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的鱼》冯瑞

171、第一百七十一章

　　孙大壮屁股底下长了针似左右磨蹭着。
　　自己的弟弟自己了解，这小子以前是混社会的，自己看他整天不务正业这才把他带到身边做副手，平时什么事都带着他。可孙大彪在这方面确实是个榆木疙瘩。这都一年多了对工程上的事仍旧是一窍不通，说也不听，整天就知道抱着个酒瓶子，以前他还可以帮他混弄过去，可这次他却在老板面前露了怯。

　　“咚......咚......咚......”
　　李想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轻轻点着桌面，孙大壮感觉自己的心脏也随着那一下下的手指与桌面撞击声怦怦跳动着。
　　“你跟苏老通力合作，项目部的一切如旧，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这不是无条件的。孙总，公司明年要上市，黎明广场年前必须完成交付。”

　　孙大壮蓦然一惊。
　　公司上市的事他知道，前几天还让老婆去买了不少股份，他也知道小李总对工程进度已经颇为不满，毕竟就凭自己擅离职守这一点他就可以直接撤掉自己，何况还有那个一无是处的弟弟。

　　可既然公司肯让自己待在这个位置上，他孙大壮也不是那么不识好歹的家伙。
　　在脑海里飞快地过了一遍目前的进度和可以加速的地方，飞速权衡后，孙大壮艰难地点点头。“李总放心，完不成，我拍屁股走人。”

　　针对黎明项目部的审计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十二点。
　　白天车来车往人声鼎沸的工地此刻已是万籁俱寂，只有项目部的二层小楼仍是灯火通明。
　　孙大壮带着孙大彪一直把李想，曾毅和审计部的人送到门外。
　　“李总，真不一起吃饭了？大家都累了一天了，有一家不错的酒楼就在旁边……”

　　“不用了孙总，你把苏老给我们照顾好就好了。”李想坐进车里，摇下窗户，看着一脸疲倦的孙氏兄弟和他们身后的项目部工作人员挥挥手，“今天大家都辛苦了，加班费就根据三倍结算吧。不只是审计部，项目部也是。”

　　看着身后项目部眼睛骤然亮起，高呼着“李总大气”的员工们，李想笑着摇摇头。
　　“孙总，擅离职守这种事，以后不能再有了。”

　　即使是魔都，此刻的街上也已经空空荡荡。
　　李想靠在椅背上，眯起眼：“曾哥，项目部的是完全没问题吗？”

　　“也不是。”曾毅犹豫了一下方说，“陈经理确实没问题，但经他弟弟手的采购，价格都略高了些。当然，都在正常幅度内，所以我也没说什么。”
　　“相比陈经理采购的高端材料，那些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老董事长在公司最信任的就是陈经理，很多重要事情都交给他去做。而且这个项目是老董事长的收官之作，也是他毕生心血的汇集，他只有交给陈经理才放心。”

　　“孙经理也对得起老董事长的信任，他也是因为以前没做过这么大的项目，才想着凡事都要最好的吧。”李想皱着眉，想着孙经理那个弟弟一问三不知的样子终于不再掩藏自己的恼怒，“举贤当然可以不避亲。可让这种对工程一无所知的人占据着这么重要的位置。他趁机捞点没什么，可他占着茅坑不拉屎，真正有能力的人上不去对公司造成的损失又让谁负责。”

　　“李总，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曾毅家离这边不远，他直接打开车门走下车。
　　“只要我们坚持按现在的方向走下去，一切都还来得及，一切也都会好。”

　　“我知道的，只是难免还是想吐吐槽。”
　　李想眼睛都没睁开，相比自己，他倒是很佩服曾毅的精力。大出自己一轮还多，可一天下来完全不见疲态。
　　可能这就是靠关系上位和真正的商业精英之间的区别吧。

　　“李总，已经太晚了，要不要回老董事长那边？”
　　驾驶位上的王叔问。

　　拿出手机，没有任何消息。
　　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望着车窗外漆黑的夜色，李想沉默了好一会。
　　“回家吧，是太晚了。”

　　打开门，李想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屋子里一片漆黑。借着窗外的些微亮光，他把她踹到地上的被子捡起来，盖好，看着小猫似的他，他的指尖忍不住轻轻地触了触她的脸庞。睡梦中的方蔷像是有所察觉，不满地拨开。
　　他收回手，他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了会，起身离开了。

　　把红枣和桂圆放进电饭煲，等粥煮好，他尝了一小口，摁下电饭煲上的保温键，又在餐桌前坐了好一会，这才下楼。

　　昏暗的灯光下，流线型的车身前，一点火红在漆黑的夜空中明暗不定，一个人影正倚靠在车身上望着路边的方向。
　　看到李想，王叔赶忙要掐灭手中的烟头。

　　“不用王叔。”他走上前摇摇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伸出手，“给我一支吧。”

　　躺到车子的前引擎盖上，望着空中的一轮弯月和点点星光，感受着嘴里的苦涩味道。
　　他知道方蔷最近刚入职不久，也知道她正在参与节目的录制，很累，也很辛苦。
　　可真的连发条消息的时间都没有吗？

　　他从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只是难免有些疲倦。
　　“王叔，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没意思透了。”

　　......

