己比谁都清楚这些年他从公司拿走的是一个何等庞大的数字,也知道这件事交到警方身上自己会不会牢底坐穿。

      “审我?陈氏本来就是属于全体陈家人的,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做主。”气急之下,他猛然抬起手,“小野种,既然你要造反,就别怪舅舅来替你姥爷好好教训教训你。”

      “李想!”
      方蔷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她眼睁睁看着最前方的中年男人冲着人群中央身形单薄的他挥出了蒲扇大的巴掌,眼睁睁看着就那么高昂着头,不屑看着对方的少年......她已经傻掉了。

      在她面前,少年总是笑着,轻声言语着,温柔如水着。
      她一直都觉得他是天选之子。他的生活里万事顺遂,在家有亲人疼爱,在公司有员工众星捧月,他生来就什么都有,他什么都不缺。

      可此刻的他倚着那黑色的棺木,在沸腾的人群中浮浮沉沉,像是下一刻就会被无边的海浪拍打淹没。
      她从不知道,他的处境竟是如此艰难。

      夜色太黑,人群太吵,除了自己,没人任何人听到方蔷的声音,理会挤开人群想冲进去的她。
      可她的脚步却止住了。

      不知什么时候一把伞无声地撑过他的头顶,撑到他的身前。
      姜黎身上白大褂还没来得及换,刚才就那么静静地站立在他身后,帮他扶着那黑色的棺木。可能是因为夜色过于昏暗,也可能是场间空气太过凝滞,以至于谁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此当对面的那个中年男人挥出那愤怒的一巴掌时,她无声地,义无反顾地站到了他身前。

      中年男人挥出的那一巴掌是如此用力,以至于她嘴角竟溢出一丝鲜红。她手中那把透明的小伞无力地掉落在地上的水坑,溅出朵朵水花。她一时收不住力,直接撞在他怀里。他站立不稳,跟她一起摔落在地上。

      周围的人依然冷漠,他们在泥水里互相依靠,互相搀扶......世界像是被划成了两半,这边是其他人,那边是他们。

      “呲啦......”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一辆劳斯莱斯风驰电掣般冲了过来。车没停稳前后车门就被同时打开,王叔带着一堆人全副武装从车里走出,脸色晦暗难明。走到男人面前,他直接一脚踹出,人群最前方的男人顿时双腿一软,直接跪到了地面上。

      “你一个狗奴才……”
      即使倒在地面上,他仍不可置信,嘴里喊着,挣扎着想要站起身......

      可他被王叔一巴掌直接扇了回去。王叔走上前,一脚踩在在泥水里接连翻滚了几圈方才停下的李想舅舅肚子上,一手抽出他的腰带,三两下就把他的双手捆到背后。李想舅舅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挣扎着,人群喧哗着,有几个自恃年轻力壮的家伙互望了一眼就想上前,王叔只是淡淡看了眼,刚迈出的脚步的陈家人瞬间僵在了原地。

      王叔不再理会在地上哀嚎不止的李想舅舅,大步返回李想身边。
      “李总,张主任来了。”

      张坚一手撑开伞,一手挥舞着手中的文件:“我是陈氏集团法务部主任张坚,受□□董事长委托宣布遗嘱,其名下的一切动产不动产全部交由其外孙李想继承。”

      “张主任。”李想把姜黎抱进车里,转过身,“他侵占公款的材料,全部交给警方吧。”

      犹在地上翻滚不休的表舅闻言,双眼一睁,直接晕了过去。

      “痛吗?”李想拿着纸巾一点点擦拭着姜黎嘴角的血迹。
      他没看底下的众人,更不要说被挡在最后方的方蔷。

      “只是看起来痛,其实没什么感觉的,一会儿就能消肿。”
      姜黎静静地看着他,原本紧握的手却渐渐松开,像是终于释怀。

      “其实不用拦他的,我只是想最后看看他还有没有把我们当亲人看。”把空调开得更大了一些,让炽热的暖风烘烤着两人湿透的衣服,“一会到了殡仪馆就让王叔送你回医院吧,相信我,我可以的。”

      “我知道你可以,可我想陪着你。”
      姜黎无声地摇摇头。
      已经缺席过你人生重大转折的我,此次又怎能缺席。
      而且,我怎么能允许别人伤害你。

      长长的车队无声离开,人群最后方,望着那个与在自己身前判若两人的少年和同样满身泥水的白大褂少女,方蔷再无言语。

      ……

      本来早就下班的殡仪馆馆长早就等在大门口。
      馆长本想自我介绍,但看着车上面无表情的众人瞬间不再说话,转而站在最前方卖力地指挥着身后的员工把小木棺往下抬。可他从来没做过这个,刚一喊松手,车下的人一个没接住,小木棺急速下坠,眼看就要掉落在湿漉漉的地上。一旁的李想直接伸手托住,手瞬间被划出一道血口,原木色的木棺一角被染得血红。

      “你怎么做事的!”
      正往车下搬着东西的王叔结果李想的位置,托住小木棺,皱眉呵斥。

      馆长满头大汗地道着歉,王叔不放心他们,自己指挥着往里边去,李想呆呆看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和木棺被染得血红的一角,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了那年楼下的李允文。那时的他全没了人形,脑袋更是碎西瓜似的。他都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血,连土色的地面都被染成了耀眼的红。

      跟着工作人员把姥爷安置到馆内最大的告别厅内,选了照片,看工作人员拿出寿衣簿,王叔挥手让他离开,自己从身旁的行李箱里拿出一套中山装。
      “老董事长自己选的。”

      “我都不知道……”
      李想下意识地抿紧唇。

      “小想,你看开些。”王叔试着劝他,“老董事长这辈子什么都经历过了,相信也没什么遗憾了。”

      “不是的,王叔。”一想起老人最后看向玻璃幕外眼神的无力,他的心就止不住地痛,“姥爷有遗憾的,他只是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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