　　陈氏集团前几个月前无处不在的暮气已经一扫而空，李想踏入大门，令人清新的活力扑面而来。改革走上正轨的积极影响已经开始显现，员工不再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个个精神抖擞，简直把公司当做了自己家一般。
　　当然，他们是陈氏的股东，说陈氏是他们的家也没什么不对。

　　银行贷款也批了下来。虽然利息多了点，还款期苛刻了点，但却解了陈氏集团的燃眉之急。这段时间黎明广场的进度明显加快。
　　张坚却带回的消息不算太好，也算不上太坏。金家父子以陈氏名义签订的担保协议没什么问题，基本符合企业间资金拆借的一般条件。但有一点，他们的工程虽然利润可观，但对施工方的资金量要求极高，前期基本靠施工方垫资。

　　在这个工程上金家父子有些蛇吞象的嫌疑。
　　像这种工程，以往基本上国企才会接，像金家父子或者陈氏这种全靠自有资金的私企是有极大可能会被甲方的审批结算流程活活拖死的。
　　这也是为什么金家父子会做出这种以总公司名义担保借款的事。

　　再是陈氏的半壁江山，规模再大，他们也是分公司，没有任何银行会贷款给分公司。
　　相比贷款，企业间的拆借无疑简单很多。但对方提出要以总公司资产做担保，这种事陈若男自然不可能答应，所以最后才有了这件事。

　　也就是金重跟老董事长多年，老董事长又最重感情，陈氏才捏着鼻子认下了这笔买卖，甚至主动完善了拆借手续。只要工程进展顺利，哪怕甲方结款速度稍慢一些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如果不顺利......木已成舟的事情，再担忧也没其他办法。

　　送走曾毅的张坚，李想难得无心工作，打开窗，让窗外的暖阳沐浴到自己身上、心上。
　　五月的尾巴既没有春的微寒，也没有夏的狂热，这个时节的阳光分外温柔，从窗台洒满他，从他洒满整个办公室，于是一切都开始温暖起来。

　　“嘟......”
　　电话刚响一声对面便接了。
　　“请到假了吗？”

　　“嗯，一周呢。”
　　方蔷的声音也满是兴奋。
　　“本来以为刚入职就请假会被骂惨的，同事们都说主管很凶，可主管明明很好说话啊。”

　　他忍不住笑了笑。
　　“那不是更好。你在台里等我，我去接你。”

　　“我自己可以……”

　　“你说过的吧。”随手扯掉正装，他把衣架上的派大星外套套在身上，“恋爱本就是自己能做的事，偏偏要让对方来做。”

　　“喔……”那边长音拉了半天，“那时候啊......你还记得。你来吧，我等你。”

　　……

　　“她怎么样，在你们这里开心吗？”
　　魔都卫视大楼下，李想让王叔把车开走，自己站在角落里跟张副台长闲聊着。

　　张副台长怔了怔，这问题确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终究是老江湖了，张副台长强压着心底的怪异，自然地竖起大拇指：“方蔷很有天赋，她也是真的喜欢这一行。小想你放心，我跟制片人，她的直属领导都打过招呼。”

　　他们不是没有电话交流，但他还是想当面得到对方的保证。
　　此刻他最后一丝担忧随之消失无踪了，于是安心点头：“那就好。”

　　“也算是没辜负小想你的重托。节目已经录完了，等后期制作完成后很快就会播出。在那档节目里她的表现非常出彩，她的能力也完全匹配得上她的名次。”
　　张副台长满脸都是赞许。
　　“说起来那笔赞助费，台里真有些受之有愧。”

　　李想完全放松下来，他伸了个懒腰，笑望着张副台。
　　“那张台您给我退回来点，公司资金最近真好紧张呢。”

　　张副台脸上的笑意蓦然僵住，正想着怎么圆回去便看到在她眼里年轻有为，面对自己时轻描淡写的小李总眼睛骤然闪亮。
　　“张台，不跟你开玩笑了。她来了，有事我再找你。”

　　看着眼前他小跑奔向大楼门口，张副台长也有些淡淡的感慨，以及些微的难以理解。如果换作是自己年轻个二十岁，遇到这样年少多金高大帅气且痴情一片的男孩子，不止要把他牢牢攥在手心，还得向全世界宣告他的存在。可眼前这两人，一个不止不说，还让自己帮着保密。另一个更是从没提起过这个男朋友的存在，仿若从来没有这么个人一般。